
[摘要]
文化遺產返還一直被各界關注, 由于立場不同,文化遺產返還很難形成共識。近年來西方博物館界對“非殖民化”問題的反思,為文化遺產返還提供了新的文化背景。數字返還是指文化遺產以數字照片、數字收藏、3D掃描和聲音記錄在內的虛擬展示方式回歸其來源社區。數字時代的到來,促進了文化遺產數字信息的各方共享, 非同質化代幣(NFT)的出現,為文化遺產提供了“數字身份”,賦予其數字財產專有性價值,為文化遺產返還帶來了新的思路。本文通過“非殖民化”以及數字返還兩大主線,結合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提出文化遺產數字返還的中國方案:一、在尊重歷史及客觀現實的基礎上,建立來源國與占有國之間的合作磋商機制;二、以新型雙重所有權機制為框架,建立文化遺產數字返還各方的權利義務體系;三、通過數字返還加強來源國與占有國在展示、研究、利用等方面的合作;四、推動以數字返還的方式解決文化遺產返還問題,并形成相關國際公約。
[關鍵詞]
文化遺產;數字返還;非同質化代幣;非殖民化;中國方案
中圖分類號:C95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9391(2024)07-0069-10
基金項目:
成都大學高級別項目培育基金“新中國公共文化服務體系政策文獻整理與研究”(1949-2022)、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遺產保護政策研究”(22XJC870002)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任家樂,
成都大學研究員,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圖書情報史、文化遺產數字政策;
劉春玉,成都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研究方向:文化遺產數字保護。
文化遺產返還涉及Restitution、Repatriation和Return三個詞。Restitution指文物回到它最初的所有者手中,相當于物歸原主。Repatriation則是指文物回歸到特定地點,但不一定是回到最初的所有者手中,而Return則覆蓋了以上兩種方式[1]。時過境遷,文化遺產很難回到最初的持有者手中,通常由遺產權利的繼承國家或社區享有,所以文化遺產返還一般使用Repatriation這個詞語。
根據維基百科的定義,數字返還(Digital repatriation)是指文化遺產以數字方式回歸到其來源社區,包括數字照片、數字收藏以及3D掃描和聲音記錄在內的虛擬展示。非物質文化遺產,包括傳統技藝和知識,也可以用數字方式回歸社區。[1]因此,返還既包括將文化遺產或非物質文化遺產歸還給社區或個人,也包括遣返,指歸還給政府或國家機構。[2]
2021年,德國、比利時和荷蘭計劃出臺新的法律準則,將具有特殊歷史、文化或宗教意義的文物送回原主國,并優先考慮被軍事力量掠奪的文物。但是這一準則并未得到普遍認同,由于缺少國際法律框架約束,大英博物館認為沒有義務歸還1970年以前被申索的劫掠物品[2]。不過近年來英國博物館委員會一直倡導“支持博物館的非殖民化”,2022年8月發布的《歸還與遣返:英國博物館的實用指南》認為“文化遺產回歸對于博物館而言是開展其藏品研究,與來源社區建立聯系,圍繞有爭議的文物展開對話,圍繞文化遺產開展討論的機會。”[3]這個指南反映了英國博物館界對文化遺產回歸問題的新認識,文化遺產返還越來越被視為一種將非法劫掠、流失或者其他非法途徑流通至其他國家的文化遺產歸還給其原屬國家或地區的過程,是一個動態的話語。[4]這些認識折射出西方博物館界對文化遺產返還的新態度,盡管不乏反對的聲音,但“非殖民化”傾向在學術界及博物館領域已經變得引人注目。“非殖民化”與“去殖民化”具有相似的意境,意為最大可能地去除或減少殖民結構和影響的過程。[3]在本文的背景下,我們認為“非殖民化”應該被理解為一種意識形態立場以及一系列反殖民主義的做法。盡管殖民主義時代已經成為過去,但殖民主義依然以霸權主義、強權制度等形式隱蔽存在,“殖民化”成為廣泛批判的話題,特別是表現在對待西方博物館界文化遺產返還問題上,這也為本研究的深入討論提供了文化背景。
數字時代的到來為文化遺產的返還開拓了現實的途徑。2001年托尼·吉爾(Tony Gilroy)首次采用“虛擬返還”一詞,提出對步及返還物體進行3D計算機生成,這些生成的物體的精度足以代替原始物體。[5]但彼時的虛擬返還并非意在“歸還”而是重在“分享”和“重建”,這里的“虛擬返還”被認為既非“虛擬”,亦非“返還”。雖然如此,“虛擬返還”在21世紀初越來越多地用于博物館加強與來源社區的合作項目,以增加文化遺產的信息揭示、來源社區的參與、部分權利分享,從而消除殖民化的影響。近年來,隨著非同質化代幣(NFT)的出現,數字財產被賦予專有性價值,允許其如同實物一樣被交易,也為文化遺產數字返還走向實踐創造了條件。
我國政府對文化遺產返還問題高度重視,采用政治、外交、經濟等多種方式促使文化遺產回歸。十八大明確提出了“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這一理念包含了共同利益觀、可持續發展觀等新內容,為國際合作解決文化遺產返還問題提供了思想框架。基于此,本文通過“非殖民化”及數字返還發展兩條主線,結合國際實踐以及“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提出有關文化遺產返還的中國方案。
上世紀后半葉西方學術界、博物館界在文化遺產返還問題上出現了明顯的立場變化,肯定了文化遺產返還對于建立博物館與文化遺產原生地協作關系的重要性,此類著述較多。丹尼爾·索萊夫森(Daniel Sorefson)在歸還格陵蘭文化遺產事件的實踐上提出了建立新型互利的文化遺產返還伙伴關系的觀點。[6]阿什利·布雷斯克(Ashley Bresk)討論了土著文化權利,博物館、原生社區之間返還申索等相關問題,同時探討了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新西蘭等國家的文化遺產返還政策。[7]《美洲原住民墳墓保護和遣返法案》《歸還與遣返:英國博物館的實用指南》等法律及行業規范對文化遺產返還問題也做出了規定。近十多年來,隨著數字技術的飛速發展,學術界頗為關注數字文化遺產返還問題研究。派納(Pinar)提出文化遺產的3D掃描和打印技術將會為文化遺產的保護和獲取創造一系列新機遇,并將引起我們對待文化遺產所有權歸屬問題的認識發生轉變。[8]烏爾蘇拉·馮·施萊恩里德(Ursula Von Schleion Reed)討論了NFT可能影響藝術法律領域內一些長期性的問題。[9]彼得·斯特克(Peter Stryk)等討論了后殖民及后獨立國家的數字復原問題,提出建立實物及數字物品新型財產權利的設想。[11]凱瑟琳·卡爾頓(Catherine Garlton)通過個案分析討論了美國印第安人在文化遺產“虛擬返還”以及社區知識分享之間的關系。[13]利德爾(Lidl)等人討論了區塊鏈技術和NFT對博物館數字所有權、權力和真實性的影響、挑戰及支持。[12]
這些論述無論從觀念轉變到實際操作上都提出了很多建設性的意見,但是尚未提出一個總體性的框架協議方案,僅限于對某個區域、國別及個案問題的討論。
一、文化遺產數字返還辨析
(一)文化遺產返還概念產生及發展
文化遺產返還概念的產生及發展經歷了不同階段。最初,文化遺產是與武裝沖突中對敵人財產的處置聯系在一起,勝利者掠奪失敗者財產的做法司空見慣。古羅馬歷史學家波利比烏斯(Polybius)提出戰勝國應當以某種形式將財富留在來源國,認為文化遺產返還不會增加敵國的力量,但可以體現戰勝國的尊嚴和寬宏大量。古羅馬哲學家、政治家西塞羅(Cicero)在公元前70年,就掠奪殖民地西西里地區的文化遺產并轉移至羅馬的行為追究了羅馬執政官韋雷斯(Wtres)的刑事責任。[13]不過這種觀點在后世沒有被廣泛采納,美國內戰期間制定的法典仍舊同意可以掠奪敵人的藝術品、圖書館藏品和儀器等,提出其所有權隨后再予以確定。一戰和二戰的歷史教訓促成了1954年《關于發生武裝沖突時保護文化財產的公約》誕生,使他國的文化財產開始受到國際法的明確保護。除戰爭以外,為應對日益猖獗的盜掘及文物走私,1970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起草了《關于禁止和防止非法進出口文化財產和非法轉移其所有權的方法的公約》(以下簡稱《1970年公約》),[14]但是,該公約對1970年以前被劫掠及走私的文化遺產沒有約束力。為彌補這一缺陷,1976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又成立了促使文化財產送回原有國或歸還非法占有文化財產政府間委員會(ICPRCP),該組織試圖通過政府間的雙邊合作,促使文化遺產回歸,非《1970年公約》締約國也可以申請支持。ICPRCP為各國追索海外遺失文物提供了一種協商式的,靈活的解決途徑。
2003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通過了《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數字載體遺產的重要性得以體現,也使得現有文化遺產數字化的共同目標得到認可。縱觀歷史,對非法跨國轉移的文化遺產法律保護長期處于缺位的狀態,相關保護政策直到上世紀中后期才逐步建立起來。《1970年公約》的簽署是文化遺產保護發展史上的里程碑,但該公約放棄了對公約簽署之前的文化遺產返還保護,其保護不全面,1970年以前的文化遺產追索缺少有效、規范的國際多邊條約保護。
(二)文化遺產返還的觀點辨析
文化遺產返還涉及文化遺產因掠奪、偷盜、走私等非法手段轉移他國的追溯問題,對此存在幾種不同認識,有文化國家主義、文化國際主義、對象語境論(The Object-Contextualism)三種觀點。
文化國家主義認為來源國對文化遺產在何處保存享有完整的權利,被非法販運的文化遺產應當返還來源國,《1970年公約》也主張這一原則,同時文化國家主義認為對文化遺產實物的權利訴求應當自然延伸到其對應的數字遺產上。
文化國際主義則認為文化遺產是“全人類的共同財產”,因此文化遺產并非必須屬于某國,而應屬于全人類。如果原物能夠得到很好的保護,那么它置于何處并不重要。[10]有學者提出反對“破壞性的保存”或“貪婪的忽視”的文化遺產保存方式來證明這一觀點,即文物與其在來源國不利的條件下囤積(保存),還不如放在發達的國家得到更好的保護。
而從文化遺產應與其所處的環境相適應的觀點出發,對象語境論認為文化遺產保護最適合的地方是其來源地。因此,文物或以前從教堂和遺址掠奪的物品(通常是由于戰爭、政治動蕩和殖民主義轉移的物品)應該歸還到它們被拿走的文化和考古地點。[15]這一觀點與本世紀初以來博物館界對文化遺產去殖民化的思潮是相契合的。[16]
文化遺產返還涉及文化遺產的復原、修復與活化,實際是一種共享空間的塑造,即“虛擬返還”。“虛擬返還”的目標不僅是將被分散的文化遺產重新融入來源社區,或者簡單地用他們的“來源”背景重新激活這些物品,而是在持有機構、來源社區、感興趣的學者和廣大公眾之間創造一個共享空間。[17]這種認識與對象語境論存有緊密的聯系,其目的不是關注文化遺產所有權的轉移,而是要避免博物館中的文化遺產成為沒有生氣的展品,博物館界早期“虛擬返還”項目(見表1),希望從“文化活化”的角度出發,結合不同的利益相關方,特別是來源社區的參與,使文化遺產所附著的文化信息、價值能夠被更好地揭示、傳承和發展。由此鮑斯特(Bauster)認為雖然互惠研究網絡并沒有直接稱為虛擬返還網,但是其倡導的來源社區、學者和博物館人員開展的個人或協作的文化遺產研究項目經常被引證作為“虛擬返還”的例子。互惠研究網絡經常被聯系到虛擬返還因為它不僅是第一個發展數字信息分享的項目,而且展示出了虛擬返還的關鍵特征:如數據分享、評論/討論,以及與來源社區合作等。[18]
二、“非殖民化”及數字返還發展模式與實踐
(一)NFT對文化遺產的影響
博物館界主流認識的變化與數字技術的發展為文化遺產返還這一棘手的難題注入了新的解決動力。21世紀初,博物館界廣泛使用三維數字的方法來實現文物的修復、還原工作。近年來,NFT使文化遺產數字體的金融屬性和安全屬性得到充分的保障,學術界開始嘗試以此探索解決文化遺產返還的難題。NFT實質是區塊鏈網絡里具有唯一性特點的可信數字權益憑證,是一種可在區塊鏈上記錄和處理多維、復雜屬性的數據對象。[19]NFT的獨特屬性使之將數字財產和實物財產聯系在一起建立所有權,對解決困擾收藏界長久以來的系列問題極為有利,比如出處、名稱、真實性、知識產權等。NFT為財產提供了一個特別的“數字身份”,對于擁有者來說,非同質化通證這一不可替代性的特點代表了一種獨特的加密記錄方式。[20]
通過用NFT創建數字藏品,將創造出一種新型商品,但是其在文化和經濟上與有形的原始商品仍相聯系。NFT與實物獨立存在,可以分屬于不同的所有者,同時它又不像之前的數字體那樣可以無限復制。2021年3月,意大利烏菲茲博物館成為首個嘗試數字返還的博物館,將米開朗基羅的《圣家族》以原尺寸的大小制作成數字藏品,以相當于16萬美元的價格出售。[21]2022年,大英博物館出售第二輪數字藏品,分為“極為稀有”(2份)、“特別罕見”(10份)和“開放版”(最多99份),[22]一部分以固定價格出售,另外一部分則以拍賣形式出售。這些案例體現出實踐過程中在實物及NFT的所有權及附著權利上創造出了某種形式的分權結構,從而使文化遺產返還突破了《1970年公約》的局限,產生出前所未有的使用靈活性。舉例來說,占有國與來源國有可能共享文化遺產份額,比如雙方享有實物和NFT各50%的份額。這將有助于改變對文化遺產返還的傳統理解,即占有國事實上保留了對文化遺產的“產生、呈現和管理的控制權”。[23]從而使文化遺產及數字衍生品在文化遺產占有國與來源國之間實現輪流策展、保存,創造出了多種合作的可能性,不再受文物返還非此即彼思維的限制。
(二)文化遺產數字返還新實踐
2021年,尼日利亞人奇迪里姆·努瓦巴尼(Chidi Nwaubani)和索馬里裔設計師艾哈邁德·阿布科爾(Ahmed Abokor)發起了一個名為“Looty”的文化遺產回歸項目。[24]嘗試用NFT的方式實現文化遺產回歸,該項目意在促成流失非洲以外的被劫掠文物通過數字方式回歸。Looty團隊成員訪問博物館,將文化遺產掃描形成3D圖像,然后將圖像轉化成NFT并在Looty網站上拍賣和免費展覽。但Looty宣稱的數字返還行動類似另一種形式的“以暴制暴”,不可避免也會帶來一些法律后果。該網站的一個成功案例是通過隱蔽掃描行動小組將大英博物館內的埃及文化遺產實物羅塞塔石碑的數字信息,利用基于地理定位的AR技術傳送到遺產的來源地拉希德,然后分別利用數字和物理方式復原。這一創新技術的使用,使得羅塞塔石碑作為世界上首批以數字方式還原的藝術品之一被返還到了它的來源地。[25]這種“俠客行為”與當前主流的磋商合作機制相抵牾,甚至會帶來法律訴訟問題,使文化遺產的數字返還變得更為復雜棘手,因而不會成為數字返還主流方式。
英國與希臘之間圍繞歸還埃爾金大理石浮雕的爭議提出的解決方案,也已經開始嘗試使用NFT的方式解決文化遺產的數字回歸問題。埃爾金大理石浮雕是200多年前英國外交官從當時希臘的實際統治者——奧斯曼土耳其帝國手中以“合法方式”獲得,但是希臘獨立以后,從1835年起就一直向大英博物館申索這些浮雕。同樣藏有部分浮雕的梵蒂岡已將其收藏的埃爾金大理石浮雕碎片歸還給了希臘,但是大英博物館一直沒有讓步。為了緩解喧囂塵上的社會輿論壓力,大英博物館提議向希臘贈送“專屬的NFT”。2023年4月,英國首相里希·蘇納克(Rishi Sunak)對該計劃表示支持,他說NFT“無限珍貴”,因為已歷經2500年風雨的實體雕塑以后將“不可能再保持如此長久”。[26]盡管希臘方面沒有接受這一提議,但是這次嘗試反映了博物館界對文化遺產返還新的認識,即在文化遺產保存現階段所產生的NFT,在經歷若干年的歲月以后,可能比日漸損耗的文化遺產本體更有保存價值,而NFT因為其稀缺性,亦可成為實物遺產返還良好的替代方式。
數字返還在博物館界倡導的“去殖民化”進程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美國原住民墓葬保護和遣返法》為由聯邦資助的博物館和機構策劃的美國原住民遺骸和文化物品返還提供了法律保護。《美洲原住民檔案材料議定書》指出,“美洲原住民社區對與他們有文化關聯的所有文化敏感材料享有優先權利”。[27]2019年,美國國會圖書館與主要生活在美國東北部的帕薩馬科迪人合作,開始數字返還工作。人類學家杰西·沃爾特·費克斯(Jesse Walter Fex)收集的帕薩馬科迪人的故事、歌曲和吟唱的音頻錄音也得到修復和優化,該部落則獲得對這些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管理權。[28]數字返還過程中應注意尊重來源社區的各項權利,如在北美天使丘原住民墓葬的數字遣返過程中,收藏、研究、展示當地祖先遺骸和隨葬品被認為是一種殖民行為,從考古檔案中移除這些遺骸及物品是有目的地解決這些由之前不當行為所引起的歷史創傷的有效辦法。雖然所有的圖像都被數字化了,但只有三分之一的圖像能被發布到在線平臺上,原住民社區認為性質敏感的任何材料都將根據每個社區的意愿進行處理,作為檔案管理員的建議僅供考慮,最終決定權在部落,因為他們最了解自己的文化。[29]在線訪問數字復制件有助社區歷史記錄得以恢復,同時也能保護脆弱的物理本體免受進一步的損壞。來源社區參與深度管理數字返還藏品已經成為北美地區文化遺產數字返還去殖民化表現的新趨勢。
三、文化遺產數字返還的理論探索
在2021年ICPRCP第22屆會議上,針對文化遺產數產返還問題,鼓勵各國“加緊努力,以期圓滿解決這一長期存在的問題,同時應考慮到其歷史、文化、法律和倫理層面”[30]。在ICPRCP第23屆會議上,鼓勵締約方“繼續做出一切必要努力,以找到一個同樣可接受的解決方案”。[31]顯然,ICPRCP并不排斥數字返還的方式,數字返還甚至在今后有可能成為各種方案中最好的解決方式。
對于文化遺產數字返還問題,有學者建議創建一個雙重所有權模型,由經典的所有權三元組(即使用權、占有權和處分權)和遺產項目的數字使用權組成。在這種模式中,歸還國的地位類似于專利和商標法中的先前使用者,先前使用者是指當發明人向專利局提交專利權利要求時使用該專利發明的人,先前使用者使用發明不得超出申請專利保護時的使用范圍,由此平衡了發明人(專利持有人)和非專利發明的真正使用者的權利。同理,和先前使用者一樣,歸還國也有權按照博物館迄今為止的使用方式使用該物品,主要是指占有、研究和展示該物品權利,同時,歸還國還將負責物品的保管和維護。來源國可以在網上以先前使用未涵蓋的所有方式使用物體,并且擁有合法所有權和其他權利。隨著在線展示數字遺產以及虛擬返還新出現的權利變得越來越重要,這些國家(指來源國)將有機會使公眾看到及接觸到他們的文化遺產。同時,這種權利劃分將使國家之間加強合作,因為這樣的捆綁權利必須雙方協作,否則將不能得到有效的運用。[10]
要實現這樣的雙重所有權模型,需要達成以下條件:首先,占有國和來源國(或者來源社區)需要接受文化遺產數字返還的新模式,確認對某一特定文化遺產及相關數字體的相關權利,包括占有國現有的權利范圍,來源國對于占有國原有權利范圍之外應享有的權利,但并不排除來源國與占有國共享占有國先前所有的一部份權利的可能性。第二,占有國需要從不同來源國或社區申請中加以確認,根據相關證據證明其權屬。第三,基于雙重所有權管理的需要,雙方需要建立合作方案框架,并定期修訂合作方案版本,推進雙方在文化遺產保護的理念、技術和標的方面的交流。
在相關的知識產權保護法中,優先使用原則早已為世界各國所普遍采納,我們認為優先使用原則對于文化遺產數字返還仍然適用。這種對歸還物品行使所有權的具體形式,可以通過國與國之間的相互約定產生,類似于法定使用條款,即關于共有人如何使用該財產的協議。另一個更好的解決方案是制定關于數字歸還的國際公約,可以由ICPRCP制定出具有普遍性、適用性的倡導性條約,將有關數字返還的雙重所有權機制作為解決文化遺產返還問題的最重要解決辦法,供各國參照采用。
四、文化遺產數字返還存在的問題
雖然文化遺產數字返還在技術上不存在障礙,但在實際操作過程中,受到認識層面、技術層面和管理層面多種因素的影響,還有許多有待解決的問題。
首先,在認識層面上用文化遺產數字體來代替實物返還,對于來源國來說不易被接受。文化物品和紀念品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它們是歷史的見證或因為曾與歷史上特定的人接觸過,使它們具有特殊的價值,這種價值是附著其上的“光環”,其中一部分甚至還具有宗教和精神的意義。如果用數字體返還,“光環”也就隨之消失,這就降低了數字返還的價值。NFT的出現,相當于人為創造出一個數字稀缺品,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光環”的缺失之憾,能夠延續“光環”的價值,但是二者又不能等同視之。另一個與數字返還相聯系的難題是實際的控制,按照現有的實踐和國際公約規定實際控制權都是歸屬于掠奪者。返還一件重要文化物品的復制品,占有機構實際上可能會延續殖民主義的觀點,即原始物品的保存地點仍在占有機構而不是原籍社區。[32]這可能進一步確認了占有國占有合法性的觀點。
其次,對于占有國而言,實物返還意味著清空館藏,至少將會使其館藏變的不完整,所以他們傾向于選擇非標準的返還方式,比如數字返還。但是數字返還也并非輕意可以做出的決定,因為將NFT或任何其他類型的區塊鏈技術整合到歸還過程中,將意味著雖然是在當前的社會文化狀態下與博物館合作,但在這種狀態下,所有權就是貨幣,歸還不僅意味著財富的損失,還意味著對錯誤行為的承認。[28]至少歸還行為將使占有國的博物館在發行相關數字遺產NFT的過程中受到限制。
第三,從技術層面上看,數字返還存在管理上的問題。對于歸還目的地,如果文化遺產被認為屬于多個來源社區,實際不可能由這些社區來共同管理這些文化遺產。這就需要多方共同制定返還規則,比如本文提到的“天使丘”數字檔案管理,就需要各方明確相應的知識產權、允許和不允許的研究范圍、數據所有權和其他長期管理的問題。
數字返還通常假定文化遺產占有國與來源國之間存在相等的技術力量、管理力量和資金實力。但實際上,作為來源方,很多第三世界國家通常不具備占有國那樣的專業博物館、技術力量、人力資源。返還的數字體包括文件、NFT等,都應該有相應的空間妥善保存,沒有好的保存環境會使來源國在實際接收文化遺產數字返還以后,由于管理、利用上的技術落后,使文化遺產不能得到很好的保護和利用。
第四,在尊重占有國先前使用權的前提下,可能會導致占有國在與來源國談判建立雙重所有權機制時出現搶先擴大權利范圍的現象,使來源國處于被動局面,喪失部分優勢權利。如何防止這種搶先擴大權利范圍的行為有待進一步的探索。
第五,在“虛擬返還”中,誰擁有對文化遺產數據復制的所有權值得商榷。按照文化國家主義的立場,來源國當然擁有對文化遺產數據復制權。而按照文化國際主義的立場,占有國擁有對文化遺產數據復制權。數據復制權作為文化遺產所有權中最重要的一項權利,歸屬不同對雙方權利影響極大,但其歸屬目前尚無定論。比如大英博物館在其巨人石像荷亞·哈卡納奈尚面臨申索的情況下仍然制作3D掃描件,供公眾免費下載,對于這種行為是否能被視為合法的優先使用行為就有不同看法。有學者認為“對文化實踐和文化遺產進行記錄,對數據進行公開并不是一個中立的行動,也并不總是一件好事。”[33]那么這些文化遺產的復制權利是否屬于來源國家,占有國對文化遺產數字體的生成和使用是否會形成一種新的殖民主義的形式,[34]以上均為現階段數字返還需要解決的難題。
五、文化遺產數字返還的中國方案
(一)現有法律框架下的文物追索現狀
目前跨國追索文化遺產主要依賴三個國際公約的約定,但是受條約不溯及既往的原則限制,對公約生效前的文化遺產追索都無法適用。1954年《關于在武裝沖突情況下保護文化財產公約》及其議定書并不適用于那些在戰爭中因被搶奪、偷盜以及其他非法手段流失至國外的文物。[35]1970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通過的《1970年公約》,英國、日本、德國等國拒絕加入。1995年在羅馬通過的《國際統一私法協會關于被盜或者非法出口文物的公約》,允許政府及其所屬博物館之外的其他私人主體提出追索訴求。這三部公約為各國追索文物遺產返還開辟出一些切實可行的通道,但是受限較多,西方主要文物市場國拒絕簽署上述三個公約。[36]2002年12月,世界最主要的流失文物收藏機構包括大英博物館等18家歐美博物館通過聯合發表《關于環球博物館的重要性和價值的聲明》,公開反對返還流失文物。[37]因此,文化遺產返還的法律空白較多,實際履行仍取決于文化遺產占有國的合作態度。
目前中國文物的返還路徑大致有三種形式:外交途徑、跨境訴訟、購買回流。其中外交途徑與跨境訴訟在現實中是少數特例,較多的還是靠民間購買與捐贈方式回流文物。[36]2002年,我國啟動了國家重點文物征集專項資金,每年專項撥款5000萬元用于征集流失海外和民間的珍貴文物。2002年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允許民間通過購買、拍賣等多種方式獲得文物并依法流通,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文物回流的進程。但是這種方式耗資巨大,相當于承認了占有國對被掠奪文物的合法性,其回歸不是源于追索返還,而是通過市場交換獲得,這種方式不應成為主流。
(二)文化遺產返還的中國方案
我們建議在文化遺產海外追索的實踐中,可以重點考慮數字返還的方式,其中有三層邏輯:必要性、可行性及操作性。
從必要性來看:1.通過外交、訴訟途徑促成文化遺產返還的難度極大。世界主流博物館基本上是中國海外藏品最多的群體,他們對文化遺產返還的認識造成雙方在立場上完全對立。從法律角度來說,善意取得、時效取得等占有國普遍承認的法律制度為文化遺產回歸制造了重重障礙。購買回歸耗資巨大,同時等于變相承認對方侵占的合法性,亦與我國一貫采取的國家主義立場相矛盾。2.數字返還已經具有一定實踐及學術基礎,去殖民化浪潮對世界博物館界影響深遠。西方博物館界加強與來源國、來源社區的交流成為普遍性的趨勢。通過數字返還的方式促進來源國與占有國之間的交流已有頗多成功的案例。3.從技術上看,NFT是原物的限量數字體,保留了文化遺產的獨特性,在某種程度上維系了文化遺產上獨特的“光環”,這一點與傳統的數字復制品有很大不同。雙重所有權制度既承認了占有國既成事實的現狀,又承認了來源國的法律所有權和數字傳播權,構成了雙贏的局面。4.文化遺產都是有其物理壽命的,文物界有所謂“紙壽千年”的說法,所以必須抓緊在文化遺產消亡前完成回歸。而所謂“回歸”,除了民族感情因素外,最主要的還是文化遺產的展示、利用、研究、合作價值,因此數字返還具有很大的優勢。
格陵蘭文化遺產返還是一個非常成功的范例,因為返還是完全基于合作和相互尊重立場。[38]從可行性來看,作為海外文化遺產流失最多的國家之一,同時也是世界上具有重要影響力的國家,早在2014年,我國政府就與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聯合發布《關于保護和返還非法出境的被盜掘文化財產敦煌宣言》,這是我國首次主導制定的文物返還領域國際性規則,標志著我國在該領域開始從被動接受國際規則走向主動參與制定國際規則的新階段。[39]表明我國在文化遺產返還國際條約的制定上已經具有一定的話語權。我國積極推動文化遺產返還,“完善流失文物追索返還制度”被寫入了國家“十四五”規劃綱要。從實踐層面來看,2020年,敦煌藏經洞文物正在通過數字化方式回歸。[40]2021年,中法合作《法國國家圖書館藏敦煌藏文文獻》正式面世,推動了流散海外的文獻寶藏以出版方式回歸。”[41]2021年,“中國流失海外壁畫數字化回歸公益項目”,將流失美國紐約大都會博物館的《藥師佛經變圖》的數字化回歸作為首個實施項目③。現今,我國既具有相關的國際影響力,也具有制定、參與相關規約、政策的實踐和能力,這些實踐對于推動數字化返還國際公約的產生具有重要意義。
從操作性來看,我國的態度有可能成為構架新型國際公約的基礎。黨的十八大提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這一理念包含了共同利益觀、可持續發展觀等新內容。2015年,習近平總書記提出構建以合作共贏為核心的新型國際關系,建立人類命運共同體平等相待、互商互諒的伙伴關系,營造公道正義、共建共享的安全格局,謀求開放創新、包容互惠的發展前景,促進和而不同、兼收并蓄的文明交流,構筑尊崇自然、綠色發展的生態體系。這被看作中國為世界各國邁向人類命運共同體提出的“路線圖”。[42]
基于“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觀念,以及當前博物館界對去殖民化及數字返還的認識,我們提出文化遺產數字返還的中國方案,一、在互相尊重歷史及客觀現實的基礎上,本著求同存異的態度,建立來源國與占有國之間的合作磋商機制;二、以新型雙重所有權機制為框架,建立文化遺產數字返還各方的權利義務體系;三、通過數字返還加強來源國與占有國在展示、研究、利用等方面的合作;四、推動以數字返還的方式解決文化遺產返還問題,并形成相關國際公約。
六、結論
文化遺產是形成民族認同、國家認同的基礎,是民族公共歷史的心理認知基礎,如果流失海外的文化遺產長久不能回歸,那么它就會從民族的記憶中逐漸褪色。北美印第安部落文化遺產在被西方殖民者大肆掠奪以后,造成印第安部落的民族認同塌陷,民眾普遍患有抑郁、自殺、酗酒等心理疾病。反之,要形成民族自信,凝聚民族共識,就必須加快星散于海外的文物回歸。因此,借助數字方法加速文化遺產回歸,將產生幾個方面的利益,一是踐行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形成國際合作關系。當前實現文化遺產回歸,國際合作是一個重要途徑,構建新型文化遺產回歸框架,對于促進東西方文化界達成文化遺產返返共識具有深遠影響。二是數字返還在很多情況下是最佳的選擇。文化遺產來源地的人造環境或自然環境在被時間完全改變以后,重建被毀或被拆除的建筑物和重新營造社區背景并非總是最好的選項。相反,數字返還與數字場景復原可能是恢復文化遺產所處時代背景和人文背景最好的方式,能使其得以被充分詮釋。三是文化遺產數字返還回到來源社區將更有效的發揮其文化影響力。文化遺產在今天要獲得新的生命力就必然要求其具有包含歷史經驗的獨特的民族性,以及回應現代社會生活的時代性,國家認同就是民族生存發展平臺建設的重要基礎。歷史、現實以及未來發展的趨勢是規制文化遺產中的記憶密碼的編碼程序。[43]
本文回顧了文化遺產返還的發展脈絡,分析了當前的發展趨勢,學界關于文化遺產返還的三種觀點,根據相關實踐及學術探索,結合中國倡議的“人類命運共同體”提供的一個來自東方文化的堅實的理想基礎和架構。[44]提出了文化遺產數字返還的中國方案。本著求真、務實的態度,希望這一主張能夠成為真正解決文化遺產返還,并促進文化遺產活化的解決方案,并依據此方案形成文化遺產返還的國際公約。
注釋:
①來源:https://www.returningheritage.com/about-cultural-restitution。
②來源:https://www.returningheritage.com/about-cultural-restitution。
③來源:明道基金會公益項目——中國流失海外壁畫數字化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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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4-02-27 責任編輯:秦 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