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動經緯――――20世紀下半葉紡織品圖案設計中體育元素

摘 要：紡織品圖案的設計和流行一直深受社會的影響，特別是進入20世紀下半葉，向生活索取藝術素材被提到相當的高度，作為群眾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各種體育活動成為設計師靈感的重要來源。在中國絲綢博物館收藏的20世紀下半葉紡織品及設計稿中，就有不少產品采用了體育元素進行設計。本文以此批藏品為研究的切入口，從主題類型和構圖形式兩方面深入挖掘這個時期體育圖案紡織品的設計特色。

關鍵詞：20世紀下半葉；圖案設計；體育

中圖分類號：J523.5" " " " " " "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674-2346（2024）04-0071-06

Rhythmic Longitude and Latitude

---Sporting Elements in Textile Pattern Design in the Second Half of the 20th Century

XU Zheng

（China National Silk Museum，Hangzhou，Zhejiang 310002，China）

Abstract： The design and popularity of textile patterns have always been deeply influenced by the society，especially in the second half of the 20th century and the request for artistic materials from life was raised to a fairly high level. As an important part of the mass life，all kinds of sports activities became an important source of inspiration for designers.In the collection of textiles and designs from the second half of the 20th century in the China National Silk Museum，there are quite a few products designed with sports elements.This paper takes this collection as an entry point for research，and explores the design characteristics of sports pattern textiles in this period from the aspects of theme type and composition form.

Key words： second half of the 20th century;pattern design;sports

紡織品不僅是人類生活的必需品之一，而且作為紡織品上裝飾元素的圖案也是重要的文化符號，從“云間眾獸”到“鳥語花香”再到“吉祥世界”，我國紡織品圖案風格的發展在不同歷史時期有著各自鮮明的時代特色。特別是進入20世紀下半葉后，圖案取材與人們的生活更加息息相關，各種體育活動作為群眾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其中較為常見的主題之一。本文擬以中國絲綢博物館收藏的一批體育元素圖案紡織品及設計稿為切入口，從主題類型和構圖形式兩方面對其進行深入研究。

1" " 圖案主題

中國絲綢博物館收藏的這批藏品圖案題材較為廣泛，包括武術、套馬、自行車賽、足球、籃球、排球等，有獨立成題的，也有多個題材互相組合的，整體來說這些設計元素可以分為兩大類：傳統民俗體育主題與現代體育主題。

1.1" " 傳統民俗體育元素

所謂民俗體育是指由一定民眾所創造，為一定民眾所傳承和享用，并融入和依附于民眾日常生活風俗習慣之中的一種集體性、模式性、傳統性、生活化的體育活動。[1]中國的傳統民俗體育如同中華文化一樣源遠流長，目前，在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名錄中，傳統體育、游藝與雜技類項目就有一百余項。這些體育活動不僅具有健身、娛樂、教育作用，而且還富有鮮明的民族特色，因而也成為眾多紡織品圖案設計師的靈感來源。

如“抖空竹”，在中國絲綢博物館的藏品中有多件與此相關。空竹古稱“胡敲”，也叫“空鐘”“風葫蘆”等（圖1），《水滸傳》第十九回中寫道：宋江看到一漢子“收納兩條巧棒，中穿小索，以手牽動，那物便響。”問是何物？漢子回答他“此乃胡敲也”，說的就是此物。明代《帝京景物略》中描繪它的形制是“刳木中空，旁口，蕩以瀝青，地如仰鐘，而柄其上之平”，操作的時候“別一繩繞其柄，別一竹尺有孔，度其繩而抵格空鐘，繩勒右卻，竹勒左卻”，屬于在地面轉動的“鳴聲陀螺”類。清代抖空竹的方式逐漸發展成熟，《燕京雜記》中記載它的玩法“截竹為二，短筒中作小千，連而不斷，實其兩頭，竅其中間，以繩繞其小干，引兩端而擻抖之”，需要一手提一手送，上肢做提、拉、抖、盤、拋、接，下肢做走、跳、繞、蹬、落，腰做扭、隨等動作，頭需俯仰、轉動，成為一種靠四肢巧妙配合完成的全身運動。這種活動甚至傳入宮中，無名氏《玩空竹》詩中有“妃子自矜身手好，親來階下抖空中”。因為廣受歡迎，當時的工藝品就已采用它作為設計主題，如海外收藏的一件明代永樂年制作的“剔紅嬰戲紋圓盒”，盒蓋上一童子正在抖空竹，空竹為圓盤狀，中有木軸，旁邊有一童子捂著耳朵觀看[2]。定陵出土的繡百子暗花羅方領女夾衣（J55：3）右袖背面上也有二童子手持狀似空竹的物體，準備旋轉（圖2）[3]。

這種作為嬰戲圖案出現的抖空竹活動，原本是一種庭院游戲，經發展演變后有了競技性質，并成為傳統的雜技項目。館藏所見的3件織物也反映了時代的變化，其抖空竹紋均作為雜技題材的一部分出現，如1968年杭州勝利試樣廠生產的這件古香緞織物（圖3），主體為樹木和中式建筑圖案，在樹木間的空地上鋪著白色的花邊地毯，地毯上有著人數不同的雜技運動員正在進行各種雜技運動，其中在一塊方形地毯上有兩人，均手持以繩相連的兩小棒，一作高拋狀，一作接空竹狀；另一件20世紀70年代生產的華領綢織物（圖4），以相鄰的十字形花構成骨架，其間分別填入兩組雜技人物圖案，一組是頂缸，另一組呈半蹲姿勢，動作形象與前述古香緞中的綠衣人很相似。

跳皮筋是另一項適于在庭院中開展的傳統民間體育游戲活動，它不受場地、季節等限制，簡便易行，可以3人至多人一起玩，也可以分組比賽，有時還會將民間童謠巧妙地結合在一起，邊跳邊唱，在20世紀50至90年代十分流行，廣受少年兒童的喜愛。在20世紀60～70年代蘇州光明絲織廠生產的一款提花線綈被面上就有相關的設計（圖5），在林間空地上有3名少年，其中兩人各持皮筋一端，高舉至頭部，中間一人扭身向后，一腳著地，一腳后鉤，正在跳躍。巧合的是，類似的構圖在定陵出土的繡百子女夾衣上也能見到，在衣服后背處有兩名童子右手握繩，高高掄起，中間一童子，雙手合在一起，作跳躍狀（圖6）。這兩組圖案均以兒童跳皮筋（繩）那一刻為表現對象，反映出他們活潑好動的特點，并將此場景置于山石花卉之間，不同處在于定陵所出者均穿長袍，而被面上的3名少年身穿短衣長褲，脖系紅領巾，具有鮮明的時代特色。

此外，還有一些傳統民俗節慶類的體育活動也是紡織品設計者較為喜用的圖案主題，比如每逢喜慶節日就會在各地出現的舞龍活動，在杭州勝利試樣廠生產的一件古香緞作品中就有表現（圖7），圖中7位舞龍者，其中1人手持龍珠在前引導，另6人手持龍具，均頭裹紅包頭，上身穿白衣，下身著綠褲，腰間系帶隨身體的擺動飄揚，頗具動感。

1.2" " 現代體育元素

在經歷了自發、自在、自覺的古代階段后，體育開始步入自為階段，現代體育也隨之形成了[4]。一般公認現代體育是發源于19世紀的英國，大概在19、20世紀之交，隨著軍事操練和教會學校傳入我國，相繼出現了足球、網球、籃球、板球等項目[5]。

20世紀下半葉以來，現代體育在中國得到了長足的發展，隨著各種項目的廣泛開展，在紡織品上也頻繁地出現了以之為主題的圖案設計。比如20世紀60年代上海大成印綢廠就曾生產過自行車競賽場景的印花綢（圖8），自行車賽起源于歐洲，在1896年第一屆奧運會上就被列入正式比賽項目，也是運動休閑活動的最佳活動之一。這兩件織物的圖案均較為抽象，以剪影的形式來表現運動員奮力騎行，風馳電掣的剎那。

而在紡織品圖案中最多體現的現代體育項目就是乒乓元素，特別是在1961年的第26屆世乒賽上，中國代表團一舉奪下3座金杯，為了學習乒乓健兒為國爭光的精神，一時之間，乒乓和金杯成為流行元素，絲織錦緞、印花床單、手帕、提花枕巾紛紛把它們作為圖案設計的靈感來源。

有些是對乒乓球拍和乒乓球的直接表現（圖9），有些則在此基礎上做了一定的藝術處理，如圖10這件手帕設計稿它將乒乓球拍分別使用粉和灰兩色，產生了一個明暗對比的效果，同時在象征乒乓球的白色圓形后面增加紅色的圓三角形，來表現被乒乓球擊打飛出這一刻的動態。更多的則是把乒乓球、乒乓球拍和金杯與花卉等其他元素相結合，這種搭配設計在印花被面中十分流行，如圖11的這件印花被面在大紅底上印上深灰色的萬里長城作地，然后將牡丹分別與乒乓球拍、金杯組合成花束，呈二二錯排，其間還有蝴蝶點綴。1973年，第一屆亞非拉乒乓球友好邀請賽在北京舉辦，共有來自86個國家和地區的1000多名運動員參加，是20世紀50～70年代中國舉辦規模最大的一次國際體育賽事。其紀念印花手帕的設計花手帕在左上角是紫色的花束，上置一嫩黃一玫紅兩塊乒乓球拍及一個白色的乒乓球，右下角是黃色的前門城樓及由3塊重疊乒乓球拍和3個A字組成的邀請賽徽記，其中3個A字分別代表亞洲（Asian）、非洲（African）和拉丁美洲（American）的首字母，表現了亞非拉人民的大團結（圖12），上下對角之間以兩根飄揚的紅色絲帶做呼應。

值得注意的是，因為乒乓題材的受歡迎以及一舉奪下3座金杯所帶來的民族自豪感，還由此在紡織品領域產生了衍生設計――紡織品商標。如上海口岸外銷絲綢在20世紀50年代用的是“綠牡丹”商標，1961年中國代表團勇奪3座金杯后，外貿部門采用了將3座金杯置于紅色絲絨臺上，并搭配以中英文“金三杯”“THREE GOLDEN CUPS”的設計，把商標改為“金三杯”，于1962年11月啟用（圖13）。經過上海第七印綢廠十幾年的努力，逐步形成了質量好、品種多、花色新、批量小、交貨快、創匯高的特色，得到了“精工巧印金三杯，絲綢古國添新輝”的美譽（圖14）。

2" " 圖案構成方式

從中國絲綢博物館收藏的這批藏品來看，根據紡織品的用途不同，其圖案的構成方式主要有兩大類型：一類是面料設計中最為常用的四方連續，即一個單位圖案沿上下左右4個方向作有規律的連續重復排列，具有較為強烈的節奏感（圖15）；另外一類如手帕等，由于本身形制特殊性，其圖案構成方式比較有特色。

其中有些采用獨幅大花，像上海手帕十四廠生產的這款印花手帕展現了一個練習武術的場景，遠處是遠山和樓閣，近處的太湖石假山畔，一人在練三節棍，一人手持長槍，作躍起狀，而四周的邊框則采用粗細、疏密不一的方框線套疊，產生一種類似畫框的效果，使得整個畫面猶如一幅裝裱好的素描畫（圖16）；更多的則采用“四菜一湯”式的圖案排列方法，即中心置一主花，四角輔以四小花，如圖17所示的手帕設計稿，在骨架上采用正方形中心置一菱形，菱形中一女子正在跳體操，四角各一女子正在打排球、鞍馬、單杠、跳體操，空隙處點綴球拍圖案，下方兩女子的腿與中心圖案有局部重疊，使得彼此獨立之外又有聯系，更為靈動。另一幅手帕設計稿，整體圖案以聯珠環構成同心圓布局，并且一圈為實心圓，一圈為空心圓，中心圖案為一進行圈操的運動員，四周圍繞一圈運動員，或打籃球或跨欄或跳水，呈層層漣漪狀，圖案層次的變化十分豐富（圖18）。

3" " 結 論

綜上所述，20世紀下半葉，各種體育運動元素進入紡織品圖案設計領域，特別是1961年中國代表團勇奪3座金杯后，更成為一種流行風潮。在這些設計元素中，傳統民俗體育與現代體育主題并重，有些還加入紅領巾等素材，具有鮮明的時代特色。而不同用途的紡織品在圖案排列方面，也有著各自的特點，其中服用、家紡等面料以常見的四方連續圖案為主，而手帕等產品，則多為獨花或一主花加四角花設計，形式多樣。

參考文獻

[1]朱云.鄉村振興戰略背景下我國民俗體育傳承與發展研究[J].文化產業研究，1998（04）：59-72.

[2]韓雨，楊小鳳.變遷、塑造、發展：非遺空竹文化的現代化傳承途徑探索[J].社會科學前沿，2018，7（10）：1658-1664.

[3]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定陵：上冊[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0：138.

[4]譚華.體育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9：6.

[5]熊斗寅.現代體育與體育現代化問題初探[J].北京體育大學學報，1980（0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