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時代的繪畫色彩

摘 要：在數字化時代背景下，藝術家菲利普· 考爾伯特運用傳統繪畫技法模仿數字化色彩的渲染效果，結合了經典藝術與當代文化的元素，創作出一系列色彩鮮艷且詼諧的作品，并在畫面中營造出明快且吸睛的嘉年華氛圍，延續了當代藝術突破自我的精神，本文從色彩應用的角度出發研究考爾伯特“如何創作與數字時代產生共鳴的作品”的創意路徑，探索數字技術的發展為架上繪畫提供的多種可能性。

關鍵詞：數字色彩；當代繪畫；波普藝術；菲利普· 考爾伯特

1 數字媒體技術對當代繪畫的影響

科技對藝術產生的深遠影響不可小覷，從制陶技術的產生，寥寥可數的色彩出現在彩陶的幾何圖案上，到20 世紀計算機技術的發展，孟塞爾顯色系統和CIE 標準色度系統實現整合；從文藝復興時期意大利最杰出的藝術家和科學家達· 芬奇發明空氣透視法，到大衛· 霍克尼用iPad 電子設備創作他的色彩作品，都以歷史的角度證實繪畫藝術在發展過程中與科學技術產生了千絲萬縷的關聯。[1]

數字技術作為視覺傳播的重要傳播方式已充盈我們的視野，當代繪畫藝術也因數字媒體的色彩本身的特性而受其影響，在繪畫色彩上形成了具有時代感的繪畫色彩藝術風格。繪畫藝術語言與表現手法在不同程度上受社會生活與科學技術的影響，數字媒體作為當今科技發展中的重要部分，它所呈現出的色彩逐漸吸引藝術家的目光，藝術家將之運用于自身的藝術創作中。從上個世紀中期開始，許多敏銳的藝術家的畫面色彩都受到數字媒體色彩的影響，而這種趨勢并沒有減弱，至今仍然有許多藝術家借鑒數字媒體的色彩創作出具有時代感的畫作。

2 “新波普藝術”菲利普· 考爾伯特

菲利普· 考爾伯特作為21 世紀“新波普藝術”中的代表人物，被譽為“安迪· 沃霍爾的教子”。作為近幾年最活躍的英國潮流藝術家之一，被視為當代新波普藝術的領軍人物，作品風靡全球。他的創作涉及油畫、雕塑、服裝，家具和新媒體藝術等眾多領域。對于考爾伯特來說波普藝術是一種強有力的視覺語言，這種語言形式能夠輕松地用人人都能懂的方式，快速建立起交流的橋梁。

2.1 波普藝術的色彩理念

波普藝術于20 世紀50 年代初期萌發于英國，波普為Popular 的縮寫，意即流行藝術、通俗藝術。由一群自稱“獨立團體”（Independent Group）的藝術家、批評家和建筑師引發，他們對于新興的都市大眾文化十分感興趣，以各種大眾消費品進行創作。[2] 波普色彩特點：令人輕松愉悅的色彩氛圍；鮮艷絢麗的色彩、強烈的色彩對比搭配；新奇的圖案搭配（圖1）。

考爾伯特受到理查德· 哈密爾頓（Richard Hamilton）、羅伊· 利希滕斯坦（Roy Lichtenstein）及詹姆斯· 羅森奎斯特（James Rosenquist）等早期波普藝術家的啟發，選擇波普藝術，也正是因為它能夠以輕松幽默的方式，直觀地打破我們對現實生活有限的認知束縛。波普藝術流露的普世精神，與對精英主義的攻擊，使得藝術家鐘情于這種面向所有人的藝術形式。

2.2 經典藝術與當代文化元素的結合

挪用經典是考爾伯特創作的重要藝術手段，一些標志性的流行符號和藝術史上的經典形象在考爾伯特的作品中不斷出現，有引用古典主義和浪漫主義畫作的《狩獵場景》和《梅杜薩之筏》（圖2、圖3），抑或是梵高的向日葵、杜尚的小便池、安迪· 沃霍爾和村上隆的標志性花朵都出現在藝術家的視野里。安迪· 沃霍爾、巴斯奎特、村上隆、達利、羅伊· 利希滕斯坦、大衛· 霍克尼、弗朗西斯· 培根、凱斯·哈林、曼· 雷等等藝術家，都在他致敬與對話的行列中。除此之外，考爾伯特的畫作融匯了古典油畫的特點，乍看之下頗有敘事性史詩畫作的意味，看似簡單明了，實則緊張沖突，這也是考爾伯特能夠區別于其他波普藝術家的重要之處。

傳承中不乏創新，這也是波普藝術最具本質的一點——無時無刻都需要反映當下。考爾伯特認為我們生活中的一切日常元素都有真實的意義，并且值得被我們感念和慶祝。龍蝦、煎蛋、爆米花這些日常生活中的對象均是其作品中的經典的創作元素，消費主義、環保意識和科技發展等都是其藝術創作中的重要主題。

比如考爾伯特作品中的主角“龍蝦”一直是藝術史上的一個經典意象，它在藝術的發展中始終扮演著重要的角色。龍蝦是17 世紀荷蘭靜物畫中的常見主題，而后逐漸成為超現實主義者的靈感來源?！洱埼r電話》是超現實主義藝術的代表作之一，也是達利為好友愛德華· 詹姆斯的私宅設計的超現實主義家具。后來，達利將龍蝦變成了超現實主義運動的象征。

考爾伯特認為藝術的本質是自由，而成為“ 龍蝦”是這種自由的象征。在他的作品中“龍蝦”蘊含著許多不同的不同身份，它的形象隨著時間、隨著藝術家不斷地創作而進化。藝術家通過不斷建造的龍蝦世界，使得藝術的主題得以無限延伸（圖4、圖5）。對考爾伯特而言，藝術其實是一門關于交流的藝術。他認為藝術的使命在于去啟發人們想象關于“藝術可以是什么”的諸多可能性。他以自己的方式不斷建造“龍蝦世界”，并且希望通過多種媒介展現給大家。探索當代藝術表現的模式及其更深的藝術史之間的對話關系是其創作過程中的重要議題。

3 繪畫創作中數字化色彩語言的形成

蘇珊· 朗格在《情感與形式》中曾提出技術在藝術創作過程中的重要作用：“藝術的發展與創作過程中所使用的技術密切相關，不同的技術將會帶來不同的藝術類型和風格?！弊鳛橛行У膭撟魇侄?，數字繪畫對架上繪畫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紶柌氐睦L畫風格極具辨識度，擅于使用鮮艷而飽和的色彩打造他的藝術世界，有評論家認為考爾伯特繪畫作品中強烈的色調極具數字世界的風格。

3.1 藝術家對新技術的使用

“我一直相信藝術創作需要一種貫穿始終的能量，藝術可以用任何形式表達。同時，這種自由意志也在不斷激勵著我，克服不同媒介所帶來的挑戰。”——菲利普· 考爾伯特。在藝術發展史上，從古代的壁畫到新時代的數字繪畫，在繪畫發展的各個歷史時期，藝術家們總是會嘗試利用當時所具備的最新的技術手段來進行藝術創作?？紶柌仃P注于數字領域及其對當代藝術的影響，通過巧妙地將傳統繪畫技法與數字元素相結合，彌合傳統藝術與數字之間的鴻溝，其作品為當代藝術的技術探索提供了另一種可能性。

考爾伯特的藝術實踐不僅限于傳統繪畫，還包括NFT、影像、元宇宙等與數字技術密切相關的領域（圖6）。他的作品以俏皮的流行風格，致力探索當代數碼文化模式及其與深層藝術歷史的對話。[3] 工作之余，考爾伯特總是會用iPad 來記錄靈感，方便便捷。利用繪畫軟件作為輔助或進行創作能夠極大地縮短藝術創作所需要的時間，藝術家可以使用不同的繪畫軟件按照自己的構思，在圖像資料上快速剪輯并直接修改和調整來繪出最理想的效果，這些改變也為傳統繪畫創作者提供了全新的敘事性結構。考爾伯特也有很多借助數碼媒介創作的作品，比如視頻，通過新媒體創造一個新世界，一個藝術的世界。他非常熱愛數字藝術，創作了自己的元宇宙，一座“龍蝦大都會（Lobsteropolisin decentraland）”，作為世界上最為成熟的藝術家元宇宙之一，藝術家認為這是一種現代的立體主義表達。同時，他還制作了一個基于人工智能的雕塑藝術創作機器人，叫做“Uber Lobstarbot”。在藝術家看來，這種打破思維的界限進行創作的方式，是締造新藝術語言的關鍵。

然而對于考爾伯特來說繪畫的美感是歷史性的、宏大的，是藝術家本身就很熱愛的藝術形式，它像一場對話。對于他本人來說，數字媒介與繪畫都有無可比擬的物理性，讓繪畫顯得足夠迷人，這也是藝術家堅持繪畫的原因。

3.2 大眾媒體的影響

電腦、網絡和傳媒技術進入大眾的日常生活，數字媒體的色彩日漸占據人們大部分的視野，人們潛移默化地接受了數字媒體所呈現出的色彩視覺刺激，從而形成一種數字媒體上的潮流文化，大眾接受度的角度使藝術家借鑒數字媒體色彩所創作出的作品擁有了更為廣闊的藝術空間。

自上世紀60 年代以來，隨著技術的進步，波普藝術發生了非常巨大的變化。考爾伯特認為我們正生活在一個超級波普時代，新聞的高頻推送和快速更迭已經將波普文化帶入了一個全新的超級地位。藝術家作品中宏大的歷史畫作與社交媒體上過載的新流行文化的碰撞，他認為這很像我們目前所處時代的真實寫照。藝術家小時候喜歡看卡通片、玩游戲機、消費名牌產品，而這些經歷都對藝術家的創作產生了深遠的影響。[4] 當下的生活方式，社交媒體的出現、網絡購物的習慣，改變了人們的觀看方式，亦重新定義了當代藝術市場，當代所有人都在用手機觀看藝術，頻繁程度之高甚至會讓自我意識發生變化。所謂的現實充滿數位竄流、虛擬現實等等，這些技術滲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導致現代人的感官不斷被刺激。考爾伯特的作品中正是以一種寫實的手法呈現的這種數位媒體中飽和的圖像文化。正如策展人斯科娜· 瑪奇（Svetlana Marich）所描述的那樣：“藝術創作在短時間內被復制、二次創作，然后在復雜的網絡世界上取得大量贊好，然后又被新的議題取代，成為短暫且膚淺的人造文化?？紶柌氐淖髌凡粌H認同這個獨特現象，更巧妙地利用這個現象，將這種忽視圖像和風格的行為轉化成具有象征主義和諷刺意味的狂熱流行文化?！?/p>

考爾伯特打造的這個世界飽和度極高，彌漫著流行的色彩，社交媒體圖像的大量攝入與藝術記憶融合在一起。[5]考爾伯特的創作承襲了早期波普藝術風格，在傳承中也充滿創新。讓觀眾可以感受到“快樂”的情緒和積極的能量。例如作品《龍蝦星球之戰》系列中他能把emoji、千禧年的Windows 系統、Instagram、Lacoste、美國隊長的盾牌等各種看似不搭的元素融入在一幅經典作品中，讓作品重獲新生（圖7）。

3.3 數字化風格色彩在繪畫中的情感傳達

3.3.1 數字化風格色彩的特征

科技的進步和不斷革新，讓人工智能和虛擬現實等技術得以快速發展，由此帶來新穎的色彩也必然能夠給人不同以往的色彩感受。數字世界是通過紅【R】、綠【G】、藍【B】的數字信號來顯色，用平面也可以顯示立體。[6]

數字化風格色彩有以下幾方面特征：第一，鮮艷、高飽和度，呈現出光彩炫目的沉浸式科幻視覺效果，例如霓虹色彩、酸性色彩、元宇宙色彩、復古未來色等等，游離在現實和虛擬之間，給未來世界帶來了想象力；第二，通過視覺傳遞觸感，以顏色形狀以及豐富的視覺肌理展現出引人入勝的數字世界，希望激發觀者更“真實”的感官觸動；第三，具有多層次的表現特性，通過色彩的漸變展現出色彩的流動性（圖8、圖9）。[7]

3.3.2 數字化色彩的情感傳達

數字化色彩往往被稱為亢奮的數字亮色帶有安撫、振奮人心等向上的色彩體驗，考爾伯特希望透過作品能夠給人力量，并傳達一種積極、自由的能量，就像看到向日葵時感受到的力量一樣。

藝術家作品中大量鮮艷、高飽和的色彩，包括各種高飽和度的漸變色、迷幻絢爛的霓虹色、讓人眩暈的熒光色等等。還常常配上暗黑的背景，畫面混亂又統一，充滿矛盾的迷幻感。這種讓人眩暈、充滿感官刺激、打破傳統美感標準的色彩，也充分體現了這種風格的調性，充滿了探索的先鋒精神。另外色彩呈現的物象中往往包含大量的特殊質感，例如液態金屬、鐳射、鋁箔、玻璃、塑料或折射等等質感（圖10）。這些特殊質感都給我們一個共同的感受，那就是科技感和未來感。以數字色彩創造夢境，在虛擬世界構建詩意美學?？紶柌氐睦L畫作品不是單純的炫技，能從中感受到更大的藝術格局和思考以及超現實主義柔軟純粹的意境。藝術家想讓大家在看到作品時相信自己擁有無限可能，放肆做夢。通過創造力讓一切變得栩栩如生，帶給大家驚喜和自由創造的靈感，以及生活不設限的可能性（圖11）。

為了呈現出色彩的高飽和度藝術家喜歡用原色作畫，偏好使用紅、黃、藍三原色，對于考爾伯特而言原色的本質就好像是走進孩子們的教室，會看到被濺在地板上的原色，就像向日葵所散發出的光芒，讓觀眾可以感受到“快樂”的情緒和積極的能量。他認為這就是色彩的力量，純粹元素的力量。另外一個層面上來看，傳統繪畫色彩與數字媒體色彩比較而言，色域本身就遠不及數字媒體色彩的色域廣度，傳統繪畫色彩遠遠達不到數字媒體色彩的豐富程度，畫作中色彩的明度、飽和度的表現都受到了一定的限制，經過調和后，顏料的色彩飽和度和明度更會大大降低。因此考爾伯特著迷于藝術史中許多像萊熱或考爾德一樣將原色運用得爐火純青的畫家。他更希望通過夸張的造型，艷麗的色彩，能夠首先像利刃一樣入侵、捕獲觀眾，而后，讓觀眾去重新審視他作品中的內核——那遠遠比觀者從表面上看到的這些輕巧的視覺形象深沉太多。

考爾伯特擁抱數字領域及其對當代藝術的影響，巧妙地將傳統繪畫技法與數字色彩相結合，彌合傳統藝術與數字技術之間的鴻溝，其作品為當代藝術的技術探索提供了另一種可能性。當下許多繪畫作品模仿數字媒體視覺效果，這充分說明了數字媒體藝術獨特的視覺審美語言，逐漸向架上繪畫滲透。在人工智能的時代背景下相信越來越多的數字技術會被運用到藝術創作中來，這對于從事架上繪畫創作的藝術家來說既是機遇又是挑戰，相信基于對數字繪畫語言的探索，更多的藝術家能夠創作出與數字時代產生共鳴的作品。

4 參考文獻

[1] 沙嬋. 數字媒體的色彩在當代繪畫中的滲透[D]. 重慶： 四川美術學院，2016.

[2] 郝科. 對波普藝術色彩表現手法和色彩觀的研究[D]. 北京： 北京服裝學院，2008.

[3]Christine.PhilipColbert： 龍蝦與藝術[EB/OL].[2023-03-13].https：//mp.weixin.qq.com/s/tUcpz-jPeK48WYIEqv2Txw.

[4]Aaron. 專訪菲利普· 考爾伯特[EB/OL].[2022-12-23].https：//mp.weixin.qq.com/s/Vusz1oN9SyzL3L2kHjn-pg.

[5] 馮漫雨. 菲利普· 考爾伯特于東京開啟“龍蝦星球之旅”[EB/OL].[2022-12-07].https：//mp.weixin.qq.com/s/ibZ-jZkItMYA2A6N77Wf3g

[6] 鸚鵡. 數字色彩的進程[EB/OL].[2021-03-01].https：//mp.weixin.qq.com/s/d_FTUIyzJ3Lc8agU6rotbA.

[7] 田少煦， 譚亮. 數字色彩[M]. 北京： 中央廣播電視大學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