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代書院教師談當代幼兒教師專業學習共同體：契合與借鑒

書院體現了我國古代學校管理制度的典型特征，現代教育體系在教學模式上汲取了古代書院的精髓。幼兒教師專業學習共同體與古代書院教師在情感交流、共同進步、解決實際問題等方面有著諸多相似之處。

書院作為中國古代特有的教育機構，融合了官學與私學的特色，自唐代至明清時期，作為私人創辦的教育機構，通過集會講學和學術研討，推動了當時的教育進步。書院作為我國教育智慧的集中體現，具有多重功能，主要體現在教育、學術研究和服務社會三個領域。根據書院的多元功能，教師的角色也呈現出多樣性，可以概括為民眾的教育者、地方的楷模、文化的傳播者、家園的守護者和時政的評論家。“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面對當前學前教育的發展需求，筆者期望通過總結書院教師角色的特點，探索一條適合當代幼兒教師專業發展的可行路徑。

一、審視當下——當代幼兒教師發展的必行之路

共同體是指基于共同的價值承諾和分享而自發聚集的一群人，而專業學習共同體這一概念可以追溯至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當時作為對學校改革與革新政策成效不佳的應對措施而提出。幼兒教師專業學習共同體可以視為由持有共同教育理念的幼兒教師及管理人員自愿組成的團體。構建幼兒教師專業學習共同體對幼兒教師專業素養的提升具有促進作用，且有專家證實構建幼兒教師專業學習共同體為幼兒教師的深入學習提供了強有力的支持。

（一）幼兒教師亟須學習

探討幼兒教師專業成長路徑的創新，首先需要明確幼兒教師亟須的是專業發展還是專業學習。若采用專業發展一詞，似乎暗示幼兒教師存在某種不足。此過程強調根據既定標準，通過既定方法傳授預設知識，以促進教師有序發展，雖然具有系統性，但是也可能使教師在成長過程中陷入機械與僵化的困境。

相較之下，專業學習將教師視為經驗豐富的個體，更強調教師真實的學習經歷，它涉及教師針對工作中的具體問題，與同行及外部專家進行交流互動，共同建構知識的過程。對于工作繁重的幼兒教師而言，專業學習顯然提供了一條更為靈活自由的成長途徑。因此，促進幼兒教師的專業成長應當激發其內在的學習動力，而非依賴行政手段強制其發展，需要的是一種以發展為導向的視角，讓幼兒教師能自主地學習。

（二）共同體的獨特維度助力教師發展

幼兒教師專業學習共同體既具備教師專業學習共同體的普遍特性，又在與其他學習共同體的比較中展現出其獨特性，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

一是強調情感投入。幼兒教師專業學習共同體應具備共同的使命、愿景、價值觀和目標。然而，這種“共享的目標”往往容易淪為行政或教學任務的象征，僅停留在表面。基于此，幼兒教師學習共同體的形成并非僅基于任務或一般性的、外在的目標，而是更加強調深層次的情感聯系。也就是說，情感激勵才是激發幼兒教師內在動力的關鍵所在。

二是要求突破邊界。幼兒教師扮演著多重角色，包括但不限于幼兒的護理者、幼兒認知能力的培養者、成長環境的營造者、游戲的組織者、同伴關系的引導者、幼兒人格的塑造者。幼兒教師之間不存在學科或年級的界限，他們處于一個完全互動的狀態。在這樣的共同體中，幼兒教師之間是平等的，能相互超越那些隱性的、內在的等級和界限。同時，在幼兒教育中，保育與教育是不可分割的，幼兒教師在承擔保育職責的同時，肩負著教育的使命。在進行教學研討時，保育活動的探討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幼兒教師應持有開放的心態，打破傳統的觀念限制。

三是重視情境融入。建構主義理論主張知識具有情境性，認為學習與發展的過程也應在特定的情境中進行。隨著幼兒教育改革，幼兒教師的工作時間不再局限于傳統的上課與下課。因此，幼兒教師的專業學習應以幼兒日常生活中的各個階段為出發點，針對實際工作中的問題進行反思與研究。在幼兒教師專業學習共同體中，幼兒教師的專業成長不僅依賴于幼兒生活情境，其成長效果還能在實際情境中得到檢驗。因此，相較于其他類型的學習共同體，幼兒教師專業學習共同體更強調情境的融入性。為了培養成熟且優秀的幼兒教育專家，建立一個“情境融入式學習共同體”是至關重要的。

二、對照歷史——古今教師的契合之處

（一）重視教學互動

古代書院教師與學生之間維持著密切的聯系。例如，在孔子弟子追隨孔子學習的“從游”教育中，他們同飲、同行、同住，學生不僅能從教師那里學習生活技能和知識，還能在日常互動中領悟人生道理。在幼兒園中，一個班級通常由2～3名教師共同負責，他們共同關注并參與幼兒的日常生活與成長。相較于其他教育階段，幼兒教育的內容更為瑣碎。因此，幼兒教師在工作過程中需要持續的高度關注和深入參與。在促進幼兒發展方面，幼兒教師更多地依賴情感激勵，這與古代書院教師致力于與學生建立情感紐帶的做法相似。因此，這兩類教師在情感追求上有著共同之處，他們致力于促進學生的發展，情感激勵成為教師專業成長路徑中一個有效的手段。

（二）具有包容性

古代書院教師與當代幼兒教師之間的契合，同樣體現在教學方式的多樣性上。有學者曾提出，書院的教學方式靈活多變，無論教師傳授的內容方向、學派、方法如何，書院學生都可以自由選擇，各種學派的教師都受到學生的尊重和接納。即使教師之間存在學派之爭，他們也能相互借鑒和學習。

在幼兒教師專業學習共同體中，教師基于共同的目標而聚集，無論教學對象是哪個年齡段，教師擅長哪個領域，都是被允許的。行政教師、保育教師、主班教師和副班教師之間即使存在分歧，也是為了共同的目標，他們能平心靜氣地討論與交流。因此，在幼兒教師專業學習共同體中，幼兒教師擁有強烈的歸屬感和專業認同。在幼兒教師專業學習共同體中不存在地位高低或教學能力的比較，每個人既是團隊中的學習者，又是教師。這些教師能通過包容感體驗主人翁的身份，在學習上更加自主和愉悅。

（三）教學具有情境適應性

書院的教學活動既不受形式和內容的限制，又不受地域和學派的約束，其研究主題是廣泛而貼近民生的，以至于普通農夫和鄉間長者都能有所感悟。教師實施的是一種面向所有人的、具有情境性和普及性的教育方式。他們注重解答學生的疑惑，不拘泥于固定的教學模式，致力于滿足學生多樣化的學習需求。幼兒的生活具有復雜性，教師在參與幼兒成長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遇到各種問題。因此，在幼兒教師專業學習共同體中，討論的話題緊密貼合幼兒的生活實際。幼兒教師的角色類似于古代書院教師，他們根據現實生活中的實際情況，進行觀察和討論，并最終解決實際問題。兩者在教學過程中均不預設固定的路徑和方向，都具有高度的靈活性和情境適應性。

三、以古示今——書院教師對構建幼兒教師專業學習共同體的啟示

（一）完善教師選拔和培訓制度

書院教師的選拔制度已形成一套完備的體系，對教師的選拔要求既注重道德修養又強調才學能力。書院教師的聘任主要通過兩種方式：自我任命和正式聘任，且整個過程都經過嚴格的審查。自任的教師通常是書院的創始人，他們本身具有崇高的道德威望，深受文人學者的敬仰。至于聘任的教師，則要求必須是兩榜進士中的品學兼優者，并且要通過紳士的公開評議才能正式聘請。這樣的層層選拔確保了書院教師隊伍的素質，使得教師大多具備高尚的品德和廣博的知識，從而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書院在教育、藏書和學術研究方面的功能。反觀現代幼兒教育領域，教師準入制度的不統一、部分幼兒教師學歷較低等問題尚未得到妥善解決。此外，長期存在的“師徒制度”和泛化的“教研制度”削弱了幼兒教師的主觀能動性，阻礙了幼兒教師專業學習共同體的形成。因此，相關部門應完善教師選拔和培訓制度，賦予幼兒園自主聘請優秀教師的權利，實現統一選拔與自主聘任的有機結合，以建設高質量的幼兒教師團隊。

此外，我們應警惕歷史上的教訓，如明朝后期統治者雖然鼓勵書院的發展，卻通過增加科舉名額的方式使書院官學化，導致書院發展僵化，教師的道德和學識逐漸被腐敗的官場所埋沒。因此，在幼兒教師的發展過程中，應避免過度的行政干預，確保幼兒教師在脫離外部培訓和指導之后，仍能保持主動性，以促進其專業自主性的發展。

（二）保障教師的權益

幼兒教師專業學習共同體強調共享的價值觀和愿景。書院教師注重抨擊時政、評論人物，關注民眾的期望，并傳授普及性的知識。出現這一現象的根本原因在于當時商品經濟的發展和資本主義的萌芽，導致民眾價值觀發生轉變。同時，明清時期大部分書院教師享有較高的社會地位，作為地方精英，他們受到社會的廣泛認可，并擁有穩定的經濟收入，這為他們的職業發展提供了保障和空間。

因此，應保障幼兒教師經濟收入的穩定性。從本質上講，提高幼兒教師的薪資福利，提高其經濟收入水平，有助于提高他們的社會地位，進而增強其職業認同感，激發其專業學習的動力。雖然教師需要具備教學情懷，但是生活的穩定和發展同樣能激發他們向上的動力。隨著社會地位的提高，幼兒教師會投入更多的情感，幼兒教師專業學習共同體的構建將指日可待。幼兒園在運營過程中也應將公益性置于首位，追求經濟效益的辦學模式是不可持續的，幼兒和教師的發展才是幼兒園發展的核心。

此外，古代書院將教師的內在發展與外部學習相結合，注重教師之間情感和觀念上的交流。因此，幼兒園不應僅關注教師的外在發展，還應從內部情感和價值觀念上進行引導，重視教師之間的交流與互動，通過多渠道促進幼兒教師在知識、情感、技能方面的交流，構建幼兒教師專業學習共同體，形成現代的“講會”。

（三）增強教師的職業認同感

在明清時期，書院作為文化交流與創新的中心，其功能達到了頂峰。教師致力于文化理念的傳播，即使不同學派間存在爭議，他們仍會邀請各方教育界同仁進行交流與討論，如“鵝湖之會”就是我國文化發展史上一場激烈的辯論。這些歷史事件彰顯了書院教師對自身職業的認同，對文化價值的尊重，還有對文化傳承與創新的強烈使命感。現代幼兒教師專業成長中也應借鑒書院教師對職業的態度，重視增強幼兒教師的職業認同感。幼兒園應營造積極向上的環境，以增強幼兒教師的職業認同感和自我發展意識。社會對幼兒教師的關心與鼓勵，有助于增強其歸屬感和對教育傳承的使命感，從而在根本上促進幼兒教師隊伍的完善與發展。

幼兒教師也應主動豐富自己的精神世界，增強自我發展意識，發揚“鵝湖之會”精神，積極與同事交流，聽取他人的建議。即使面對分歧，幼兒教師也應勇于表達自己的觀點，實現從被動接受到主動參與的角色轉變。幼兒園可以開辟教師專業成長與發展的路徑，使幼兒教師在相互尊重、團結協作的學習氛圍中實現個人發展，實現內外兼修。

（作者單位：西華師范大學教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