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研究 [組詩]

語言研究

翻耕泥土是一種語言

播撒種子是一種語言

插秧割稻是一種語言

稻谷是語言 麥子更是語言

在語言和語言的包圍中

度過真實而樸素的生活

春播夏鋤秋收冬藏

除了農人 還有誰能把生活

安排得如此秩序井然

并服從于 一種神圣的語法

誰是農民真正的孩子

誰就能理解他們樸素的詞語和句法

擁抱土地 和美麗的莊稼傾心交談

誰就會從本質上去理解

愛的滋味 愛的詞根

只有靠近這些憨厚的語言大師

才能源源不斷地去獲取

寶石 珍珠和智慧

并且懂得 在漫長的日子里

如何保持緘默 像腳下的土地

村莊的意義

讓我們回到樸素的日子

把最初的語言涂上新鮮的顏料

村莊的影子 蕩漾水面

讓我看見藏在藕孔內部的情感

燕子呢喃 辣椒火紅

那是村莊最美的服飾

它像每一句鄉音 純粹著

每一個桃紅柳綠的日子

當我們穿過漁歌和社戲

穿過燈火和喜悅的嗩吶

將鄉下的農歷 翻到了

最后一頁 那時

我們緩緩抬起的手 已成為

最后一把收割自己的鐮刀

而我們會突然想起往事 想起

離開多年的村莊和曾經的愛情

想起收獲的日子 那種喜悅和感激

在村莊的最深處 我們渴望成為

一顆水滴 稻茬下一塊沉默的泥土

面對河流

冬天的下午 我看見了另外一條河流

從音樂的巖石中 汩汩溢出

那是美麗的言辭 火焰照徹苦難

而雪花飄落 那是我純情的詩歌

它將以它的輕盈 覆蓋虛幻的夢境

讓我沉默 讓我用冬天的面孔和你相對

面對河流 我將笨拙得手足無措

在流水與巖石之間 我將選擇漂泊

人類啊 那是命運

那是我們最終的歸宿

而我已經習慣于沉默。河流遠去

那是生命在消逝 我手中的槳

無力阻遏。前面春天 后面雪花

在這河流之間 我將忘情歌唱

甚至孤獨千年 有什么能比

時間和水流更恒久？

河流啊河流流在你的身邊

我突然感覺到時間的速度以及美的凝重

只要流水不曾隔斷 只要詩和愛情

不曾枯萎 我將獨自承受風雪

像一棵病樹 將病句百出的春天醫治

紙 箏

曾經的夢幻于秋天的高處

搖曳成一束曇花

我是秋天里一只飛不遠的紙箏

站在母親蒼白的掌心 眺望遠方的日子

從紙箏開始 以前和以后的日子

顯得如此富饒或貧困

一只單薄的紙箏 竟然

隱喻了我們漂泊的一生 跌落或升起

如此平淡而匆忙地 掠過

紙箏失落在何處？一生中

我們都在尋找 渴望飛回童年

我們掙扎過 幻想過張開翅膀

卻只有花的影子陪伴左右

紙箏啊 你的身體因何如此沉重

那根紡出的棉線因何而斷？

星 空

我知道

在夢也無力抵達的地方

一朵花在等候我 人類的光芒

掛在窗口

水在寧靜中到來 一支支歌

被編織成一朵朵浪花 于人類的胸口

起伏不定 而一束愛情的羽毛

筑起詩歌的小巢 金帛撕裂

美的音樂來自星空

這樣的秋夜 還有誰

能點燃炊煙 遏制我流血的創口

漁歌輕輕飄過 星空在神圣中

俯身向大地 貼近那些

虔誠的花蕊 而詩歌

讓我穿過灰塵 從一聲鳥鳴中

去愛一個春天一樣不真實的女孩兒

那樣美麗 那樣憂傷

讓平靜的谷穗疼痛 而我深入花叢

以一滴血 點亮秋夜

可是星空啊 請告訴我

閃爍是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