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知道自己是誰 [組詩]

天空沒有柵欄

除夕夜，終于

聽到了久違的爆竹聲。

空氣中彌漫著火藥味兒、硫黃味兒，

清熱，消炎，解毒。

孩子們玩著煙花，

“快樂就這么簡單。”

鳥驚醒，聽著，看著

發生了什么。

天空沒有柵欄——

我們，大口大口地呼吸。

世界混沌著亮起來

離開這座城市的時候，

我的身份變黃了。

聽完崔健的《一塊紅布》，

我的身份又變紅了。

仿佛世界由三原色組成，

現在只剩下綠。

草木植入我的肉體，

太陽說它看見我身上的綠。

世界混沌著亮起來——

“誰也無法藏身。”

離開你是為了更愛你

“你是我的愛人。”但我想

離開你。

離開你是為了更愛你，

──那些艱難、苦澀的歲月。

就像我也是你的愛人，

你也想離開我。

你跟我談論愛，

可你的話語里還有恨。

哦愛人啊，其中的離開——

始于愛，也始于恨。

我只想知道自己是誰

就此一劫，他耷拉著腦袋

遲鈍，恍惚。

“我是誰的旁觀者？”

——我只想知道自己是誰。

如此焦慮，自言自語，

我用手指塞住自己的耳朵。

這么多的“不如意”。

那么多“腦霧”的時候。

仿佛兩年前死去的父親，

看著我給他寫信。

臨安玲瓏山之行

是誰喚醒了一座山的沉睡？

在我們去玲瓏山路上。

樹才摸了摸醉眠池邊的石刻——

“蘇東坡的體溫還在。”

張浩將手伸進清澈的池水——

“我聞到蘇東坡身上的酒氣。”

鄭宣問俞海：“如果錢塘才伎琴操

沒有因蘇東坡的點撥削發為尼？”

吳承文指著琴操墓告訴鄭宣——

“人生沒有如果。”

清明節和兒童節一樣快樂

白水塘公園，外孫女放風箏，

天空百米沖刺著上升。

風大，緊繃的風箏線

扣在她的小手指上，有些疼。

我也替她感到極度緊張，

怕風箏線斷了——

遠遠望去，風箏像一只鷹，

但我更希望它是只“反哺”的烏鴉。

在八歲孩子的眼里，

清明節和兒童節一樣快樂。

他緩解了自己的寂寞

她們都笑著叫他“小王”，

我叫他“老王伯伯”。

她們的老伴兒都相繼離開了人世，

他坐在沙發上被她們圍著。

她們給他買水果、茶、保健品，

他跟她們聊著如何養生。

孤身一人的他被她們寵著——

日子在陪伴中度過。

他緩解了她們的孤獨，

而他也緩解了自己的寂寞。

看著這驚心的一幕

汾湖邊，六只塑料盆

擺成龜形狀。

盆里有水，水里有

被放生的魚、泥鰍、龜、甲魚。

“甲魚咬住泥鰍了。”

“泥鰍的頸部滲出血絲。”

一番掙扎，泥鰍終于

死里逃生。

一群夜宿云臺禪寺的詩人，

看著這驚心的一幕。

祈禱這個冬天安然度過

汾湖邊那棵千年銀杏樹，

金黃的葉子終于落盡。

零星的銀杏果，

空寂在灰褐色的樹枝上。

樹上鳥跡稀少——

“父親已離開我三年。”

道途暗藏著怎樣的宿命？

人如草木，人非草木。

天氣忽冷忽熱，

祈禱這個冬天安然度過。

融化的雪水流入汾湖

汾湖兩岸白雪皚皚，不見了

白鷺，湖安然。

云臺禪寺銀裝素裹，

銀杏樹上的鵲巢被雪加持。

走在汾湖穿堤上，

我想著腳下的雪何時融化。

我還想著，融化的雪水流入汾湖，

魚蝦有了快樂。

想著，想著，我和自己

撞了個滿懷。

有一束寒光在墻上閃現

一堵墻擋住了他的去路，

墻，不是玻璃墻。

即使是一堵

玻璃墻，他也無路可走。

突然間有一束寒光

在墻上閃現。

他想用手中的

刀，捅破這堵墻——

他的故事，聽起來

像是一位病人的囈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