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春香的詩 [組詩]

刪 除

隆冬時節，最不適合抒情。

果子，花朵和繁復的枝葉

都已成無力的表達

人到中年，把枝頭的形容詞

都刪了吧

田野冷峻，袒露最真實的肉身

仿佛古老的寓言，沉默無聲

又振聾發聵

登山記

去希拉卡雪山

要先學雄鷹，穿過天空

再學牛羊，穿過廣闊的桑通牧場

要跨越3300公里的路途

去撿一枚幻境中的藍色松果

仿佛每一步，都走向時間的反面

我們去找一條河流的出生地。

藍天，白云，草甸，古老的松林和雪山

會順著剛出生的，最新鮮的水

進入血液。從此

晨霧，牛羊，和微冷的風

一生，都在體內蔥蘢

所 見

白霧漸起，山野透露出寒涼體質

流水忙著向東。

我們也是其中一滴

——都奔向同一個地方

天空灰蒙，混沌一片

仿佛什么也沒有

可我知道，云層之上啊

霞光正滾滾而來

照拂我們的蒼茫一世

元 日

雨聲淅瀝，寒煙無聲彌漫

如我們拋棄話語，樹木

將黃葉褪盡。枝丫灰暗肅穆

指向某一個方向

仿佛在為時間里流逝的一切

默默傷情

我們的女兒嬉笑著奔跑

雨水在她腳下，一路開著花

我不會告訴她真相。

我會帶她去看屋外的玉蘭

一顆花蕾，狂喜地探出了頭

執法證引

有時是證詞，有時

是判詞。

單薄，窄小，一覽無余，那只是表象。

掏出即是箭鏃，已上弓

掏出也是盾牌，他會向一棵倒伏的草木

示弱，俯身拔下她身上隱藏的刺

做一個小本子也挺好

會被一個眉眼精神的人，捂在胸口

有突突突的心跳

有暖乎乎的體溫

蟬鳴陣陣

疾風漸起，萬物搖晃

有人漸漸站不正身子

有人漸漸在心中筑起欲念的集中營

有人要把夜的黑，從隱秘的縫隙

一點點滲透光陰。烏云壓頂。

蟬鳴陣陣，都是人間的呼救

一直有人出發

一直有人歸來

一直有人守著一堆電話、QQ、微信

替我們穿過難以捉摸的碎片

比呻吟和疼痛，更早抵達

那個咬緊牙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