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省六種鳥類新紀錄

摘 要 報道6種江蘇省鳥類分布新紀錄，分別為藍鹀（Emberiza siemsseni）、巖燕（Ptyono?progne rupestris）、斑尾鵑鳩（Macropygia unchall）、穗?（Oenanthe oenanthe）、褐胸鹟（Muscicapa muttui）以及長尾山椒鳥（Pericrocotus ethologus）。考慮原有分布區、記錄時間和居留型，推測藍鹀和褐胸鹟為江蘇罕見旅鳥，巖燕、斑尾鵑鳩、穗?和長尾山椒鳥為江蘇迷鳥，并對近年來因分布區北擴而出現在江蘇南部的鳥類進行討論。觀測記錄為研究上述鳥類的分布現狀和擴散規律提供基礎數據。

關鍵詞：鳥類新紀錄；江蘇省；紅外相機；迷鳥；分布區

中圖分類號：Q958. 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2310 - 1490（2024）- 04 - 0904 - 08

DOI：10.12375/ysdwxb.20240426

江蘇地處古北界與東洋界過渡帶，兼具北亞熱帶與南溫帶的氣候特征。其南部具有北亞熱帶江南低山丘陵的典型植被特征，東部擁有廣袤的沿海灘涂濕地，內陸則密布江河水網及大型湖泊。江蘇特殊的生物地理區系、良好的濕地及森林生態系統為大量東亞鳥類提供了重要的遷徙停歇地及繁殖、越冬場所，具有極高的鳥類多樣性研究和保護價值［1］。本研究報道了近年來發現的江蘇鳥類新紀錄2 目5科6種，豐富了江蘇鳥類多樣性和地理分布，對相關物種保護和區域監測工作也有一定推動作用。

1 藍鹀（Emberiza siemsseni）

2023年4月16日，在江蘇省南京市江寧區橫山風景區一處林下溪流中（31°38′11″ N，118°49′30″ E；海拔114 m）利用紅外相機（型號，東方紅鷹E1B；工作時段，2023年3月15日—6月2日）拍攝到1只藍灰色鹀科（Emberizidae）鳥類（圖1A）。該鳥體羽藍灰色，腹部和臀部羽毛白色；嘴圓錐形，近黑色；腳粉色。回放視頻顯示其在溪流中石塊上跳躍，在石頭縫隙、灌叢邊緣覓食。經鑒定，該鳥為雀形目（Pas?seriformes）鹀科藍鹀的雄鳥［2］623，［3］162，［4］431-432，［5?7］。

紅外相機布設區域屬落葉闊葉林，山地溪流中散落有卵形石塊，其上長有苔蘚，周圍灌叢、枯枝密布，林下腐殖層較厚，人為干擾度較低。藍鹀為典型的性二型鳥類，雌鳥體羽暗褐色，雌雄個體常成對出現。根據紅外相機數據，區域內未曾發現雌性個體，且其后1個多月未再監測到該鳥種，推測其為落單雄性，為春季遷徙途中在該區域作短暫停歇。該鳥羽毛整潔且羽末端完整，未見籠養磨損痕跡，活動敏捷，可排除籠養逃逸。

藍鹀系中國鳥類特有種，國家二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種下無亞種劃分［8］420，［9］。本種是較典型的高山森林鳥類，繁殖期棲息于中低海拔的針闊混交林和闊葉林底層，非繁殖期垂直遷徙至低海拔的山麓、溝谷和林緣、灌叢地帶［2］623。藍鹀繁殖于我國中西部山地［4］431-432，［5?6］，在華南、華東和華中地區（廣東、廣西、安徽、浙江、福建、湖北和湖南等地［8］）越冬，遷徙時見于江西［7］。通過檢索中國觀鳥記錄中心（http：//www. birdreport. cn）藍鹀在華東的記錄數據，發現鄰近的安徽南部、浙江西北部均有其越冬記錄［10］。綜合本次藍鹀的觀測季節和活動狀態，推斷其為江蘇罕見的春季過境記錄，具體居留型有待進一步觀測研究。

該紅外相機監測區域在2023年春季共布設6臺相機，記錄到的其他鳥種包括灰胸竹雞（Bambusi?cola thoracicus）、強腳樹鶯（Horornis fortipes）、鱗頭樹鶯（Urosphena squameiceps）、紅嘴相思鳥（Leiothrix lu?tea）、畫眉（Garrulax canorus）、橙頭地鶇（Geokichla ci?trina）、灰背鶇（Turdus hortulorum）、紅尾歌鴝（Larvi?vora sibilans）、日本歌鴝（L. akahige）、紅脅藍尾鴝（Tarsiger cyanurus）、白額燕尾（Enicurus leschenaulti）、灰鹡鸰（Motacilla cinerea）和白眉鹀（Emberiza tris?trami）等。其中，鱗頭樹鶯、日本歌鴝和紅尾歌鴝均在遷徙期內作2 ～ 3 d短暫停歇。上述數據提示橫山可能是南京重要的林鳥遷徙停歇區，同時提示紅外相機技術是區域鳥類監測和新紀錄發現的重要方法［11?12］。

2 巖燕（Ptyonoprogne rupestris）

2021年12月28日，在江蘇省蘇州市虎丘區天池山景區的蓮花峰頂（31°17′58″ N，120°28′35″ E；海拔169 m）發現1只單飛的小型灰褐色燕（圖1B），周圍環境為球狀風化的花崗巖地貌和散布的灌叢、喬木，視野較為開闊。該巖燕暗褐色的翼下覆羽、尾下覆羽及尾羽與顏色較淺的飛羽和腹部形成對比；腹部黃褐色；喉、胸污白色，可與純色巖燕（P. concolor）作區分［13］；尾末端較平，除中央及最外側1對尾羽外，近末端均具橢圓形白斑，尾羽展開時白斑明顯；虹膜深褐色；嘴黑色。經鑒定，該巖燕為雀形目燕科（Hirun?dinidae）巖燕［2］366-367，［3］96，［4］246，［14?15］。該巖燕飛羽及尾羽展開時末端整齊，飛行動作敏捷，可排除籠養逃逸。

巖燕無亞種分化［8］243，［9］。國內主要為夏候鳥，4—9月在東北、華北、西北和西南地區繁殖，多營巢于臨近河流、濕地附近的巖壁和土崖洞穴中［14］。本種偏好高山峽谷生境，尤喜有河流或水源的山谷，喜在水面上飛行覓食，單獨或集松散小群活動［2］366。本次記錄的個體單獨飛行，且發現地與其原有的越冬區相距甚遠，推測為迷鳥。本次發現為巖燕在江蘇省乃至整個華東地區［15］的首次記錄。

3 斑尾鵑鳩（Macropygia unchall）

2021 年12 月24 日及2022 年1 月17 日，分別在江蘇省蘇州市常熟市虞山國家森林公園東南角的湖心亭（31°39′16″ N，120°43′60″ E；海拔10 m）及半山軒（31°39′8″ N， 120°43′53″ E；海拔44 m）拍攝到2 只體型大而尾長的褐色鵑鳩，經鑒定為鴿形目（Columbiformes）鳩鴿科（Columbidae）斑尾鵑鳩華南亞種（Macropygia unchall minor）的雌（圖1C）、雄（圖1D）個體［2］214-215，［3］55，［4］142-143，［16］610-611，［17］。

斑尾鵑鳩系國家二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上體黑褐色，背部和尾部密布栗色橫斑；胸部偏粉褐色，漸變過渡為腹部的棕白色；尾下覆羽棕色［16］610；虹膜淺褐色；腳紅色。雄鳥頭部灰色，頭頸部泛藍綠色金屬光澤；雌鳥無綠色光澤，背上橫斑較密。該鳥棲息于山地常綠闊葉林或次生林灌叢，通常成對或集小群活動［2］214。上述個體活動靈敏，飛羽及尾羽末端完整，可排除籠養逃逸。

斑尾鵑鳩劃分為3 個亞種［9］，國內分布有其中2個：華南亞種為留鳥，見于華東、華南和河南省［8］44；西南亞種（M. u. tusalia）分布于西藏東南部、云南西部和南部以及四川中部，其中四川中部為繁殖區［8］44，［17］。考慮各亞種的分布范圍，本次發現的斑尾鵑鳩應為華南亞種。

在鄰近省（市）中，浙江省主要記錄于南部麗水、溫州和臺州一帶［10，17］，江西省記錄集中在贛南地區［18］，上海市普陀區曾有迷鳥記錄［10］。考慮到江蘇南部觀測到的斑尾鵑鳩距其正常分布區較遠，且數量極少，推測二者為迷鳥。本研究觀測數據將其分布范圍進一步向北擴展，常熟虞山是目前華東地區本種的分布北界［2］214，［8］44，［10，17?18］。斑尾鵑鳩在江蘇南部丘陵是否可能存在繁殖種群，其種群大小及種群結構等仍需進一步深入研究。

4 穗?（Oenanthe oenanthe）

2023年11月15日，在江蘇省蘇州常熟市鐵黃沙濕地（31°47′31″ N，120°50′3″ E；海拔2 m）發現?屬（Oenanthe）雌性個體1只（圖1E、F）。經鑒定，該鳥為雀形目鹟科（Muscicapidae）穗?指名亞種（Oe?nanthe oenanthe oenanthe）的雌鳥［2］560-561，［3］147，［4］386。

該鳥頭背及上背灰棕色，翅黑褐色；眼先與過眼紋暗褐色，與灰白色眉紋形成對比；中央尾羽末端黑色向內延伸較多，約為兩側尾羽末端黑色區域高度的2倍，尾末端呈現明顯的黑色“T”型斑（圖1F），為典型的穗?雌鳥尾斑特征［2］561，可與同屬的近緣種沙?（O. isabellina）和漠?（O. deserti）雌鳥［2］563作區分。該鳥野外警覺度高，飛羽及尾羽均完整，推測為非籠養逃逸個體。

穗?在國內僅有指名亞種分布［8］371，繁殖于西北、華北和東北地區，繁殖區生境多為中高海拔、開闊的多礫石山地草甸、高原，也見于干旱草原、荒漠和半荒漠地帶；華東（上海、浙江和臺灣）［8］有記錄，推測同為遷徙途中迷航至東部沿海的個體。綜合文獻資料和記錄中心數據［8］371，［10］，確定穗?為江蘇省新紀錄，屬江蘇罕見迷鳥。

5 褐胸鹟（Muscicapa muttui）

2023年5月1日16：00，在江蘇省鹽城市大豐區王港閘附近的沿海防護林（33°11′32″ N，120°50′3″ E；海拔4 m）拍攝到1只較小的灰褐色鹟屬（Muscicapa）鳥類（圖1G），與1 對黃眉姬鹟（Ficedula narcissina）結伴活動，并記錄到其取食刺槐（Robinia pseudoaca?cia）樹上的苜蓿多節天牛（Agapanthia amurensis）。經鑒定，該鳥為雀形目鹟科褐胸鹟［2］526-527，［3］137，［4］359，［19?21］。

褐胸鹟無亞種劃分［8］346，［9］，雌、雄形態接近。該鳥上體棕褐色，下體偏白色，胸及兩脅灰褐色，尾上覆羽及尾基紅褐色［2］527；虹膜褐色；嘴基寬大，上嘴深褐色，下嘴黃色；腳黃褐色；眼先及眼圈白色是本種與其他鹟屬鳥類區分的關鍵特征。本種常棲息于中低海拔的林緣地帶，遷徙時亦見于次生林或城市公園中，常單獨活動，樹棲性強，少見地面活動［2］526。通過現場觀察和照片比對，該鳥飛羽及尾羽末端完整，活動靈敏且具有較高警惕性，與遷徙過境的黃眉姬鹟在刺槐林內混群覓食，可排除籠養逃逸。

在鄰近省（市）中，上海自2019—2023年在南匯東灘有本種連續多年的春季遷徙（5月初）記錄［10］；浙江在舟山市嵊泗縣（2013年4月）［21］和寧波市鎮海區（2022及2023年5月）［10］有本種春遷記錄。江蘇東臺條子泥有4筆春遷（2023年5月初）記錄［10］，如東有2 筆秋遷（2023 年10 月初）記錄［10］，觀測時間均晚于本研究，確定本次發現是褐胸鹟在江蘇的首次記錄。本種在國內主要繁殖于華中、華南及西南地區［4］359，［19?21］，北京地區有迷鳥記錄［2］526。考慮到近年在東部沿海地區（包括臺灣）有多筆春遷記錄，推測華北地區可能存在未知的繁殖種群［21］。其在江蘇省的居留型暫定為罕見旅鳥，有待進一步觀測研究。

6 長尾山椒鳥（Pericrocotus ethologus）

2022年11月20日，在江蘇省蘇州市張家港市大寨圩江堤（31°51′12″ N，120°49′6″ E；海拔4 m）記錄到黃灰色的雌性山椒鳥1只（圖1H），其前額基部和喉部均為黃色，耳羽灰色，經鑒定為雀形目山椒鳥科（Cam?pephagidae）長尾山椒鳥的雌鳥［2］298-299［3］79，［4］200，［22?23］。該鳥飛羽和尾羽末端完整，且在現場觀察過程中具有較高警惕性，推測并非籠養逃逸個體。

長尾山椒鳥國內記錄3個亞種：指名亞種（P. e.ethologus）主要分布于西北、華北、華中、西南和華南地區［8］188-189，山東有過境記錄［3］79，臺灣有迷鳥記錄［2］298；西藏亞種（P. e. laetus）見于西藏南部；云南亞種（P. e. yvettae）見于云南西部［8］189。根據各亞種的分布范圍推測本次發現個體為長尾山椒鳥指名亞種（P. e. ethologus）。本種主要棲息于中低海拔山區，適應多種植被類型，包括闊葉林、針葉林和混交林等；常集成小群至大群活動［2］298。張家港距其原有分布區較遠，推測該鳥為迷鳥，是江蘇乃至華東地區罕見記錄。

2015年，《江蘇鳥類》報道江蘇鳥類有18目73科447種［24］。2023年，《中國鳥類分類與分布名錄》（第4版）共收錄江蘇鳥類492種524亞種［8］。近年來，隨著民間鳥類觀察和攝影活動的蓬勃發展以及區域監測的不斷增強［25］，越來越多的江蘇鳥類罕見種和新紀錄被發現［26］。2000年至今，文獻報道的江蘇鳥類新紀錄達37種［8］10-352，［27?33］，其中2020年之后發表的就有16 種［8］79-352，［28?33］，后者相對于前者占比高達43%。江蘇近年來的新紀錄鳥種總體呈現“北擴東進”以及海洋性鳥類較多的特征。南方常見留鳥隨著氣候帶和適生區的北移，逐步突破原有分布區北限，持續向北擴散［27，34］；西部或北方鳥種往往在冬季隨著大規模冷空氣南下而出現在東部［30］；海洋性鳥種則往往受到夏季強臺風天氣的氣流裹挾而出現在內陸地區［32］。

隨著全球氣候變暖的加劇，越來越多的鳥類發生了種群波動［35］和分布區北擴［27，34，36］。江蘇境內近年來分布區北擴的大型鳥類主要是雞形目（Gallifor?mes）雉科（Phasianidae）的白頸長尾雉（Syrmaticus el?lioti）［11］和白鷴（Lophura nycthemera）［12］。筆者在進行江蘇南部鳥獸紅外相機監測時發現，目前白頸長尾雉在省內依然局限分布于宜溧山地，但雌性比例有所增加，種群趨于穩定（圖2A、B，2019年1—3月利用紅外相機攝于宜興黃塔頂）；而白鷴已廣布于宜溧山地和南京南部的高淳（游子山、九龍山等）、溧水（無想山）等地（圖2C、D，2023年1月利用紅外相機攝于高淳游子山），且種群數量和分布范圍有持續擴大趨勢。二者呈現出的區域擴散模式差異顯著，其背后的種群生態學機制有待深入研究。

江蘇南部小型林鳥的北擴趨勢更為顯著，代表種包括灰喉山椒鳥華南亞種（Pericrocotus solaris gris?eogularis）（圖2E）和淡眉雀鹛指名亞種（Alcippe huetihueti）（圖2F）等。其中，灰喉山椒鳥為山地型留鳥，冬季垂直遷徙至低海拔林緣、灌叢，或進行短距離水平遷徙。2015年，本文作者周敏軍在蘇州穹窿山觀測到本種，是其在江蘇首筆記錄，其后數年內，觀測記錄幾乎覆蓋蘇州各主要林地。結合本研究和記錄中心數據［10］，目前灰喉山椒鳥在省內蘇州、無錫、宜興、南京和鹽城［10］等地均有記錄，分布區集中在寧-宜丘陵山地省和長江下游平原省［1］。考慮現有分布格局和擴散趨勢，結合其秋冬記錄較多的特征，推斷其種群為鄰近的浙皖山區在非繁殖期向北游蕩的群體。省內記錄起初多為雌鳥，但雄鳥比例近3年開始增多，且出現夏季觀測記錄（圖2E，2023年6月蘇圣博攝于宜興竹海），推測本種可能在江蘇南部生境適宜區域繁殖。無錫發現的赤紅山椒鳥福建亞種（Peri?crocotus speciosus fohkiensis）也是雌鳥［37］，暗示上述2種山椒鳥雌鳥在非繁殖期具有更強的游蕩習性。淡眉雀鹛為原灰眶雀鹛東南亞種（Alcippe morrisoniahueti）［38?39］，該鳥種在浙皖山區屬常見林鳥，江蘇南部（宜興、溧陽）近幾年的記錄［10］應為其分布區北擴形成。本種喜在密集的灌叢中活動，常與紅頭穗鹛（Cyanoderma ruficeps）（圖2G）、棕頸鉤嘴鹛（Pomato?rhinus ruficollis）（圖2H）混群。結合本研究觀測和記錄中心數據［10］，上述鳥種及其伴生種表現出較顯著的北擴跡象，且在種群時空動態上具有一定的同步性，該現象值得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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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南京市生物多樣性本底調查及相關配套服務項目（JSGC21G6208）；宜興生物多樣性本底調查項目（YXDLZC2018-0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