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CiteSpace 的人與野生動物沖突研究現狀及趨勢可視化分析

摘 要 隨著世界范圍內人與野生動物沖突現象的不斷加劇，相關學者在該領域展開大量研究。然而，此前一直缺乏對人與野生動物沖突領域研究內容以及成果的歸納總結，這將阻礙人與野生動物沖突領域理論的發展，也會影響沖突的實際解決。因此，以Web of Science（WOS）核心合集和中國知網（CNKI）中2002—2022年的文獻為研究樣本，運用CiteSpace文獻計量分析軟件，對國內外人與野生動物沖突領域的研究現狀、研究熱點主題、研究發展脈絡以及研究前沿進行定量分析。結果表明：（1）國內外發文量的增長趨勢類似，國外在2013年迎來拐點，國內在2017年出現拐點，呈現增長趨勢并持續至今；（2）國內外均未形成核心作者群體，且研究機構均以高校與保護區合作為主；（3）國內外研究均是由淺入深的過程，從研究沖突表現形式及特征、野生動物保護與管理、典型沖突物種、利益相關者態度和緩解對策，到研究開始結合野生動物生態和外部社會因素兩方面，且在沖突產生的驅動因素方面有所探索，在沖突緩解及補償策略方面的研究也更加多元；（4）國外的研究前沿趨向于攝食生態學、捕食者控制和運動生態學等，國內的研究前沿主要集中在保護區的沖突特征、放牧管理、補償、保險和生物多樣性保護等。研究結果可為人與野生動物沖突研究的縱深發展提供參考借鑒，并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目標的達成提供科學依據。

關鍵詞：人與野生動物沖突；CiteSpace；文獻計量分析；研究現狀；研究趨勢

中圖分類號：S86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2310 - 1490（2024）- 04 - 0859 - 14

DOI：10.12375/ysdwxb.20240419

人與野生動物沖突（human wildlife conflict，HWC）即人和野生動物之間通過直接或間接的相互作用對任何一方造成負面影響或危害的過程［1］，該概念于2004年由世界自然保護聯盟正式提出［2］。近年來，隨著社會經濟發展以及人口快速增長，人類活動與野生動物的生境日益重疊，二者之間的沖突也愈發增多。人類與野生動物之間的沖突包括損害農作物、危害家禽家畜、毀壞房屋、襲擊人類［3］和傳播疾病［4］等。這些沖突不僅嚴重影響人類福祉，會產生一系列健康、經濟和社會成本，也對野生動物產生深刻影響，如因人類活動和干擾造成的棲息地喪失［5?6］，以及因長期沖突而導致的人類對野生動物的報復性殺戮等。

2021年，《生物多樣性公約》第十五次締約方大會（COP15）在昆明成功舉辦，在第二階段會議上通過了全球高度期待的“昆明—蒙特利爾全球生物多樣性框架”，并設定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2050年愿景［7］。在此背景下，人與野生動物沖突無疑是實現這一愿景的重大阻礙，如何緩解人與野生動物沖突已成為當今社會亟待解決的全球命題之一。然而，盡管已有越來越多的研究人員以多角度、多手段在該領域進行了一系列探索，但研究多集中于某一特定沖突類型或某一特定沖突地區及相對應的具體緩解措施等方面，難免存在部分研究重復以及碎片化的問題，對人與野生動物沖突領域相關研究的系統梳理與總結仍存在知識空缺，這將阻礙人與野生動物沖突領域理論的發展，也會影響沖突的實際解決。因此，本研究采用文獻計量學方法對近21年的國內外人與野生動物沖突領域的研究現狀、研究脈絡及研究前沿進行定量的跟蹤梳理，以期為人與野生動物沖突研究的縱深發展提供參考借鑒，并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目標的達成提供科學依據。

1 數據來源與研究方法

1. 1 數據來源

任何知識圖譜繪制的科學性都根源于數據基礎［8］。本研究的外文數據來源于Web of Science（WOS）核心合集數據庫，以檢索式TS =“humanwildlifeconflict”進行高級檢索，為提高數據的準確性以及科學性，進一步手動選擇文獻類型為“Article”，語種選擇“English”，時間跨度選擇2002年1月1日—2022年11月28日，共獲得文獻1 950篇。中文數據來源于中國知網（CNKI），采用檢索式主題 =“人與野生動物沖突”OR主題 =“野生動物肇事”OR主題 =“人獸沖突”進行高級檢索，同樣，為保證數據的準確性和科學性，手動剔除學位論文、會議、報紙、年鑒、圖書、專利、標準和成果等類型的文獻，只保留期刊文獻，時間跨度選擇2002年1月1日—2022年11月28日，共獲得127篇文獻。

1. 2 研究方法

由于人與野生動物沖突是全球性問題，因此借助CiteSpace，將所獲數據根據沖突發生的地域劃分為“國內沖突”“國外沖突”兩種，對近21年的國內外人與野生動物沖突的研究發展脈絡進行梳理并對研究前沿進行分析。由于獲取的1 950篇WOS文獻中包括研究中國人與野生動物沖突的文獻，因此對文獻進行手動篩選，得到60篇研究中國人與野生動物沖突的英文文獻，將127篇CNKI中文文獻與60篇英文文獻作為國內文獻，整體命名為“國內沖突研究”，共計187篇，“國外沖突研究”為1 890篇。

普賴斯定律認為當核心作者發文量占發文總量一半時，才會形成該研究領域的高影響力作者或團隊［9］。根據普賴斯定律，撰寫全部論文一半的核心作者的數量等于全部科學學者的平方根。因此，統計作者各自的發文篇數以后，利用普賴斯定律分析在人與野生動物沖突領域下，國內外是否形成高產和高影響力的作者或團隊。

關鍵詞是一篇文章的高度凝練與概括，高頻關鍵詞是學者討論研究最多的專業名詞，能夠直接展示出某一段時間內某一特定領域的研究傾向［10］。關鍵詞的頻次與中心性越高，說明該關鍵詞是某一段時間內學者共同關注的主題［11］。因此，通過分析關鍵詞，統計近21年的人與野生動物沖突領域的研究熱點。為明晰人與野生動物沖突領域研究的發展脈絡，把控不同時期的發展方向，在關鍵詞聚類分析的基礎上，運行CiteSpace軟件，對國內外沖突研究數據進行關鍵詞Time Link（時間線圖）可視化分析。在時間線圖中，關鍵詞按照出現的對應年份在所屬聚類中鋪展開來，以顯示每個聚類中關鍵詞的發展演變情況。研究前沿是研究熱點的動態發展，一般被看作是最新的、最具發展潛力的研究主題，分析并把握研究前沿可以明確某一特定領域的未來研究側重點［12］。CiteSpace軟件能夠將這種動態發展可視化，并利用圖譜的形式將其直觀地呈現出來。關鍵詞在某一段時間內被使用的頻次顯著增加的現象叫作關鍵詞的突現，其詞頻變化可以判斷研究領域的前沿［13］。

2 人與野生動物沖突研究現狀

2. 1 發文量年度分布與趨勢分析

發文量可以衡量一定時期內學術研究的熱度和發展速度，對分析研究動態和預測發展趨勢具有重要意義［14］。近21年的國內外有關文獻的年度分布圖顯示：從發文量以及發文趨勢來看，“國外沖突研究”在2013年迎來拐點，并于2015年突破100篇，在2019年超過200篇；“國內沖突研究”在2017年迎來拐點，從緩慢增長發展為快速增長，并于2019年突破20篇，2022年達到30篇（圖1）。雖然國內外人與野生動物沖突領域的發文數量有明顯差距，但從發文量的增長趨勢可以看出，二者呈類似的增長態勢，這表明“人與野生動物沖突”這一領域愈發受到國內外學者的關注與重視。

2. 2 核心作者與研究機構分析

利用普賴斯指數對國內外研究文獻進行計算分析，結果顯示，國內外均未形成高產和高影響力的作者群體。

對相關文獻的發文機構進行分析發現，國外發文量最高的機構是牛津大學（University of Oxford）、其后依次是加利福尼亞大學系統（University of CaliforniaSystem）、美國農業部（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Ag?riculture）和科羅拉多州立大學（Colorado State Univer?sity），國內發文量最高的機構是北京林業大學，其后依次是中國科學院、東北林業大學和中國科學院大學，表明這些機構在人與野生動物沖突領域的研究中較為活躍。同時，研究結果還顯示各保護區也是相關文獻發表的主力軍，為高校提供數據和參與調查等。

3 人與野生動物沖突研究熱點主題及趨勢

3. 1 研究熱點主題分析

3. 1. 1 國外研究熱點主題分析

圖2為人與野生動物沖突研究國外文獻的高頻關鍵詞聚類可視化圖譜，其中聚類模塊值（Q 值）為0. 306 9 gt; 0. 300 0，表明聚類有效，聚類平均輪廓值（S 值）為0. 703 4 gt; 0. 500 0，表明聚類成員一致性較高，說明此次聚類的分類分布比較合理且結果具有說服力，符合科學標準。由圖2可見，運行軟件進行聚類分析后得到5個不同的聚類，分別為#0 urbanisa?tion（城市化）、#1 wildlife management（野生動物管理）、#2 livestock predation（牲畜捕食）、#3 crop damage（作物損害）和#4 Ursus arctos（棕熊）。聚類下的高頻關鍵詞有“biodiversity（生物多樣性）”“impacts（影響）”“behavior（行為）”“landscape（景觀）”“nationalpark（國家公園）”“attitude（態度）”“patterns（模式）”“Loxodonta africana（非洲象）”和“risk（風險）”等。

比較關鍵詞和所屬聚類發現，“生物多樣性”“影響”和“#0 urbanisation（城市化）”聯系緊密，表明以城市化對生物多樣性及動物的影響為視角，研究人與野生動物沖突是該領域的研究熱點。城市化擴張被認為是全球生物多樣性喪失的主要驅動因素［15］，這是學術界面臨的最緊迫的挑戰之一。在城市環境中，人類對野生動物的干擾尤其頻繁，并且可能超過天敵的干擾［16］。為了在危險和干擾增加的城市景觀中生存，野生動物必須提高對干擾的適應性，因此，城市野生動物會調整其行為以確保足夠的棲息地和可用資源［17］，而這也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人與野生動物生境重疊，并加劇人與野生動物的沖突。近年來，該領域的研究正得到學者的廣泛重視，部分學者已分別從理解野生動物如何適應城市環境中的生活［18］、影響沖突中棲息地選擇的相關因素［19］，以及預測城市發展和擴張對動物種群數量的影響［20］等方面展開了相關研究。

“行為”“景觀”與“#1 wildlife management（野生動物管理）”聯系緊密，說明對于任何野生動物管理計劃來說，了解野生動物物種的空間活動對制定明智的管理決策與土地利用計劃至關重要，有助于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21］。

“國家公園”“態度”與“#2 livestock predation（牲畜捕食）”之間關系緊密，這是因為在國家公園周邊的社區經常受到野生動物捕食牲畜的威脅，而制定有效的人與野生動物沖突緩解措施需要了解當地受災居民的態度，盡管在大多數時候這一重要因素被忽視［22］。人類與野生動物長期共生的關鍵在于當地居民與野生動物共存的意愿和能力，如Bagchi et al.［23］的研究表明，由雪豹（Panthera uncia）造成的牲畜損失影響了依賴牲畜作為收入來源的地區居民的態度，當地居民大多對雪豹持強烈的消極態度，耐受性較差，導致人類對雪豹的報復性殺戮，威脅雪豹生存，致使沖突升級。由此可見，在制定科學管理政策時，充分考慮當地居民的態度和意愿是有效緩解沖突的重要一環。大量研究證實影響人對野生動物沖突態度的因素是復雜的，不僅取決于沖突本身的嚴重程度，還取決于當地的文化、政策背景、社會規范、人類對野生動物的恐懼和社會人口因素（年齡、性別和受教育程度等）等，即人類對野生動物的看法和態度在時間和空間上并不是固定不變的［24］。這表明人類對野生動物的態度是一個需要長期研究的科學問題。

“ 模式”“ 非洲象”與“#3 crop damage（作物損害）”聯系緊密，說明野生動物破壞農作物是主要的沖突類型之一，會給人們造成一定的經濟損失。因此，量化農業景觀中野生動物作物選擇模式以及調整種植模式，能夠為指導、制定更有效和更有針對性的緩解戰略以緩解野生動物與農業的沖突提供客觀依據［25?26］。從這一聚類下的關鍵詞可以看出，造成作物損害的主要野生動物有象、獼猴（Macaca mu?latta），主要受損地區有印度等。

“風險”與“#4 Ursus arctos（棕熊）”聯系緊密，這是因為人類會面臨棕熊等野生動物的襲擊、闖入房屋等風險，基于風險感知將居民類型進行細分有助于減少潛在的人類與野生動物沖突，并改善當地的野生動物管理模式［27］。

3. 1. 2 國內研究熱點主題分析

圖3、圖4為人與野生動物沖突研究國內文獻的高頻關鍵詞聚類圖譜，其中中文文獻聚類模塊值（Q值）為0. 786 8 gt; 0. 300 0，聚類平均輪廓值（S 值）為0. 941 4 gt; 0. 500 0，英文文獻聚類模塊值（Q 值）為0. 580 2 gt; 0. 300 0，聚類平均輪廓值（S值）為0. 811 0 gt;0. 500 0，說明此次聚類的分類分布比較合理且結果具有說服力，即此次聚類符合科學標準。

運行軟件進行聚類分析后，中文文獻得到7個聚類：#0 野生動物、#1 人獸沖突、#2 沖突、#3 亞洲象、#5 自主保險、#6 保護和#7 棲息地。沒有#4是因為CiteSpace軟件在運行時默認文章數量在10篇以內的聚類不顯示。聚類下的高頻關鍵詞有“對策”“補償”“國家公園”“放牧管理”“牧民”“西雙版納”“損失補償”“共生”“保護區”和“保險”等（圖3）。

英文文獻得到9個聚類：#0 conflicts（沖突）、#1house break-ins（闖入房屋）、#2 primate conservation（靈長類動物保護）、#3 human density（人口密度）、#4habitat use（棲息地利用）、#5 land use change（土地利用變化）、#6 Wolong China（臥龍自然保護區）、#7 spe?cies distribution modeling（物種分布模型）和#8 Pan?thera pardus japonensis（華北豹）。聚類下的高頻關鍵詞有“national park（國家公園）”“perceptions（感知）”“compensation（補償）”“crop damage（作物損害）”“bio?diversity（生物多樣性）”“patterns（模式）”和“humanwildlifeconflic（t 人與野生動物沖突）”等（圖4）。

對兩種聚類結果進行綜合分析可以看出，“對策”與“補償”屬于“#0 野生動物”聚類中的高頻關鍵詞，“損失補償”“共生”與“#5 自主保險”聯系緊密，“compensation（補償）”與“#1 house break-ins（闖入房屋）”聯系緊密，表明我國相關研究者對沖突的緩解對策及災后經濟補償的研究較多，通過補償可以彌補當地居民一定的經濟損失，從而提高當地居民與野生動物的相容性，實現人與野生動物和諧共生［28］。我國對野生動物致害補償制度的研究歷經了幾十年的發展演進，1988年《中華人民共和國野生動物保護法》建立野生動物致害補償制度，但并沒有規定中央政府在動物保護方面的財政支出責任，導致地方財政負擔越來越大，并且該制度只針對國家和地方重點保護野生動物造成的農作物或其他損失，保護對象和補償范圍比較狹窄［29］。為此，2016年《中華人民共和國野生動物保護法》對野生動物致害補償制度進行了3處修改，明確了補償支付主體，拓展了補償對象，擴大了補償范圍，鼓勵多元補償機制（如保險）［30］，但目前仍存在缺乏地方立法支撐、補償標準不充分和補償程序低效等問題［31］。

“國家公園”“放牧管理”與“#1 人獸沖突”緊密聯系，“牧民”與“#2 沖突”聯系緊密，“national park（國家公園）”“perceptions（感知）”與“#0 conflicts（沖突）”聯系緊密，是因為國家公園的建立有力推動了野生動物數量的恢復性增長，但同時也因增加了沖突而導致農業受災面積與損失金額的增加［32］。此外，放牧管理方式也不同程度地影響人獸沖突。國內學者通過紅外相機數據以及動物糞便DNA分析確定食肉動物與家畜的位置信息，以物種分布的重疊程度來衡量沖突風險，識別沖突熱點地區，表明通過改變放牧管理方式可降低沖突［33］。王一晴等［34］對家牛被襲擊的時空規律進行研究，建議應限制牧群離開村莊的距離，夜間應將牧群趕回圈內以降低家畜被野生食肉動物襲擊的風險。牧民是遭受野生動物侵擾較多的一個群體，沖突可能給牧民造成一定的經濟損失或傷亡，以至于野生動物與牧民之間的關系日益緊張。了解牧民對野生動物的態度以及受牧民歡迎的防護措施類型有助于緩解對策的試點和推廣，從而緩解沖突［35］。

“biodiversity conservation（生物多樣性保護）”“landscape（景觀）”與“#3 human density（人口密度）”緊密聯系，“biodiversity（生物多樣性）”與“#5 landuse change（土地利用變化）”緊密聯系，說明人口的快速增長以及人類對土地的利用方式會導致人類活動范圍與野生動物棲息地重疊，加劇人與野生動物的沖突，使動物種群受到影響，進而對生物多樣性產生影響。“#8 Panthera pardus japonensis（華北豹）”與“#3 亞洲象”的出現說明目前國內將部分研究視野聚焦于這兩個物種上，主要表現形式為“livestockpredation（牲畜捕食）”和“crop damage（作物損害）”。“habitat suitability（棲息地適宜性）”與“#7 speciesdistribution modeling（物種分布模型）”聯系緊密，有學者通過紅外相機等數據構建物種分布模型，預測野生動物合適的棲息地，并提出適應性管理，以提供快速、靈活的解決方案，從而緩解日益嚴峻的人與野生動物沖突［36］。

3. 2 研究趨勢

3. 2. 1 研究發展脈絡梳理

3. 2. 1. 1 國外研究發展脈絡

由人與野生動物沖突研究國外文獻的高頻關鍵詞時間線可以看出（圖5），2013年以前研究集中在“habitat（棲息地）”“biodiversity（生物多樣性）”“im?pact（影響）”“population（種群數量）”“landscape（景觀）”“management（管理）”“behavior（行為）”“conser?vation（保護）”和“patterns（模式）”等，即在前期，學者們多將研究重點聚焦在生物多樣性、動物的種群動態和空間利用層面，研究尚淺且主要仍以保護管理野生動物為主。

2013—2015年研究可分為兩個方面，一是“eco?system services（生態系統服務）”“community（社區）”“urbanization（城市化）”“density（密度）”和“selection（選擇）”等關鍵詞出現，這一階段的轉變說明學者開始意識到將人與野生動物及其生存環境分割開來是一件困難的事，要想更好地解決人與野生動物沖突的問題，就要將人與野生動物看作一個相互關聯的整體，不僅應從野生動物生態的角度進行研究，外部社會環境因素也是一個研究重點，比如城市化進程、社會經濟和政策背景對人與野生動物沖突的影響，探討人與野生動物的相互作用以及協同機理，兼顧野生動物生態與人類發展需求等；二是“Australia（澳大利亞）”“Africa（非洲）”“South Africa（南非）”“Ca?nis latrans（郊狼）”“Canis lupus（狼）”“Ursus america?nus（美洲黑熊）”“large carnivores（大型食肉動物）”“livestock depredation（牲畜掠奪）”和“crop damage（作物損害）”等關鍵詞的出現，說明隨著研究的發展，一些與人經常發生沖突的物種以及沖突嚴重的地區或國家開始活躍在研究視野中，同時研究還停留在描述沖突的表現形式及特征上。

2015年以后開始出現“mitigation（緩解）”“com?pensation（補償）”“predator control（捕食者控制）”“social factor（社會因素）”“tourism（旅游）”“move?ment ecology（運動生態學）”“feeding ecology（攝食生態學）”和“climate change（氣候變化）”等，說明國外學者在對野生動物生態和社會因素背景兩方面進行深入研究后，已經有一些學者開始結合這兩方面對具體預防措施的實施及其效果展開相關研究，并且對人與野生動物沖突的驅動因素進行探究，如氣候變化、動物的攝食規律和運動規律等，未來這些方面的研究也將是學者的研究熱點。

3. 2. 1. 2 國內研究發展脈絡

由人與野生動物沖突研究國內文獻的高頻關鍵詞時間線（圖6、圖7）可知，2013年以前研究集中在“對策研究”“肇事危害”“行為”“補償”“亞洲象”“保護”“livestock depredation（牲畜掠奪）”“crop damage（作物損害）”“national park（國家公園）”和“percep?tions（認知）”等，說明這一時期我國學者的研究比較多元化，主要集中在沖突的表現形式、沖突物種、防范措施、解決對策、野生動物保護和對沖突的認知上，并提出了以補償措施為主的解決方法。2013—2015年，出現“野象”“棕熊”“野豬（Sus scrofa）”“Pan?thera uncia（雪豹）”“西藏”“西雙版納”“羌塘”“密云”和“Tibetan Plateau（青藏高原）”等，指出了國內當時最主要的沖突物種以及受沖突危害較為嚴重的地區。

2015 年以后出現“心理創傷”“attitude（態度）”“農民利益”“濕地保護”“biodiversity conservation（生物多樣性保護）”“conservation costs（保護成本）”“政策建議”“生態補償”“ecosystem services（生態系統服務）”“community structure（社區結構）”“共生”“sus?tainability（持續性）”“保險”“climate change（氣候變化）”和“food habits（食性）”等，說明經過一段時間的發展，學者們意識到解決沖突應該從動物和人這個相互關聯的整體層面上開展研究，不僅更加關注野生動物及其棲息地的保護，還開始將研究方向轉移到人們的態度和利益上，通過生態補償，以經濟手段為主，調節相關者的利益關系，調動人類生態保護的積極性，同時，對因環境保護喪失發展機會的居民給予資金、技術和實物上的補償、政策上的優惠，以及為增強保護意識、提高保護水平而進行的科研、教育費用的支出。此外，學者還將研究視野聚焦到保險這一補償措施上，雖然野生動物肇事市場保險在云南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但在實踐中，由于定損難度大、金額偏小和宣傳不足等問題，商業保險公司的積極性并不高。國內學者對人與野生動物沖突的驅動因素也進行了探究，如氣候變化、動物的食性等。

通過對國內人與野生動物沖突領域研究發展脈絡的梳理，發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主旨以及“以人為本”的理念始終貫穿人與野生動物沖突的相關研究中。一方面，野生動物是地球上所有生命和自然生態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其生存狀況同人類的可持續發展息息相關，盡管當前存在沖突，但依然要重視并加強野生動物棲息地的整體保護［37］。另一方面，對于人與野生動物沖突頻繁發生的情況，我國也應重視沖突中受害人的權益，應當建立適當的制度來補償野生動物給農民帶來的損失［38］，從人民群眾的利益出發，切實保障人民群眾的經濟權益。

3. 2. 2 研究前沿分析

3. 2. 2. 1 國外研究前沿

對人與野生動物沖突研究國外文獻進行關鍵詞突現分析，發現“feeding ecology（攝食生態學）”“predator control（捕食者控制）”“insight（見解）”“human-elephant conflict（人— 象沖突）”“movementecology（運動生態學）”和“models（模型）”是近幾年較為突出的關鍵詞。

在人與野生動物沖突中，野生動物取食或捕食人類生境中的農作物或畜禽是沖突的主要表現形式，而了解沖突動物的攝食規律和食物選擇及其驅動因素已逐漸被學者們認為是緩解人與野生動物沖突的關鍵［39］。研究表明，影響野生動物攝食偏好的驅動因素有食物可用性、食物所處棲息地、食物個體特征（性別、年齡、體質量、角長和皮毛）、人類對家畜的放牧模式、當地氣候條件和人為土地利用模式等［39?44］，因此野生動物管理策略的制定與選擇需因地制宜，很難有普適性辦法。深入了解野生動物的攝食規律需要在不斷變化的環境條件下進行長期監測、研究和保護工作，使野生動物與人類利益在不同的背景下實現共存。

“predator control（捕食者控制）”也是近年來的學術前沿。現行的緩解措施分為致命控制（毒殺、獵捕等）與非致命控制（設置障礙物、干擾措施等），而捕食者種類、當地居民的態度和經濟成本等都影響著兩種控制措施的實際實施與成效。有研究表明致死性防控對策的有效性高于非致死性防控對策［45］。然而，在當今社會政治背景下，致命防控對策受到倫理、法律、社會和生物限制，同時，毒殺、獵捕一類的致命措施需要結合當地野生動物種群動態科學制定，否則可能會使野生動物種群失調。因此，未來應同時考慮野生動物物種種群特征、當地社會文化環境和法律背景等因素，制定合理的捕食者控制措施。

“movement ecology（運動生態學）”也是近年來人與野生動物沖突的前沿研究之一。了解野生動物的運動行為能幫助研究者明晰野生動物運動行為是如何影響物種生存和繁殖，從而影響種群動態，并且可以有針對性地為沖突管理以及空間規劃提供信息［46］。同時，在一個種群中，不同野生動物個體之間的行為具有差異，而識別不同野生動物的運動行為差異有助于預測和分析具有哪種行為特征的野生動物更容易參與到沖突中［47］，從而實現沖突野生動物的精準識別。Allen et al.［48］的研究表明，如何使用野生動物運動來加強對物種的保護管理體現在5個方面：確定物種的運動屬性，明確其對生態系統的影響，利用獲取的知識指導管理的規模和類型，實施，最后進行管理行動的評估。事實上，在這5個方面中，如何確定野生動物的運動屬性是運動生態學研究的基礎與重點。目前，國外在此領域的研究主要依靠GPS，景觀綠化遙感評價（NDVI）、基于DNA的飲食分析、聲學監測以及運動檢測攝像機等技術手段以了解野生動物行為的時空變化，從而確定野生動物的運動屬性。

3. 2. 2. 2 國內研究前沿

對國內人與野生動物沖突研究文獻進行關鍵詞突現分析，發現“保護區”“三江源”“放牧管理”“補償”“保險”“對策”“biodiversity conservation（生物多樣性保護）”“human-carnivore conflict（人—食肉動物沖突）”和“behavior（行為）”是近幾年較為突出的關鍵詞。

“保護區”和“三江源”的突現說明保護區及周邊地區是我國近幾年人與野生動物沖突頻發的地區，保護區的建立不僅恢復了野生動物種群，也改變了其周邊社區的生活方式，限制周邊居民對自然資源的利用會給人們的生計造成一定影響［49］。同時，我國保護區還存在管理機構不健全、人員素質和業務能力有待提高、網絡宣傳和電視宣傳較少導致的保護區知名度和影響力較低、部分保護區基礎建設滯后、保護區居民缺乏防范野生動物損害的知識等問題與不足［50?51］，因此，國內學者普遍選擇將研究視野放在這一方面。

“放牧管理”“behavior（行為）”與國外研究前沿中的“movement ecology（運動生態學）”有異曲同工之處，均是通過了解野生動物的運動行為規律，從而制定緩解措施。“放牧管理”之所以成為國內的研究前沿，是因為自1999年我國全面開展“退耕還林工程”以來，許多以林木采伐為生的居民難以維持生計，取而代之的是家畜養殖［52］，以至于部分地區散養家畜的數量大量增加［53］，從而加大了食肉動物襲擊家畜的風險，襲擊家畜事件不僅造成財產損失，還會降低人對食肉動物的容忍度和保護的積極性，最終可能導致人對肇事動物的報復性捕殺［54］。因此，牧民對家畜的放牧管理模式亟須得到科學的指導。不難發現，之前的野生動物肇事時空規律研究更多的是被動式的事后調查，是基于已發生的野生動物肇事事件的時空信息，運用地理學和統計學方法技術分析和提煉時間節律與空間格局，進而總結時空規律［55］，這種方式信息更新不夠及時。但近年來也有學者基于未來的風險視角，利用MaxEnt生態位模型構建人與野豬沖突的潛在風險分布模型，進而預測沖突的潛在風險空間［56?57］。目前我國云南已經建立了野生亞洲象（Elephas maximus）預警監測體系，通過布設大量紅外相機采集亞洲象活動數據，實時監控亞洲象種群動態，有效實現后端管理、前端預警，不僅能有效解決人象沖突問題，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促進我國野生亞洲象及其棲息地保護和科學化管理水平的提高［58］。建議全國推廣預警監測體系，實現對其他沖突熱點地區肇事物種的實時監測。

“補償”“保險”的突現說明目前國內的研究重點仍然在對野生動物致害經濟補償的研究上。損失補償機制能夠提高農牧民參與保護野生動物的積極性，實現維護群眾利益、保護野生動物的雙贏目標［59］。然而人與野生動物的補償和保險的效果存在爭議，存在肇事成本計算不完全、定損標準模糊、補償標準偏低和手續復雜等問題［59?60］，并且沖突頻發的地區多位于經濟不發達的區域，若僅靠政府的財政支出，將無法承擔。因此，野生動物致害的經濟補償需要政府、社會資本和農戶等多方利益相關者參與［61］。值得注意的是，野生動物致害損失得到補償后，農戶可能不注重采取防護措施或改善種植方式，從而導致更加嚴重的沖突［61］。有學者建議應適當調整補償標準、擴大資金渠道和加強宣傳，同時將賠付與農戶防護行為掛鉤，避免擠出效應，以減緩人與野生動物沖突［59，61］。

人與野生動物的沖突是對生物多樣性保護和可持續發展的重大挑戰［62］。1994年6月，經國務院環境保護委員會同意，原國家環境保護局會同相關部門發布了《中國生物多樣性保護行動計劃》［63］，行動計劃的實施有力地促進了我國生物多樣性保護工作的開展，但在有些地區也存在著由于有效的生物多樣性保護和生態恢復政策，部分野生動物數量大幅增加，野生動物保護機構和國家政策側重于保護野生動物，但往往忽視野生動物種群數量增加對當地社區的影響，導致當地的人與野生動物沖突增加［64?65］。如何在發展中保護、在保護中求發展是目前學術界的研究難點。

4 結論

通過對近21年的國內外人與野生動物沖突領域的研究現狀、研究熱點主題、研究發展脈絡和研究前沿等方面進行分析，得出結論：國內外發文量的增長趨勢類似，國外在2013年迎來拐點，國內在2017年出現拐點，呈現出增長趨勢并持續至今，預計今后相關文獻的增長趨勢還會進一步加快；國內外均未形成核心作者群體，且研究機構均以高校與保護區合作為主；國內外研究均是由淺入深的過程，從研究沖突的表現形式及特征、野生動物保護與管理、典型沖突物種、利益相關者態度和緩解對策，到研究開始結合野生動物生態和外部社會因素兩方面，且在沖突產生的驅動因素方面有所研究，對沖突解決策略及補償方面的研究也更加多元；國外的研究前沿趨向于攝食生態學、捕食者控制和運動生態學等，國內的研究前沿主要集中在保護區的沖突特征、放牧管理、補償、保險和生物多樣性保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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