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貨”改變歷史

一個愛好美食的“吃貨”，無意之中，對中國疆域產生了深遠影響。

秦始皇統一六國之后，并沒有停止擴張的步伐，緊接著就發起了對南方百越的戰事。始皇三十三年（前214年），秦軍大將任囂控制了嶺南大部分地區，并設立了桂林郡（今廣西）、南海郡（今廣東）和象郡（今廣東西南部、廣西南部及越南的一部分）3個郡。這是中原文明第一次將這片地域納入版圖。為了獎勵任囂的功績，秦始皇封他為南?？の?，使之成為嶺南地區的實際統治者。

秦始皇去世以后，秦二世昏庸無能，天下陷入戰亂。任囂一見中原亂了，就動了割據的心思，打算在廣東建獨立王國。可惜就在秦朝滅亡的同一年，任囂因病去世。接替任囂位置的，是他的心腹大將趙佗。趙佗是當年秦軍掃蕩百越的指揮官之一，作戰經驗十分豐富。他繼位之后，派兵攻克了桂林、象二郡，然后斷絕了前往中原的道路，成立南越國，自稱南越武王。

南越國的疆域相當廣大，北至南嶺，南到越中，東至閩西，西至廣西百色，是個“東西萬余里”的大國，首都設在番禺——這名字一直沿用到現在。南越國獨立之后很長時間，趙佗生活得很是逍遙。因為中原楚漢相爭，誰也顧不上他。不過漢朝建立之后，便開始把注意力放在南邊。

從漢高祖開始，中原不斷向南越國派遣使節和軍隊，且打且撫。可是當時的南越國氣候惡劣，瘴氣彌漫，地形又特別復雜。南越國軍隊只要封閉幾條北上的通道，漢軍根本沒辦法南下。在幾十年時間里，漢朝始終未能找到一條可以徹底拿下南越國的通道，只好任由它保持獨立狀態。

南越國和漢朝的這種微妙關系，一直保持到了漢武帝時期。建元六年（前135年），一位叫唐蒙的漢朝使者來到南越國。南越國人對大國使者既盛情款待，又心存提防。唐蒙也不著急，到處游山玩水，吃喝玩樂。南越國人見這位使者好吃，一拍大腿，投其所好，準備了山珍海味伺候著。

有一天，唐蒙無意中吃到了一種醬，口感非常好，就好奇地問接待他的人這是什么食物。南越國人回答，這叫作枸醬，是一種用蔞葉和枸樹果實熬制的酸醬。唐蒙覺得太好吃了，就問是從哪兒買的，一問才知道，原來這不是南越國特產，而是蜀中的，所以當地人都叫它蜀枸醬。

唐蒙有點納悶，蜀中遠在西南，和番禺中間隔著千山萬水，蜀枸醬是怎么運過來的？蜀枸醬在南越國很流行，有這么大的消耗量，就必然有一條穩定的進口通道。

作為一個“吃貨”，唐蒙敏銳地想到，難道說南越國和蜀郡之間，還存在著一條大漢朝廷不知道的貿易路線？他趕緊詳細詢問，南越國人也沒多想，告訴他番禺西北有一條牂柯江，江面有數里之寬，適宜行大船，直接可以通到番禺城下，蜀中的商品都是順著這條江運來的。

南越國人只當唐蒙是在打聽食物來源，隨口就說了?？扇f萬沒想到，唐蒙腦筋轉得太快，立刻從食物聯想到了其他方面——大船能運食物，就能運兵，而且能一直運到番禺城下。漢朝正在為如何進兵而頭疼，如果有這么一條順暢的水路，那就相當于憑空多了一條“高速公路”。

唐蒙回到長安以后，立刻找來蜀中的商人詢問。蜀中商人告訴他，這種枸醬出口到夜郎國的特別多。而夜郎國的旁邊，恰好就是牂柯江。唐蒙趕緊上書漢武帝，建議設法控制夜郎國的這條水路，順流而下，出奇兵攻擊南越國首都。漢武帝對這個計劃十分贊同。

這條牂柯江，就是現在的北盤江上游，屬于珠江流域。從這里坐船，可以從貴州省六盤水市直抵廣東省廣州市。唐蒙說，南越國的注意力都在北邊，對西北方向全無防備，漢軍從這里殺出來，一定可以將他們殺個措手不及。

沒過幾年，南越國爆發呂嘉內亂，隨即在元鼎六年（前111年）被漢軍所滅。當時漢軍在巴蜀方向足足動員了8個校尉，他們沿唐蒙設計的路線，順牂柯江一路行軍。南越國滅亡之后，這支軍隊回程途中摟草打兔子，順手滅掉了包括且蘭、頭蘭、夜郎國在內的幾個西南夷，設立了牂柯、犍為兩郡，嚇得諸多部族內附；又設立了越嶲、沈黎、汶山、武都等郡。

從南邊的番禺到西南的牂柯，萬里疆域歸于漢朝。這一切，竟然都是源于一罐小小的蜀枸醬和一個“吃貨”的好奇心。

（靜 穎摘自《領導文萃》2024年10月上，肖文津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