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經理人路在何方

身處競爭激烈的市場環境以及應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新要求，職業經理人應避免急功近利，堅持長期主義的思想信念和工作方法，如此方能行穩致遠、穩中求進。

2024年8月，因盛屯礦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盛屯礦業”）信息披露違法，盛屯礦業及董事長張振鵬被證監會處罰；9月，張振鵬遭上海證券交易所公開譴責數日后辭職。此前，張振鵬以職業經理人的身份擔任公司董事長，本該前途光明，卻因行為不當而名利盡毀，令人唏噓。

傳統職業經理人普遍存在的問題是行為短期化，不顧企業的長遠發展，甚至為了私利而違法損害企業利益。如今，職業經理人數量龐大，在企業經營管理中的作用日益加大。身處競爭激烈的市場環境以及應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新要求，職業經理人應避免急功近利，堅持長期主義的思想信念和工作方法，如此方能行穩致遠、穩中求進。

一損俱損

張振鵬生于1975年，1997年進入職場，先后任職于云南冶金集團進出口有限公司、托克投資（中國）有限公司，2015年任盛屯礦業副總裁，2020年升任總裁，2022年任董事長。盛屯礦業業務涉及能源金屬、基本金屬、金屬貿易業務及其他，2023年實現營業收入244.56億元、凈利潤2.65億元。長期以來，盛屯礦業是民營上市公司，實際控制人不在公司任職，張振鵬能一路升遷至董事長，說明其能力卓越，堪當重任。

據證監會廈門監管局出具的行政處罰決定書：盛屯礦業自2021年12月至2023年上半年，在與有關客戶開展鈷濕法冶煉中間品銷售業務中，存在貨物交付給相關客戶時控制權并未實質轉移而確認收入等行為，導致2021年年報多計營業收入約3.59億元，多計利潤總額約1.93億元，分別占當期披露金額的0.79%、7.15%；2022年年報多計營業收入約0.84億元，少計利潤總額約1.39億元，分別占當期披露金額的0.33%、18.20%；2023年半年報少計營業收入約0.78億元，少計利潤總額約0.22億元，分別占當期披露金額的0.59%、5.22%。

時任公司董事長張振鵬作為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明明知悉上述業務的交易模式，卻未關注會計處理的準確性，簽字確認上述報告真實、準確、完整，顯然未做到勤勉盡責。廈門證監局決定對盛屯礦業給予警告、罰款300萬元，對張振鵬給予警告、罰款150萬元，另有數名管理者一同被罰。

因上述違法行為，當事人張振鵬付出的代價頗大。9月20日，盛屯礦業公告張振鵬辭去董事長、董事職務，原本其任期是到2026年8月15日截止。張振鵬直接的經濟損失包括被罰款150萬元；失去高薪（其2023年年薪363.13萬元，此外享有股權激勵）工作；喪失董事長的職務消費。另外被證監會處罰，成為其職業生涯的一大污點，他很難再任公眾公司高管，一時也不易找到可以任職高管的下家。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心理落差，從董事長高位落到一時無業，無論何人都難以接受如此沉重的打擊。與此同時，盛屯礦業的損失亦不?。罕蛔C監會罰款；公司股票今年8月1日起被實施ST；聲譽受損，公司股價下跌。

職業通病

職業經理人的基本含義是以經營管理企業謀生且精于此道。經營管理企業的門檻很高，需要專業、職業化的人才，職業經理人正是這種人才，是企業經營管理的重要力量。在國企、混合所有制企業，職業經理人的價值越來越大，萬科的董事長、經理層團隊均是職業經理人。在民營企業，不少職業經理人成為“主角”，如中國平安、美的集團的董事長、經理層團隊均是職業經理人，即職業經理人扮演企業家角色。

肩負重任，按理說職業經理人應該謹慎行事，為自身、為企業積極謀利。然而現實中，很多職業經理人行為不當，造成嚴重后果，但悔不當初已無濟于事。通過分析職業經理人的違法行為，不難發現，違法的背后是行為短期化，他們盲目追求自身短期利益最大化，不管自身及企業長期利益最大化，甚至不惜違法。

行為短期化是傳統職業經理人普遍存在的問題。具體來說，他們注重將企業資源包括自身精力投入到短期或任期內可以出成果且自己可以因此受益的事項，甚至“竭澤而漁”，為了自身短期利益最大化而損害企業長期利益，不管企業長遠發展，不將資源投入任期內難以或無法出成果但利于公司長期利益的事項，尤其是戰略性虧損（戰略性虧損是指企業通過犧牲短期利益來換取長期的更大收益）。更糟糕的是通過違法手段謀利，例如本案中盛屯礦業的財務造假。

為何職業經理人會出現行為短期化的問題？傳統職業經理人和企業之間是一種短期雇傭關系，聘期一般少于3年，職業經理人幾乎不持股，和企業長期利益捆綁不緊密，公司業績差對其影響不大。這種制度間接導致了職業經理人的觀念和行為短期化。相應的是，很多職業經理人缺乏與企業命運與共、長久共擔共創共享的心態。這也是阿里巴巴創始人馬云等企業家反對傳統職業經理人的重要原因。

職業經理人應提升個人能力和素養，明白短期行為不可取。首先，在法治時代，違法成本大于違法收益，違法或許一時得利，長期而言得不償失。如果短期行為涉嫌違法，則后果不堪設想。其次，人才市場競爭日益激烈、社會透明度日益提高，職業經理人的個人績效差、口碑差、有違法記錄，都會損害自己的短期、長期利益甚至影響再就業，因此職業經理人更需要重視長期主義和個人聲譽。最后，企業的高質量發展離不開職業經理人的長期主義理念，這就要求管理團隊尤其是董事長應以身作則。

區別于行為短期化，職業經理人應堅持長期主義，把眼光放長遠，堅持做正確的事情、做價值長遠的事情，追求可持續發展和長期價值最大化。

目光長遠

助力職業經理人擁抱長期主義，需要企業、職業經理人共同努力。

企業需健全制度和機制。第一，建立長效激勵機制，如股權激勵、員工持股，以此強化職業經理人和企業長期利益的一致性，形成命運共同體，從根本上激發職業經理人的長期主義。例如，在創始人、大股東、董事長何享健主導下，美的集團實施職業經理人制度，通過他轉讓股份等方式，以方洪波為首的職業經理人能夠強有力地持股，在此基礎上何享健于2012年離職，職業經理人接班，其中方洪波任董事長兼總裁。2020年，方洪波表示：“我們要走遠路，就是要秉持長期主義的思維?！苯陙恚赖募瘓F業績不俗：按2024年9月27日的收盤價計，持股1.5%的方洪波持股市值82億元，身家遠超絕大多數創業者，展現了長期主義對于企業、職業經理人的巨大價值。第二，公司在嚴管職業經理人的同時，也需厚愛，給予其成長時間、授權賦能、合理寬容，對其任期、考核不能過于短期化。第三，公司在制定戰略、企業文化等方面踐行長期主義。例如，阿里巴巴成立25周年之時，馬云發聲，立志做一家能生存102年的公司。

于職業經理人自身而言，應該與時俱進、順勢而為。第一，需摒棄傳統的為老板打工尤其是打短工的思維。工作是通過成就企業來成就自己，既然是為自己工作，就應該有長遠眼光、為長遠利益考量，而非鼠目寸光。第二，尊重規則。不因他人的要求、命令而參與違法，即使對方是董事長、實際控制人。第三，做好本職工作，同時積極助力公司健全員工持股、股權激勵等厚愛職業經理人的制度。第四，以身作則助力企業弘揚長期主義，有時為了個人長遠利益可以適當舍棄短期利益。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新時代，職業經理人作為企業經營管理的核心人物，必須成長為一個有智慧、有遠見、有操守的長期主義者，熱愛并忠于所選擇的事業。這不僅有利于公司的長遠發展，也有利于個人提升和職業生涯的發展。

（作者系中國海洋大學中國混合所有制與資本管理研究院特邀研究員）

（編輯 謝云鳳 873321463@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