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在語言文字發展過程中,很多漢字都因交流和傳承的需要發生了字形轉變和詞義轉移的現象。“呂”部在《說文解字》中的本義為“脊骨”,然而也有認為其本義是“金屬”“兩口”等的各家之說。先前的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呂族和呂部字方面,對“呂”字本身則分析較少。本文以許慎的《說文解字》對“呂”字的起源的觀點為中心,以相關注解和考釋著作為參照,通過考證分析“呂”字從甲骨文、金文、戰國文字、篆文到隸書及楷書的形態變化,梳理總結“呂”字從古至今的“脊骨”“陰律”“國名”“金屬名”等十四個義項的發展演變,分析了“呂”“呂”“膂”三種字形的區別,對于“呂”字本義的一些說法進行了總結和論證。
【關鍵詞】《說文解字》;字形演變;字義演變
【中圖分類號】H1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8264(2024)41-0133-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41.035
中華文明賡續不斷,很大程度上要歸功于世界最古老的文字之一——漢字的傳承。漢字發展歷史幾千年,經過了甲骨文、金文、戰國文字、篆文、隸書及楷書等一系列字體演變,很多字的字形字義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例如有些字的基本義隨著語言的發展變化而改變,造字時的本義已不再使用,而轉由其他字代為承擔該詞義和功能。《說文解字》中“呂”字的本義為脊骨,可在現代漢語使用中已完全失去了這一義項,而多表示地名或姓氏等,而在篆文時期誕生的“膂”則代替“呂”表示著“脊骨”的詞義。本文以《說文解字》及相關文獻典籍為理據中心,就“呂”字的字形和字義的特征和發展演變過程進行研究。
一、字形演變
“呂”,或寫作“呂”,在《說文解字》中的解釋為“脊骨也,象形。昔太嶽為禹心呂之臣,故封呂侯。力舉切”。《說文解字注》中解釋:“‘呂’象顆顆相承,中象其系聯也。”《說文新證》也說其“取象脊椎骨節相疊連形”。可知“呂”為象形字,象兩節脊骨。然而也有康殷先生等學者認為其原本字形為“呂”,“未明所象,晚金用為金屬名稱美稱,又加金作 ,許篆訛作‘呂’,以牽就其‘脊骨’之解。又云‘昔太嶽為禹心呂之臣,故封呂侯’,蓋皆顛倒本末之臆說”(《說文部首詮釋》六八)。還有學者認為“呂”字從兩個“口”。眾說紛紜,這里先采用《說文》對這一字形的解釋,后文再進行分析。
許慎的《說文解字》是以篆文形體為研究對象來解釋字義的,但在篆文出現之前,古代文字還經歷了從甲骨文到金文的演變過程。而“呂”字在先秦時期造字以后,也經歷了從甲骨文、金文、戰國文字到篆文、隸書、楷書,再到簡化字的演變,具體字形如下。
甲骨文時期“呂”字的字形為 ,由兩個棱角鮮明的方形上下堆疊而成,中間未有系聯,由于書寫工具的限制,線條較細,刻板平直,但已較為規整,注重對稱,不過由于早期造字標準不完備,異體字較多。據《說文》的釋義,每個方形應表示脊椎的一節骨節。也有人認為其字形由兩個“口”組成,表“以口相接”之義,萬獻初先生認為其為“侶”的初文。然而《說文解字》中亦有“吅”字:“吅,驚呼也。從二口。”《說文義證》也說“呂”這個字“其為字象形,非兩‘口’也”。所以我們不認為“呂”從二口。
金文“呂”的字形為 ,出處是西周早期貉子卣青銅器上的銘文,和甲骨文一樣,兩個構件中間不相連。比起甲骨文,金文筆觸更為圓潤粗獷,字形也更加規范、簡潔和符號化。同時期效父簋寫作 ,形為兩個實心橢圓,一些人認為“呂”象金屬塊的部分原因也在此。戰國早期曾侯乙鐘作 ,上下兩個橢圓形筆畫圓轉,向內凹陷,形狀上更近似于骨節。此外,春秋時期余贎乘兒鐘的“鋁”字作 ,康殷先生等學者認為其說明了“呂”的本義與金屬有關。
戰國時期的楚系及秦系簡牘中,“呂”字中間開始出現系聯,到了漢簡,轉變為有系聯和無系聯的兩種“呂”字字形并行。楚系簡帛中“呂”寫作 ,上下兩個半圓形堆疊在一起,繼承了金文筆畫較為圓潤粗獷的特點。戰國中期以后,以竹簡和帛書作為主要書寫載體的手寫逐漸占據主導地位,因此筆畫可以更加紛繁復雜,行筆首粗尾細,圓轉流暢,較為美觀。睡虎地秦簡寫作 ,也為相疊的兩個幾何形狀。《說文新證》中說“呂”字“取象脊椎骨節相疊連形”考證于此。戰國幣文作 ,則系聯更為明顯,與《說文解字》篆文更為相似。
篆文依據戰國文字而來,原本較為短粗的傾斜線條變成細長的弧線,形體大小均勻,形態以圓為主,富有藝術性和美觀性。西漢初期馬王堆帛書《養生方》一一二中寫出了
這個字形,即“膂”,從象形字變成了“從肉,從旅”的形聲字,上部分的構件“旅”為聲符,也有人認為其有表意作用,因為軍隊是起支撐作用的脊梁,然而這種說法證據不充分;下部分的“肉”為形符。《說文解字》中“膂”的篆文與此相同,《說文》將其視為篆文的“呂”。而許慎之所以用古文“呂”而不用篆文“膂”作部首,是因為“呂”部字“躳”從“呂”而非從“膂”,《說文》中的“上”部也有這樣的例子。
《國語·周語》中說共工從孫四嶽(也叫太嶽)疏通了河道,禹為嘉獎他,“祚四嶽國,命以侯伯,賜姓曰姜,氏曰有呂,謂其能為禹股肱心膂,以養物豐民人也”。段玉裁按曰:“《外傳》(即《國語》)以‘膂’訓‘呂’,以‘養’訓‘姜’。韋解云:‘呂之為言膂也。’是呂、膂各字。許云:‘太嶽為禹心膂之臣,故封呂侯’,‘膂’為小篆‘呂’,是許所據《國語》‘股肱心膂’作‘股肱心呂’,本無二字,后之為《國語》學者不得其解,乃以‘氏曰有呂’作古文,‘股肱心膂’作小篆,韋氏習而不察,乃云‘呂之為言膂’矣。”段玉裁的這段話說明“呂”和“膂”本來就是一個字的古今兩種字形,很多學者都誤解其為同音同義的兩個字了。
到了隸書,“呂”字的線條變得更加筆直而有波動性,筆勢蠶頭燕尾,形成粗細和起承變化,筆畫更加簡潔省略,今天所熟悉的“呂”字也在此定型。這個時期古文“呂”和篆文“膂”在隸書中也同時存在,如東漢時期禮器碑陰寫作 ,西狹頌寫作 ,也依然是有系聯和無系聯兩種字形并行。西晉的晉太公呂望表中按另一種字形寫作 ,漢印徵也寫作 。
“呂”字在楷書階段形態更加固定并通用至今,依然有 、 和 三種字形,第二種更為常用,第三種則較少使用,字形更為端正勻稱,筆畫工整,布局和諧,開始注重橫斜豎彎等筆畫。
二、字義演變
(一)脊骨
以許慎為主的多數學者從字形角度出發,認為“呂”的本義是脊骨。《說文解字》:“呂,脊骨也。”沈氏彤《釋骨》曰:項大椎以下二十一椎通曰脊骨,曰脊椎,曰膂骨。或以上七節曰背骨,第八節以下曰膂骨。”《黃帝內經·靈樞譯解·經別第十一》:“直者,從膂上出於項”,《經筋第十三》:“循脊內挾膂上至項,結於枕骨”,也都說明“脊”“膂”“項”在一條線上,同屬于脊柱骨的一部分。
《皇象碑》上刻的《急就篇》中說:“尻髖脊膂腰背僂,股腳膝臏脛為柱。”段玉裁認為“腰背僂”和“脛為柱”辭意相對;而顏師古的版本為“尻髖脊膂腰背呂”,則“膂”和“呂”重復了,顏師古只能將兩者分開釋曰:“膂,夾脊內肉也。呂,脊骨也。”段玉裁、桂馥等人都認為這是不對的,是“文所未能審”。
隨著雙音節詞增多,復詞偏義現象逐漸普遍,“背”和“膂”常常一起出現,組成合成詞“背膂”,其意義更偏向于“背部”的釋義。如明代劉基的《二鬼》一詩:“江海為胃腸,蒿岳為背膂”,“背膂”與“胃腸”構詞方式一致,主要指整個脊背而不是具體指背部和脊骨兩個部分。同樣的例子還有《莊子集釋·卷九上》中“末僂而后耳”一句的釋文:“李云:末上,謂頭前也,又謂背膂也。”這句話描述的是孔子頭頸前伸,背部佝僂彎曲的樣子。《黃帝內經·靈柩譯解·本藏第四十七》:“腎高,則苦背膂痛,不可以俛仰”,也是指整個后背疼痛。
中醫里有呂細穴,出自《衛生寶鑒·卷二十》:“呂細膀胱經,一名太溪”,也就是《黃帝內經·靈樞·本輸》中的太溪穴,位于“內踝之后,跟骨之上,陷中者也”,也就是在內踝和跟腱之間的凹陷處。“呂”即骨頭,“細”即微小的間隙,“呂細”一詞即是骨與骨之間的縫隙,是符合《黃帝內經》中的定位描述的。
(二)肉
《廣雅·釋器》:“膂,肉也。”《說文解字義證》中說:“(《說文》中的)‘脊骨也’者,《廣韻》引《字林》同徐鍇本,作‘脊肉也’。《韻會》引同本書‘脊背,呂也’。《字書》:‘呂,脊肉也,象脊呂之形’。”上文中說到的“背膂”一詞,也已經帶有了“肉”的含義,而不只是脊柱。馬王堆漢墓帛書《養生方》中“除中益氣”的藥方有一條:“即取刑馬膂(臚)肉十,善脯之”,“膂肉”即是背部的肉(也有說“臚肉”,即是腹部的肉)。
(三)比喻居中的地點
由于脊骨在人身體內部居中,所以“呂”字后來也被用來比喻居中的地點。如《華陽國志·卷一》有“孝子隗通爲母汲江膂水。天爲出平石至江中”一句,江膂水即是說江心水,也與“江中”對應,有人訛作“江裔水”,“裔”即水邊,則正好和原意相反了。
(四)比喻重要的地位
由于脊骨是人身上重要的部位,“呂”也常常被用來比喻重要的地位。例如,“呂”常常與“心”連用,組成“心呂之臣”或“股肱心呂”等,兩字都表示其重要性,常見于臣對君。《尚書·君牙》中有:“今命爾予翼,作股肱心膂。”然而《君牙》屬于《周書》,“膂”這種字形在秦文中才出現,所以段玉裁認為其借鑒了《國語》中的“謂其能為禹股肱心膂”,是偽書。《晉書·列傳第六九》中也有“引為長史,委以心膂之任”之句,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漢書·列傳第六》中說:“臣幸得托肺附,誠見陰陽不調,不敢不通所聞。”顏師古注釋說:“舊解云,肺附謂肝肺相附著,猶言心膂也。”所以“股肱”“肺腑”“心膂”作為人體內的器官和組成部分,都可以被用來比喻人的重要性。
(五)體力,力氣
“膂”常與“力”搭配使用,表示體力或力氣。《廣雅·釋志二》:“膂,力也。”《莊子集釋·卷二上》:“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郭象注:“夫舉重攜輕而神氣自若,此力之所限也。而尚名好勝者,雖復絕膂,猶未足以慊其愿,此知之無涯也。”這里“膂”與前文“力”是一個意思。《方言·第六》中有“膂,力也,宋魯曰膂。膂,田力也。”從這里也可以看出“膂”與“力”相對應,表示體力。《后漢書·列傳第六二》:“卓膂力過人,雙帶兩鞬,左右馳射,為羌胡所畏。”《漢書·帝紀》:“《書》不云乎?‘服田力嗇,乃亦有秋。’”應劭曰:“農夫服田,厲其膂力,乃有秋收也。”也都表示力氣。《論衡校釋·卷第三》中有注釋:“《河圖》曰:‘怪目勇敢,通瞳大膂,力楚之邦’(《御覽·八七》)。”這里的“大膂”與后文對應,應是指項羽有大力氣。《說文解字注》中也提到:“《秦誓》‘膂力既愆’,《小雅》‘膂力方剛’,古注皆訓為‘眾力’。”
(六)擔
作為承重的脊骨,“膂”在方言中有時也表“擔負”義。《方言·第七》:“攍、膂、賀、■,儋也(今江東呼擔兩頭有物為■,音鄧)。燕之外郊、越之垂甌、吳之外鄙謂之膂。”郭璞注:“擔者用膂力,因名云。”這一義項僅在《方言》一書中有體現。
(七)金屬名
一些學者認為“呂”在甲骨文、金文時期是某種金屬的專有名稱。唐蘭云:“呂是金文常見镈呂,呂是金屬專名。”(《西周銅器斷代中的“康宮”問題》,44頁)燕耘云:“在帝乙、帝辛時代的王室卜辭有這樣一條:‘王其鑄黃呂,奠血,叀今日乙未利’(《金》五一一》)。”這種觀點認為“黃呂”即是銅塊。安徽固鎮縣出土的一枚蟻鼻錢上也有“呂”字樣,說明“呂”字可代表金屬,或作金屬專名之義,因此楚人將其鑄于蟻鼻錢上作為貨幣名稱,以金屬專名的含義表示錢文,表示鑄有該銘文的蟻鼻錢是真材實料的銅的意思。
(八)鐘名
“呂”也表示鐘名。《史記·列傳第二》:“大呂陳于元英,故鼎反乎磨室。”《索隱》曰:“大呂,齊鐘名。”《晏子·諫篇》:“景公泰呂成。”《史記·平原君傳》:“使趙重于九鼎大呂。”《正義》解釋說:“大呂,周廟大鐘。”“大呂”和“九鼎”一樣,是國之寶器。《春秋左氏傳·定公》:“分康叔以大路,少帛,綪茷,旃旌,大呂。”杜預注:“大呂,鐘名。”《清史稿卷九五·志第七〇·樂二》還提到了大呂鐘的尺寸:“古尺徑三分三厘八毫五絲一忽,長八寸四分二厘七毫二百四十三分毫之二百三十九……”
(九)陰律
“呂”還表示我國古代音樂十二律中的陰律,分為六種,總稱六呂。成奇數的六個管稱“律”,成偶數的六個管稱“呂”,總稱“六呂”“六律”,簡稱“律呂”。《漢書·律歷志上》:“律有十二,陽六為律,陰六為呂……呂以旅陽宣氣,一曰林鐘,二曰南呂,三曰應鐘,四曰大呂,五曰夾鐘,六曰中呂。”西周通過演奏六種呂來祭祀不同的神明,《周禮·春官宗伯》:“乃奏黃鐘,歌大呂,舞云門,以祀天神;乃奏大蔟,歌應鐘,舞咸池,以祭地示。”后來由此出現了“黃鐘大呂”這一成語,用來形容莊嚴、正大、和諧的音樂,如《列子卷第七·楊朱篇》:“黃鐘大呂不可從煩奏之舞。何則?其音疏也。”即是說黃鐘大呂這種莊重的音樂不宜搭配過于紛繁復雜的舞步。《續資治通鑒·卷第一百二十六》:“但官職如讀書,速則易終而無味,須如黃鐘、大呂乃可。”則是以其舒緩莊嚴比喻做官和讀書的過程不宜從速。
夏歷還以十二律名與十二個月對應,大呂對應十二月。《禮記·月令》:“季冬之月,日在婺女……律中大呂。”《后漢書卷六·帝紀第六》:“隨月律,謂《月令》:‘……十一月律中黃鐘,十二月律中大呂。’”《晉書卷一八·志第八·律歷下》:“欲使當今國之典禮,凡百制度,皆韜合往古……以大呂之月為歲首,以建子之月為歷初。”《國語卷第三》:“元間大呂,助宣物也。”韋昭注:“十二月,大呂……大呂助陽宣散物也。”《清史稿卷一〇一·志第七六》:“大呂之鐘,十二月用之。”
也有將十二律與十二時辰對應的,大呂對應丑時。《前漢孝武皇帝紀卷第十四》:“亥曰應鐘。丑曰大呂。”《藝文類聚·卷第五》:“晉裴秀《大蠟詩》曰‘日躔星紀,大呂司晨。’”《周易參同契》:“丑子大呂,結正低昂。”《帝王世紀》:“于律為大呂,斗建在丑。”
上文提到的“呂細穴”還有一種常見的解釋,即是說由于“呂”是陰律,在這里指穴內的物質是“純陰之液”,“細”即細小緩慢,“呂細”就是描述穴位內部流淌著細小緩慢的水液,但這種說法無從考證,且與此穴另一個名稱“太溪”的釋義“寬大而淺的水流”對應不上。
(十)客舍
“呂”有時通“旅”,表示客舍。《睡虎地秦墓竹簡·為吏之道》:“自今以來,叚門逆呂,贅婿後父,勿令為戶,勿鼠田宇。”“逆呂”等同于“逆旅”。
(十一)長
“呂”在地方方言中表示“長”這一義項。《方言》第六:“矤,呂,長也,東齊曰矤,宋魯曰呂。”《莊子集釋卷八》有“一命而呂鉅”,郭嵩燾云:“《方言》:‘呂,長也。’《說文》:‘鉅,大剛也。’亦通作巨,大也。呂鉅,謂自高大,蓋矜張之意。”
(十二)古國名
《說文》:“昔太嶽為禹心呂之臣,故封呂侯。”前文說到《國語》中記載禹“祚四嶽國,命以侯伯,賜姓曰姜,氏曰有呂”。呂國故地在今河南省南陽市西部,周時賜姓姜,春秋初年被楚國所滅。
(十三)地名
“呂”也常被用作地名,如春秋時期宋國國邑呂縣,在今江蘇省銅山縣東南。再如春秋晉國國邑呂州,在今山西省霍州市西南。《國語·鄭語》:“當成周者, 南有荊蠻、申、呂、應、鄧、陳、蔡、隨、唐。”《康熙字典》:“《后漢·郡國志》:‘汝南郡新蔡有大呂亭。’注:‘故呂侯國。’”
(十四)姓
《通志·氏族略二》:“呂氏,姜姓,侯爵,炎帝之後也。虞夏之際,受封為諸侯。又晉有呂氏,出于魏氏。又后魏有比邱氏,改為呂氏。”“呂”在我國古今都是大姓。《欽定四庫全書·尚書注疏》中多次出現“呂祖謙”“呂氏”“呂望”等呂作為姓氏的用法。
由以上梳理分析可以看到,在表示“脊骨”及相關的義項時,“呂”和“膂”兩個字形都可使用,后期用后者的情況較多。在表示“金屬”及地名相關的義項時,基本只使用“呂”和“呂”而不用“膂”。
三、余論
通過前文,我們以許慎的《說文解字》及相關注解對“呂”字的起源的觀點為中心,對其字形演變和字義演變進行了梳理歸納。然而,關于“呂”的本義的說法有很多,《古文字詁林》羅列了多家說法,徐仲舒的《甲骨文字典》也列出了一些觀點,除了以許慎為代表的“脊骨”派外,獲得最多支持的是“金屬”派,即認為“呂”造字時的意義為“鑄器所用之金塊,金粒”,理由也有很多。首先,前文也提到,甲骨文卜辭中不止一次出現過“鑄黃呂”,可知其與金屬有關。其次,金文時期曾把該字寫作 ,中間填實而未有系聯,字形接近金屬塊,且金文中的“金”字早期都從 。再次,春秋時期余贎乘兒鐘有“鋁”字作 ,似乎也表明“呂”與金屬相關。最后,“呂”這個字形在分化出“膂”后很少再表示“脊骨”相關的含義,而多表示“陰律、國名、地名、姓氏”等。
然而,這種觀點也很難解釋為什么在“膂”出現前,“呂”字常常和“股肱”“肺腑”等其他體內器官連用表示重要地位,也時常組詞“呂力”來表示體力、力氣,更不用說方言中還用其表示“肉”或“擔負”義,和“金屬”這一義項似乎毫無關系。早期“呂”要負擔的職能過多,一些義項之間的關聯性也不大,而“膂”的字形出現后,幫助承擔了“脊骨”這一類詞義,使得“呂”漸漸不再表示這一義項,這是很普遍發生的詞義演變現象。《古文字詁林》中也說:“膂為呂之音同來紐轉注字,然俗字故從肉也。”所以“呂”即是“膂”,這種字形轉變、詞義轉移是語言發展的結果。在現代漢語中,有許多字詞也在經由時代的變化而不斷地演變,通過對這些演變的關注和梳理,我們也可以窺見社會發展與人們生活的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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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賈小凡,女,河南民權人,天水師范學院文學與文化傳播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字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