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丹藥到槍炮

首屈一指

火藥是中國古代四大發明之一。據《范子計然》記載，早在春秋時期，火藥就被應用于民間生活。到了宋朝，決定國家生死存亡的戰事頻發，催生了火藥武器的發明。

金國把遼國淘汰出局后，攻打北宋首都開封。宋人被迫南遷，歷史進入南宋時期，金兵依然窮追不舍。就在這時，德安之圍的南宋指揮官陳規發明了人類歷史上第一件真正爆炸性火器——火槍。金人緊隨其后發明了火炮。人類歷史上，第一次有火炮扮演關鍵角色的戰爭，是1221年金兵圍攻宋軍守衛的蘄州。在近一個月的炮轟之后，金兵轟開了蘄州四面的城門。

成吉思汗帶領蒙古兵滅了西夏后，于1232年圍攻金國首都開封。金兵抵抗蒙古兵的過程中，使用了在火槍基礎上改良而成的新型火器飛火槍。開封之圍持續一年，最終，金國被淘汰出局，蒙古兵轉頭直指南宋。

蒙古與南宋較勁長達四十五年之久。在這個過程中，火銃被發明了出來。1279年，蒙古滅了宋朝，建立了元朝。然而，蒙古人也沒能高興多久，朱元璋就用火銃建立了人類歷史上第一個“火藥帝國”——大明王朝。在朱元璋時期，火銃兵人數占軍隊總人數的10%。隨后一路飆升，1466年達到了高峰，火銃兵人數占軍隊總人數的30%。此外，朝廷還專門設立了軍器局和兵仗局。這兩個部門，大規模生產火銃。這一時期，中國造火器能力和火器技術設備等，在世界上首屈一指。

各自發展

歐洲使用槍炮的時間落后我們五十年左右。在14世紀至15世紀初，歐洲幾乎持續不斷地陷入戰爭狀態。英國經歷了玫瑰戰爭，并頻繁與法國和蘇格蘭發生沖突；西班牙則與英國爭奪海上霸權；法國則侵入諾曼底和意大利等地……這些連綿不斷的沖突，促使中國發明的火器在歐洲迅速傳播，并且加速了歐洲火器技術的革新，巨型火炮應運而生。

當時，西方最厚的外城墻只有中國城墻的十分之一，內城墻也只有十分之一到三分之一。這是西方發明了巨型火炮，而同一時期中國的火炮依然“玲瓏小巧”的原因。

中國的城墻制約了火炮技術的發展。首先，中國的城墻足夠厚。在明朝，幾乎每處城墻的墻底部厚十米至二十米，頂部厚五米至十米；其次，中國的城墻通常采用松散泥土填筑，經過夯實的土方技術，這些城墻變得異常堅固耐用；再者，中國城墻的設計呈傾斜狀。這種傾斜的結構能夠有效地分散和吸收投射物的沖擊力。城墻的厚度、堅固性以及傾斜設計三大特點相結合，使得它能夠抵御炮火的攻擊，也使得人們放棄對火炮技術的創新。

另一個原因，當時的中國用不上巨型炮。永樂皇帝駕崩后，中國戰爭的頻度和烈度大幅下降。一直到16世紀中期，明朝只發生了一次撼動全國的軍事事件，即1449年土木堡之變，所以軍事創新就停滯了。

拉開差距

中西方軍事大分流的標志性事件，是鴉片戰爭。火藥是中國發明的，火器技術也是從中國傳播至西方國家。英國卻利用火炮的力量，強行打開了中國的國門。

差距是從乾隆統治的中前期逐漸拉開的。當時，大清帝國盛世太平，消解了軍事革新的動力。據文獻記載，一位歐洲旅行者在中國看到，中國士兵的劍銹蝕得厲害，以至于這個士兵怎么也拔不出來。

這一時期，歐洲的科學技術正一路狂奔。比如，牛頓的學生本杰明·羅賓斯發明了“沖擊擺”。一個一人高的三腳架，下垂一個重擺，重擺上固定一個靶子。當用槍射擊靶子時，重擺會搖蕩。通過測量重擺搖蕩起的高度，可以精確地確定彈丸的動量，進而利用牛頓的公式計算出彈丸的速度。因此，沖擊擺能夠精確測量空氣阻力對彈丸速度和精度的影響。沖擊擺的發明，加速了歐洲槍械技術的創新。

清朝廷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落后嗎？《清實錄》中，從1842年開始，“炮”或“砲”這個字出現的頻率飆升到了0.19%，即每千字中就會提到兩次。可見，清朝廷對軍械的討論占據了前所未有的重要地位。林則徐、魏源等人，也都在積極地開辟近代中國現代化之路，但都是淺嘗輒止。在經歷了相當長時間的和平之后，鴉片戰爭不足以誘發清朝廷進行它所需要的深層改革。

1842年夏天，英軍包圍了南京，清朝的朝野上下確實感到了恐懼。但是，這種恐懼是暫時的。當英國人因為賠款、某些港口的貿易權以及租借香港而選擇退讓后，清朝廷的恐懼就消失了。《從丹藥到槍炮》作者指出：“只有在對決策者和精英同時有所觸動的時候，改革者才有機會獲得改革的動能。”

《從丹藥到槍炮》的作者歐陽泰是明清史專家史景遷和軍事史專家杰弗里·帕克的學生，現在美國埃默里大學擔任東亞學系主任。《從丹藥到槍炮》是其通過火藥武器演變從另類軍事史的角度回答了著名的“李約瑟問題”——為何火藥誕生于中國，而近代中國的軍事技術遠遠落后于西方。歐陽泰嘗試用彭慕蘭“大分流”理論去解讀東西方軍事發展的歷程，把中國和西方放在布羅代爾的歷史長時段去觀察，中國作為火藥的發源地，在歷史上軍事長期與西方并駕齊驅甚至于領先，而到了公元1700年后，逐漸被西方趕超，急劇拉開距離，不僅僅是因為政治制度、科學技術，還有一個被忽略的重要因素——大一統的清帝國進入長達百年的康雍乾盛世，戰爭頻率隨之減少，促進軍事技術發展的源動力不足。

編輯 鐘健 12497681@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