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論視域下二胡演奏技藝的探析

〔摘 要〕二胡演奏技藝至高境界的達成，需要二胡演奏技藝系統中各要素整體性協調發展。借助系統理論的分析方法，可以了解二胡演奏技藝系統中生理和心理兩個子系統及其構成要素之間的相互關系與互動機制，進而探析提高二胡演奏技藝的途徑與方法。

〔關鍵詞〕二胡；演奏技藝；系統；系統論

筆者在多年的二胡學習和演奏實踐中切身體會并認識到：技術上升到藝術的高度稱之為技藝，而高水平二胡演奏技藝的達成不僅需要演奏者有高超的技術做支撐，更要有過硬的心理素質以及深厚的文化藝術修養做保障。筆者查閱了大量文獻，發現有關二胡演奏技藝理論與實踐的文章局限于某一方面的研究，缺乏系統性的論述。為此，本文嘗試用系統論的原理對二胡演奏技藝進行系統研究，用系統論的觀念和方法分析影響二胡演奏技藝的因素及諸要素之間的關系，用系統論的思想從二胡演奏者的生理和心理兩個層面探析如何達到二胡演奏技藝的至高境界。

一、系統與系統論概述

（一）系統

1.系統的概念。系統，即由相互作用和相互依賴的若干組成部分結合成的具有特定功能的有機整體。

2.系統的特征。系統具有層次性、整體性、相關性和環境適應性等特征。

（二）系統論

1.系統論的概念。系統論（System Theory）是研究系統結構和功能規律的科學，其目的在于調整系統結構，協調各要素之間的關系，使系統達到優化目標。系統論的核心思想就是系統的整體性，必須統籌兼顧各要素之間的關系，使之相互有機配合，從而發揮系統整體的最大功效。

2.系統論的分析方法。系統論方法是指把研究對象放在系統的形式中，從整體出發，從系統與要素、要素與要素、結構與功能、系統與周圍環境之間的相互關系、相互作用和相互制約中，對其進行考察和辯證分析，以達到最優處理問題的一種研究方法。

二、二胡演奏技藝系統的構成

二胡演奏技藝是演奏者的技術技巧與心理活動協同表達二胡作品音樂形象的展示過程。本文依據系統的層次性，將二胡演奏技藝系統分為二胡演奏技藝的生理和心理兩個子系統來討論。

（一）二胡演奏技藝的生理子系統分析

二胡演奏技藝生理子系統的組成要素主要包括左右手演奏技法、演奏時的氣息控制和體態律動。

1.兩手技法要素。①左手技法：揉弦（滾揉、壓揉、滑揉等）、滑音、打音、顫音、泛音、撥弦、換把、跳把等。②右手技法：長弓、分弓、換弓、換弦、連弓、快弓、顫弓、跳弓、頓弓、大擊弓、拋弓等。

一個優秀的二胡演奏者必須經過長期、規范、刻苦的訓練，才可能打下扎實的技術根基，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基本功”。而所謂高超的演奏技56b07d23a62874c62f54684e7644c3c3術，除了要保證準確性（音準）、顆粒性（音質）、純凈性（音色）、穩定性（節奏）外，還要根據樂曲的需要作出相應的調整，得心應手、游刃有余地完成各式各樣的聲音變化，也就是左右手對樂器把控的熟練程度。離開高超的演奏技術，二胡演奏技藝無從談起。

2.氣息控制要素。氣息控制可以調節演奏者的生理和心理活動。二胡演奏前，平穩的呼吸不僅能解除心理緊張，而且可以排除雜念，使演奏者迅速進入所要展現的音樂意境里，所謂氣定神閑。二胡演奏中，氣息貫通使力的傳導順暢，則左手指觸弦靈巧，右手指運弓自然，發音必然圓潤悅耳；若呼吸不暢，使力的傳導受阻，則肌肉緊張，手指僵硬，演奏技巧與藝術表現必將大打折扣。氣息運用得當，有助于演奏者在演奏過程中對力度、速度、音色等方面的控制，以及演奏的準確性和把握性，使演奏者的演奏技巧和心理技巧形成“人琴合一、心手合一”的演奏狀態。因此，二胡演奏中的氣息要根據演奏技巧輔助和作品藝術表現的需要來進行有意識的調整與控制，而氣息控制的意識和能力需要通過長期的訓練與演出實踐，并有賴于演奏者良好的作品分析能力、音樂感悟和駕馭能力。

3.體態律動要素。演奏樂器時，演奏者的肢體隨音樂的韻律做一些有規律的動作，稱之為體態律動。從技術上講，體態律動在二胡演奏中對音色（如需演奏出渾厚的音色時，體態要趨向下沉，有固定支撐感）、力度（如需演奏較強力度時，體態可向施力部位傾斜）、節奏（如在演奏有復雜節奏型的旋律段落時，體態可隨節拍重音律動以輔助音樂表現）等變化方面有一定的輔助作用；從藝術上講，體態在二胡演奏中隨音樂而產生的合乎審美的律動，可以顯著增強二胡演奏的舞臺表現力和感染力。體態律動的運用應基于演奏者對音樂作品內涵與情感的充分理解與把握，如果游離音樂之外，反而會弄巧成拙。適宜的體態律動需要演奏者具備豐厚的文化底蘊和藝術素養，且需在演奏實踐中不斷探索與積累。

（二） 二胡演奏技藝的心理子系統分析

二胡演奏伴隨著演奏者復雜而微妙的心理過程，這些心理活動對演奏者的演奏狀態、演奏技術、演奏效果有很大影響。

1.認知要素。認知過程要素主要包括感知、思維與想象。對于二胡演奏者來說，一是通過聽覺感知聲音（音高、時值、音量、音色等）的細微變化；二是通過觸覺感知兩個觸弦點（左手手指按弦和右手運弓觸弦）的瞬間變化。而思維過程是二胡演奏者基于聽覺感知和觸覺感知以及對音樂作品的深刻研究和領悟形成的從全局到樂段、樂句、小節的分析思考和技術處理。

在感知與思維的基礎上，二胡演奏者通過想象對音樂作品進行“二度創作”，并形成自己的風格特色。二胡演奏者還能通過想象排除雜念，迅速進入特定的演奏境界，置身樂曲所描繪的景象中；有素養的二胡演奏者還可以通過想象用“心的耳朵”聽到預期的樂音并可隨時隨地再現給聽眾。

2.情緒要素。情緒是指人們對客觀事物態度的體驗。對于演奏者來說，“加工”音樂作品是一種與作曲家實現互動的過程，其中產生的音樂情緒是與作曲家實現共鳴和共情的結果，所以正確地理解和詮釋樂曲傳達出來的音樂情緒是至關重要的。另一方面，演奏者積極的情緒有益于心情愉悅、自信放松，能夠獲得更多的演奏靈感；而消極的情緒會使人的體力和反應力大為降低，甚至肢體僵硬、頭腦空白，演奏效果大打折扣。

3.意念要素。意念是人體內的一種力量，即意志力。意志是人自覺地確定某種目的并支配其行動以實現預定的心理過程。音樂演奏是一個多覺聯合的有機體，要將演奏中龐雜的感知信息和情感體驗等進行緊密有序的配合，這就要求演奏者必須具有強悍的意念來保證清醒的頭腦，能夠時刻理性地調配自己的感官進行分析和判斷，進而以恰當的情感思維引領適當的技術動作。另一方面，意念會驅使演奏者調動一切積極因素，調整心態，抑制消極情緒。

三、 二胡演奏技藝的系統論探析

基于系統的特征，從系統及要素之間的相關性、整體性和環境適應性幾方面探析提升二胡演奏技藝的途徑與方法。

（一）二胡演奏技藝系統的相關性探析

系統的相關性是指系統內各要素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存在著相互聯系、相互作用、相互影響的關系，一部分要素的變化會導致另外部分要素的變化。

1.生理子系統要素之間的相關性。①氣息控制與兩手操作的關系：二胡演奏中的氣息控制不好，大腦會因呼吸不暢而導致間歇缺氧，產生記憶遲鈍、反應速度變慢等問題，進而手指和手臂靈活度下降，按弦、換把以及運弓都受影響；反之，左右手操作不嫻熟，會打亂呼吸節奏，氣息也很難順暢。②氣息控制與體態律動的關系：二胡演奏中的呼吸狀態和體態動作相互關聯、相互作用，合乎音樂表現的氣息運動是體態按音樂節奏規律性動作的基礎，沒有適當的氣息控制也就沒有協調性的體態動作；反過來，體態動作的改變也會引起呼吸狀態的變化。③體態律動與兩手操作的關系：二胡演奏中體態律動的前提是兩手精準操作而產生優美的旋律，即沒有高超的演奏技巧，體態律動無從談起；反過來，體態律動對左手運指和右手運弓有很好的輔助作用，同時給觀眾以美的視覺享受。由此可見，只有技術嫻熟，氣息順暢，輔之恰當的體態律動，才能演奏出動人的旋律和美妙的樂音。

2.心理子系統要素之間的相關性。認知是產生情緒和意念的基礎，情緒左右人的意念和行為，意念能提高認識、控制情感，三者相互聯系、相互作用。二胡演奏者通過認知和思維的過程感受和理解樂曲的情感內涵，再加以合理且豐富的想象會使這種情感體驗更加鮮明，即演奏者的情緒與作品的音樂情緒交融升華成一種藝術化的情感，這種情感越活躍帶給演奏者的演奏靈感越大。訓練有素的專業二胡演奏者在演奏時可以通過意念，根據樂曲的藝術表現需要迅速喚起類似的情感經驗，即快速進入到作品的意境中。另一方面，演奏者通過意念還能平衡音樂情緒與演奏理性，以便把控演奏過程，做到張弛有度，收放自如。

3.心理子系統與生理子系統的相關性。①生理是心理的支撐：這里的生理主要指二胡演奏者的演奏技術（包括呼吸控制和體態律動），它是二胡演奏技藝的物質基礎。不同的生理基礎會體現在差異性的心理素質與心理狀態上，所謂“藝高人膽大”，表明過硬的演奏技術會帶來良好的心理狀態。二胡演奏者熟練掌握各種演奏技巧，駕馭任何作品游刃有余，則有利于形成良好的心理狀態，舞臺演奏信心十足。②心理對生理的作用：感知、思維、想象、情感等心理要素的有機結合，經過在大腦中不斷重復強化后形成了音樂演奏經驗，進而發展成為音樂演奏能力和藝術創造能力，這種能力對演奏技術有巨大的支撐作用，會使我們的演奏更有藝術性和感染性。如二胡演奏時，演奏者沉浸在音樂作品所描繪的情境中，并與之產生情感共鳴，而情感的變化影響著左手揉弦的頻率、幅度，影響著右手運弓的輕與重、快與慢，也影響到呼吸控制與體態律動。當我們的思維能力越強，情感越豐富，感1b0bef2a580eb7cff9fb3557bd317c06覺體會越深，演奏越會得心應手，越具有感染力。

（二）二胡演奏技藝系統的整體性探析

系統的整體性是指系統內各組成要素必須協調統一、密切配合，才能發揮系統的特有功能，且其功能遠大于各組成要素的功能總和。

1.“意、氣、力”的統一。“意”包含了注意力、想象力、記憶力、感覺、情緒等廣泛的心理活動；“氣”指二胡演奏過程中的氣息調整與控制；“力”指二胡演奏過程中的左手指按弦和右手指運弓以及肢體動作之力。以意領氣，以氣發力。意念先行意味著“意”是演奏活動的先導，演奏者感知音樂作品產生想象，通過喚起意念感覺來調節與控制情感，進而引導演奏生理系統的運行，即“意在情先，情在音先”。意念貫穿于整個演奏過程，以意領氣，即在意念感覺的引導下控制演奏的氣息。氣息控制主要是調節呼吸氣壓的大小、氣量的多少、氣勢的強弱以及呼吸速度的快慢、頻率的大小等等。氣是力的源泉，氣息的變化帶來兩手操作及體態律動的變化。演繹音樂作品時，演奏者不同的感情和意念狀態會產生不一樣的氣息與肌肉活動。總之，只有好的音樂感覺才有合理的氣息控制，也才有熟練的技術操作，所謂“力與氣合、氣與意合”。可見，“意、氣、力”的完美協同才能發揮整體最大效用，才能走進二胡演奏技藝的至高境界。

2.心理要素與生理要素的統一。優秀的二胡演奏者必須具備出色的技術素質和心理素質，兩者不可偏廢。現在很多青年二胡演奏者技術技巧純熟，但演奏的音樂缺乏個性，缺少內涵，難以打動人。反觀著名二胡演奏家們的舞臺影像，聆聽他們的音樂，就會發現演奏家們不是為了單純炫技，而是將高超的演奏技術、豐富的內心情感與所呈現的音樂內容完美結合，并形成個人的演奏風格。他們的音樂不僅給人以美的享受，更給人以心靈的觸動和思想的啟迪，如蔣風之的演奏細膩優雅，王國潼的演奏剛柔并濟，閔惠芬的演奏質樸感人等等。因此，只有將嫻熟的技術技巧和完美的藝術表現并駕齊驅才能相得益彰，才能達到二胡演奏技藝的至高境界。

（三）二胡演奏技藝系統的環境適應性探析

外界環境的變化必然引起系統內部各要素的變化，系統必須通過內部結構的調整，使系統具備新的功能以適應外部環境的變化。

1.把握動態性原則，與時俱進。①適應技術、心理的變化：二胡演奏技術和演奏心理是一個不斷成長的過程，不僅要刻苦練習，更要通過經常性的比賽和演出提升自己的技術水平和心理素質。新作品的涌現、演出模式的變化等對二胡演奏者的技術與心理提出更高的要求。只有不斷修正目標，才有前行的動力，才能逐步提高二胡演奏技藝水平。②適應類型、風格的變化：不同的地域特征、文化背景以及時代變遷形成了不同風格的音樂作品。優秀的二胡演奏者應能根據作品體現的地域性、時代性、風格性等對演奏技藝要素做動態性調整，以恰當的技術手段駕馭不同類型和風格的音樂作品。

2.遵循開放性原則，博采眾長。①向小提琴學習，拓展演奏技巧：西方小提琴歷史悠久，有相對成熟的技術與理論體系，與同屬拉弦類樂器的二胡在演奏技法等方面有相通之處，這為二胡學習小提琴技術與理論提供了便利。劉天華先生首開先河，將小提琴演奏技巧融入二胡演奏中，創作了大量專業練習曲。伴隨后來大量移植曲目的出現，一些提琴演奏技法逐步在二胡上得以應用，如左手的快速換把、人工泛音技術、右手的自然跳弓技術等，提升了二胡演奏的技術表現。②向其他樂器學習，充實表現手法：如二胡曲《漢宮秋月》中用平直的滑音模仿古琴的吟猱綽注；二胡曲《彈樂》中用手指撥空弦模擬彈撥樂器的音效；二胡曲《阿曼尼莎》中用手拍琴皮模擬手鼓的音效等。③向地方音樂學習，彰顯風格特色：我國眾多的地方音樂為二胡演奏技藝提供了豐富的創作資源，同時也拓展了二胡的演奏技法。如《秦腔隨想曲》，是以陜西秦腔的曲牌音調為音樂素材創作而成的二胡曲，演奏中借鑒了板胡的技巧手法，呈現出豪放質樸的音樂風格；《河南小曲》是根據河南曲劇和豫劇的唱腔特點，結合墜胡的演奏特點（大幅度滑音）創作而成的二胡曲，具有詼諧幽默的地方音樂風格；《江南春色》是以江南絲竹為音樂素材創作而成的二胡曲，其中的墊指滑音、浪弓等很多技巧都是由江南絲竹音樂借鑒而來。二胡演奏者要善于從其他藝術中汲取營養，不僅是音樂方面，還可從舞蹈、美術等其他藝術門類中獲得靈感以豐富自己的演奏技藝。

結語

基于系統理論探析二胡演奏技藝，旨在厘清影響二胡演奏技藝的各要素及要素之間的關系與互動機制。二胡演奏者可用系統論的思想指導自己的日常訓練和舞臺實踐，統籌兼顧二胡演奏技藝系統內各相關要素，內外兼修，揚長補短。在二胡演奏中，只有將高超的演奏技術與強大的心理素質完美結合才能使音樂表演達到技藝美的至高境界。一個成熟的演奏家，不僅要有一流的演奏技術、過硬的心理素質，還應有廣博的文化視野、持續的創新學習意識和高尚的人格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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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2024年度浙江音樂學院科研項目“系統論視域下二胡演奏技藝的研究與實踐”（項目編號：2024KL008） 研究成果。

作者簡介

黃紫沐，浙江音樂學院國樂系二胡教師，研究方向為二胡演奏。

責任編輯：任麗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