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光明樓,是北京南城的一個地名,鄰近有天壇、龍潭湖、東單公園、花市、幸福大街……這里是我們故事開始的地方。
我出生在1983年,成長在北京南城的一個普通的家庭中,父親是文化館館員,母親是音樂老師,家中一直保存著大量父親拍攝的家庭照片底片和繪畫寫生作品,其中很多底片從來沒有被沖洗成照片。出于對小時候生活場景的想象,2020年春節前后,我開始整理、重新掃描、編輯其中從1970年代到2000年左右拍攝的膠片照片。這些照片有彩色也有黑白,拍攝地點集中在以家、工作學習地點,以及周圍公園為中心擴散出去的北京原崇文區和宣武區。








花市上四條是我出生的地方,花市是老北京南城有名的商業街,直到1960年代,這里都是賣花的集市。花市賣的花不是鮮花,而是“絹花”,老北京也叫“簪花”“京花”。每逢花市開集,四九城的百姓買簪花都奔這兒。后來,我的家搬到離花市不到兩站地的駒章胡同,離胡同不遠便是原崇文區有名的斜街——幸福大街。幸福大街與光明樓相交,龍潭公園便離光明樓不遠,從光明樓還可以遠眺天壇公園,父母的青春與我的整個童年生活,都沒有離開過這里。2010年,北京市政府撤銷了崇文區和宣武區,將其分別并入東城區和西城區。我們的生活也漸漸遠離了這里,之后每次路過,我總有一種強烈的歸屬感,這些地方已經成為我尋找記憶的出發點,牽引著我不斷翻看在這里留下的照片,并嘗試把我們一家的故事呈現出來,既是懷念,也是思考。
20世紀中后期,隨著相機進入千家萬戶,拍攝身邊的事件、家庭或者朋友已經根植在人們的生活中,父親作為一名業余攝影師,他對于拍攝我的母親、我,以及家庭充滿熱情,他積極地、自主地拍攝,并在持續的拍攝中保持著好奇心,為這些照片注入了令我驚訝的活力,照片中呈現出的“業余”,與一般羅列場景式的拍攝方式有所區別,成為我有趣的、獨有的一份家庭記憶,照片中不經意間散發的最日常化的審美,成為我不斷整理的一種動力。這些一張張看似散淡的、無關的、抒情的影像,承載了我整個童年的記憶場所,家在哪里?就在這里。
作為生活在北京南城一帶的普通家庭,我的家庭被那個時代感染的同時,卻又無意間與時代分割,忽遠忽近。對于生活的熱情,讓我們的生活沉浸在浪漫與歡愉之中。
在這些影像中,父親有時候是家庭故事的講述者,用大量快照訴說家庭的故事;有時是一名圖像收集者,在以生活為半徑的地域中游走,通過如素材般的影像,對民間風貌、城市變化,進行地毯式的拍照“留念”。我則借用采訪、整理父母口述,以及自我的講述、調查等方式,對所有如“證據”般的照片進行考證。
照片從封存在箱子中到公之于眾,它們有了與普通家庭照片截然不同的命運。今天,我把這些瑣碎的、有趣的、有愛的家庭照片呈現出來,作為對家人愛的一種回應,也是自我的心靈慰藉。同時,作為照片收集者,我又懷著忐忑的心情,整理它們、編輯它們、呈現它們,把它們從我記憶中最私密的位置中提取,拋向公眾,希望這些照片中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件服飾、一個姿態、一個場景……也能激蕩起你心中的一片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