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染發”的母親

母親從不允許我們染頭發，說染頭發傷害頭皮、傷害發質，黑發健康漂亮就好。起初，我還沒有愛美的意識，便將其奉為圭臬，染發燙發對我來說是不可能發生的。或許是這個原因，我的頭發一直保持著黑亮、柔順的狀態，理發師見到都會夸。上了大學，身邊染發的人越來越多，我幾次想嘗試，但都因為母親的不同意而告終。

可有一次，我發現母親在洗手間里偷偷把染發膏往自己頭發上抹，我以為自己找到了控訴的機會。但當母親把那瓶發廊阿姨送的不知名的棕色染發膏往頭上抹，笨拙地想要蓋住頭上的白發的時候，我竟鼻子一酸：歲月終究是不饒人啊！

記得小時候，母親偶爾會讓我幫她拔掉幾根白發。但我在拔的過程中，總會不小心扯下其他黑發。看著扯下來的黑發和白發形成強烈的對比，母親總會喃喃自語：“我也變老了嗎？”

那時候，我總不以為然：“媽媽，別為一兩根白發傷心，您還有整頭的烏發呢。”然而，母親的白發并沒有停止冒出，仿佛越拔越多，我每次都要花點時間，才能拔完。如今，母親頭上的白發，已經不是光靠拔就能解決的問題。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母親頭發里藏著這么多的銀絲。見我發現了，她尷尬地笑笑。她自己染不到后面的頭發，干脆叫我幫忙。母親坐到我面前，我拿著染發劑的手微微顫抖，不知從何下手，因為撥開她的頭發，那些刺眼的白發密密麻麻地藏在黑發間。染發劑散發出一股廉價的香味，很刺鼻。我問她為什么不到理發店讓理發師染，她卻表示自己不喜歡理發師的手藝，而我心里明白她是舍不得花錢。

等待染發劑上色的空隙，母親拿出她年輕時候的照片。照片上的她長發飄飄，畫了淡妝，和朋友一起游玩，陽光燦爛地笑著。原來年輕時候的她，也這樣愛美。她第一次拿出這張照片，神情充滿感慨。可我記憶中的母親，都是留著過耳短發，她生了孩子后為了方便干活兒、方便照顧我們幾個孩子而剪去長發。

也許跟同齡人對比，母親的白發較多，也許是在本該愛美的年紀她沒有資本去愛，如今閑下來卻有許多不甘和惋惜。不管是何種原因，都能看出母親對年華老去的不服氣。

這次國慶節回家，我偶然發現母親又在鏡子前拔白頭發。我拿出專門給她買的那瓶質量比較好的染發膏，想幫她染發。我問母親怎么不到理發店讓理發師弄好。“前不久才去理發店染了一次，洗頭發的時候總會掉色。自己補一下也是一樣的。”母親笑笑說完，又感慨道，“以前不同意你們染頭發，是因為錢都要花在刀刃上。現在好了，看著你發質又好，還能染自己喜歡的顏色，真好！”嘆了口氣，母親繼續說道：“我也怕頂著一頭白發出去會給你丟臉，別人以為我們是祖孫呢。”

我趕緊安慰道：“自然美才是最美的，況且，鬢微霜，又何妨？以后您就少操勞一些，我們都長大了，您該過過好日子了。下午我報個旅游團，您和爸爸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在我的不斷安慰下，母親漸漸變得不那么害怕照鏡子，也不那么傷春悲秋了。她愛上了旅游，沿途中的美景，結交的有趣朋友，沖淡了她對白發的焦慮憂愁，她的心態逐漸變得坦然，精神狀態越來越好。前段時間她還說“活到老，學到老”，要我教她剪輯視頻，她要展示旅游的相關動態。雖然臉上依舊有皺紋，頭上仍然有白發，但是母親早已與它們和解。

母親的白發，是歲月所染，時刻飄拂在我的腦海中，提醒我時光不等人，要好好盡孝，陪母親走過一個個春夏秋冬。

編輯|孫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