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霞：心懷“女俠夢”，詮釋“她”正義

為未成年人撐起保護傘

記者：您為什么會把工作重點放在法律援助上呢？

張玉霞：我從小喜歡看金庸的武俠小說，法律專業畢業后，我心中的女俠夢一直蠢蠢欲動。直到有一天接觸到公益律師這個行業，我感覺心中的英雄情結才真正有了現實出口。幫助弱者，幫助請不起律師的人打官司，就是我理解的鋤強扶弱，于是我辭去法務工作，成為一名職業律師，并主要從事法律援助工作。

記者：近年來媒體報道的、群眾關注的涉及未成年人的案件有增多趨勢，您怎么看這一現象？

張玉霞：近年來涉及未成年人的案件呈上升趨勢，一方面監護人越來越重視維護未成年人的權益，一方面法律也在不斷進步，對侵害未成年人的行為認定范圍也越來越廣。比如2019年將“咸豬手”入刑，近三年來猥褻未成年人案件的量刑越來越高，相關普法宣傳也越來越多。

記者：可以介紹一個您經辦的未成年人案件嗎？

張玉霞：我處理過一個小女孩被猥褻的案件。一天她和往常一樣放學之后自己走路回家，路上遇到一名陌生男子搭訕。盡管她不想理他，但她是一個懂禮貌的孩子，還是一邊加快腳步一邊回答男子的問題，直到拐角處，男子趁機猥褻了她。平時活潑的孩子那天回家后一聲不吭，小女孩的媽媽察覺到異樣，就仔細詢問孩子在學校的動態。在媽媽溫柔的關心中，小女孩的委屈終于爆發了，嚎啕大哭之后把事情說了出來，媽媽立即報警。之后的法律程序非常復雜，一直需要她們的積極配合，在處理案件的過程中，媽媽有些后悔：“早知道這么麻煩就不報警了。”我能感覺到母親想保護孩子，但沒有想象到法律程序的嚴謹與細致，我作為她們的律師只有不斷堅持。

一審宣判，被告人受到應有的法律制裁，我打電話告訴小女孩媽媽結果，剛開始她很冷靜：“終于判了啊。”我本以為這只是經過漫長等待后的如釋重負，但過了五分鐘后，她又打電話給我，語氣也不一樣了：“剛剛我告訴了女兒結果，她說明天開始要自己去上學，她再也不怕了，因為壞人都是會被抓起來的。”原來，自從案件發生以后，小女孩都不敢獨自去上學。對未成年人來說，一個正義的結果非常重要，或許孩子媽媽最初的堅持給小女孩的成長帶來了一絲光亮，這份光亮，給了她更好地生活的勇氣。

以法律為武器，守護弱勢群體

記者：“一老一小”是您工作的重點，除了關注未成年人，您還非常關注老年群體的權益維護。老人經常會遇到的法律問題有哪些呢？

張玉霞：老人會遇到的法律問題主要集中在贍養、安置、居住問題上。之前一位八十多歲的阿婆來找我，她很早把房子過戶給了女兒，沒想到女兒突然去世，去世前已把房子過戶給了自己的女兒（也就是老人的外孫女）。外孫女做生意資金上出了點問題，就想把房子賣掉，阿婆面臨無處可去的困境。阿婆找到我的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要和外孫女對簿公堂。我去過阿婆家幾次，整個房子的氛圍還停留在80年代，到處是外孫女曾經生活過的痕跡。外孫女是阿婆一手帶大的，盡管阿婆很多事情記不清了，但她仍記得外孫女的名字。庭審時我羅列了有關房子的所有材料，從建起到拆遷到重建，回顧這個房子和老人產生的聯結，我主張保障阿婆的終身居住權，同時還提出了懲罰條款，如果外孫女要賣房子，就要給阿婆200萬元安置費。回憶起外婆對自己的養育之情，外孫女當場痛哭流涕，說：“我也不想這樣的。”最終雙方達成協議，保障阿婆的終身居住權。在法庭上，她們是原告和被告；在法庭外，她們是世上最親的親人。法律是有溫度的，在追求法理的同時，人與人之間的情感聯系也彌足珍貴。我保護了阿婆在這個世界上最后的住所，也是她最后的情感依托。

記者：最近幾年女性權益的保障在法律層面有什么突破嗎？

張玉霞：《中華人民共和國婦女權益保障法》中人身安全保護令適用范圍的擴大，就和我身邊發生的一起案子有關。2022年，我的一位朋友在離婚之后一直被前夫跟蹤，她問我能不能申請人身安全保護令，但按照當時的法律申請保護令需要滿足婚姻存續或者共同居住的條件，我也幫不了她。我還記得她給我發的最后一條短信：“玉霞，早點休息。”2022年6月，她的前夫到她的住所把她殺害了。這件事讓我非常愧疚，也給我帶來很大觸動，2022年國家完善《婦女權益保障法》，我就提出要擴大人身安全保護的適用范圍，包括主體和內容，2023年1月1日新修訂的《婦女權益保障法》正式實施。

2022年底，一位年輕女孩來找到我，她和男友分手后一直遭受對方的跟蹤和騷擾，更令人不安的是，前男友經常在半夜向她發送白天跟蹤時拍攝的照片，給她帶來了極大的心理壓力。在2022年12月29日，我將這一案件提交至法院，之后成功為這個女孩申請到了人身安全保護令。這是上海首例分手后女性申請到人身安全保護令的案例，標志著女性權益得到了更多實際的保護。

不忘初心，乘風破浪

記者：您從業這么多年，感覺自己有什么成長嗎？

張玉霞：成長肯定是有的。剛入行時我一腔熱血，認為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但是隨著閱歷的增加，我發現人是復雜的。起初我很難理解有些當事人的訴求，但如今我會盡力從法律的角度幫助他們實現訴求，甚至還想到他們以后的生活，比如能不能幫他們申請經濟上的救助，提供一些資源和機會？總之就是越來越有煙火氣。正義不僅僅是紙面上的法律條文，更是讓每一個實實在在的人生活得更好。法律的本質是人人平等，而法律援助正像墊在弱者腳下的那一塊磚，向弱者釋明法律，提高他們用法律保護自己的意識，讓他們下次不會再被侵權，也是法律援助的意義。

記者：您如何看待律師界的巾幗力量呢？

張玉霞：現在，女性在律師界的比重越來越大。其實女性有很強的共情能力，我每年都要作三十多場老年普法講座，老人們都非常喜歡我，覺得我能把法條講得通俗易懂，我覺得這是他們對我的最高認可。女性在面對弱勢群體時能夠表現出更強的親和力，比如我經常參加《老娘舅》這個節目，很多觀眾都會叫我“小張律師”，在他們眼中我就像養成系律師一樣，很多觀眾是看著我一步步成長起來的，我在現實中的工作和在節目中做的事情是高度契合的，這也早就成為了我工作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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