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 新質生產力是由技術革命性突破、生產要素創新性配置、產業深度轉型升級催生的先進生產力質態。高水平開放是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有效路徑,通過集聚全球先進生產要素、優化資源配置、提供創新的制度環境,促進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反過來,新質生產力的發展能夠擴大外貿規模、增強對外商投資的吸引力,從而促進貿易結構轉型升級。當前,在以高水平開放推進新質生產力發展的過程中,還存在對外開放仍需擴大、開放領域有待拓展、制度型開放不足等問題。需要完善高水平對外開放體制機制,打造更大規模、更寬領域、更深層次對外開放的新格局。同時,加快構建全國統一大市場,發揮政府的宏觀調控作用,形成與新質生產力相適應的制度體系,實現高水平對外開放和新質生產力的相互促進,推進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
[關鍵詞] 高水平開放 新質生產力 高質量發展
[中圖分類號] F124;F75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6623(2024)05-0040-09
[基金項目]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管理科學部應急管理項目:風險疊加背景下國際貿易新特征與理論框架。
[作者簡介] 余淼杰,遼寧大學校長、博士生導師、國家級人才稱號特聘教授、北京大學博雅特聘教授、聯合國國際經濟學會會士,研究方向:國際貿易、中國經濟研究、發展經濟學;張晨迎,遼寧大學金融與貿易學院,研究方向:國際貿易。
一、引 言
當前,百年變局加速演進,國際環境發生深刻變化,國內也面臨艱巨的改革發展任務,在此背景下,中國經濟增長模式已由高速增長轉變為高質量發展。高質量發展旨在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日益增長的需求,是能夠體現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新發展理念的發展。
推動高質量發展的過程中,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是其內在要求和重要抓手。新發展階段,高質量發展體現在生產、流通、消費、分配四個方面,生產是其中的“牛鼻子”。生產的高質量發展就是要實現產品附加值的提升、產品質量的提高以及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并推動整個行業形成全產業鏈的生產體系,實現三大產業的合理協調發展。其中,最關鍵的是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而新質生產力是提升全要素生產率的重要抓手。
新質生產力是推動高質量發展的關鍵所在,有效路徑為高水平開放。以開放促改革、以改革促發展,是我國現代化建設不斷取得新成就的重要法寶。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過程中,高水平開放扮演著重要角色。當前世界經濟復蘇乏力,國際形勢日趨復雜,不穩定不確定性因素增加,給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帶來挑戰。高水平對外開放通過營造良好的國際環境,為新質生產力的培育提供要素基礎和制度優勢,加快形成適應新質生產力發展的生產關系。反過來,新質生產力憑借其技術創新優勢,激發制度創新的潛力,能夠為貿易高質量發展賦予新的動能,促進外貿規模的進一步擴大和貿易結構的轉型升級。
二、高水平開放與新質生產力的辯證關系
(一)高水平開放為培育新質生產力提供必要條件
從全球視野看,新質生產力是贏得未來國際競爭優勢和主動權的關鍵所在,也是大國博弈的焦點所在。發展新質生產力不僅要高水平自立自強,還需要高水平開放。以開放促改革、促發展、促創新,是我國推進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法寶,也是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b8ca6c5ecbc300fd9b3cce08435dedc4力的重要路徑。高水平開放可以為培育新質生產力提供良好的環境基礎:要素型開放集聚全球先進生產要素,促進生產要素的優化配置;制度型開放推動內部制度創新與國際標準接軌,為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提供良好的制度環境。
1. 促進生產要素的優化配置
過去中國的開放集中于要素型開放,是在勞動力、資本、資源等生產要素的流動和配置方面的開放。要素型開放通過集聚全球先進生產要素、優化資源配置,為培育新質生產力提供必要條件。發展新質生產力需要技術、人才、數據、資本等先進生產要素的參與,但這些生產要素的分布是全球性的、不均衡的,各國的資源稟賦、技術水平等生產要素存在差異。高水平開放可以在全球范圍內引進技術、人才、數據等先進生產要素,這是優化資源配置、提升全要素生產率的重要前提。2022年,我國實際利用外商直接投資金額達1891.3億美元,其中科學研究、技術服務和地質勘查業,信息傳輸、計算機服務和軟件業所占比重整體呈上升趨勢(圖1),表明越來越多的外商直接投資流向了與科技研究相關的產業。境外來中國大陸工作的專家總量已由2002年的35萬人次增加到2015年的62.35萬人次,其中經濟技術專家占比過半①。
高水平開放使世界各國開展廣泛深入的交流合作,先進思想的碰撞能夠激發創新精神和改革意識,為培育新質生產力提供強大動力。國際人才的流入為中國企業傳遞外國市場的需求信息,有助于減少企業在出口產品方面的信息不對稱,推動企業開發更具針對性的高質量產品。同時,國際人才作為一種高技能人力資本要素,也有利于企業提升創新能力,改善產品質量。外資的引入和跨國企業的設立不僅帶來了資金,還有助于引進外國的先進技術、管理經驗和市場資源,為創新提供有力支撐。外部先進要素的流入能夠提高國內要素的利用效率,推動先進理念、現代技術、管理經驗、外部資金與各類生產要素有機融合,實現技術創新、管理創新和制度創新。高水平開放為國內企業提供更廣闊的市場和更深層次的競爭,促使企業進行科技創新,提高全要素生產率,加速形成新質生產力。
2. 促進國內制度創新
近些年,中國在推動商品與要素流動型開放的同時,逐漸將重點轉向制度型開放。同商品和要素流動型開放相比,制度型開放是一種更高層次的開放,是我國實現高水平開放的必然趨勢。制度型開放不僅涉及要素型開放的比較優勢,更強調在規則、規制、標準、管理等層面的開放。高水平開放通過推進制度型開放,為培育新質生產力提供先進制度基礎。
首先,自貿試驗區和海南自貿港通過放寬市場準入、優化投資環境等一系列制度創新,提升了外商投資的便利化程度,吸引了大量國際企業和優質資源的涌入。海南自貿港的“低稅率安排”,吸引了大量國內外高素質人才,為新質生產力的培育集聚了先進生產要素和創新主體,為國內企業提供了與先進國際經驗接軌的機會。
其次,高水平對外開放有助于建立與國際高標準經貿規則相接軌的規則、規制、標準、管理,完善知識產權保護、產業補貼、環境標準、勞動保護、政府采購、電子商務等領域的體制機制。通過對標國際高標準規則,進行制度創新,建立完善的激勵約束機制,從而充分激發各個創新主體的活力。
再次,積極探索數字貿易、綠色貿易等新興貿易領域的規則,為國內改革提供規范化示范。技術標準和認證、環保標準等對我國的生產在產品質量和生產環保程度上提出了更高要求,有助于倒逼企業產品質量的提升以及產業的綠色化轉型升級。制度型開放有助于我國參與新興貿易領域的規則制定,加強我國的全球治理能力,提升在全球貿易中的話語權和影響力,為發展新質生產力提供優越的國際環境。
(二)新質生產力的發展有助于更高水平的對外開放
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是我國提升新賽道產業產品核心競爭力的關鍵因素,新質生產力可以推動技術創新和產業升級,通過提高產品質量、培育新興產業,促進外貿規模的擴大和貿易結構的優化。同時,與培育新質生產力相配套的政策體系所創造的良好制度環境,對我國進一步參與國際競爭、提升國際規則話語權意義重大。
1. 激發外貿新動能
首先,新質生產力可以通過提升產品質量,提高我國出口產品的市場競爭力。新質生產力可以促使企業在技術創新、工藝改進和質量管理上不斷進步,從而增強產品的市場競爭力和國際認可度。高質量的產品不僅能夠滿足國際市場的高標準要求,還能幫助我國企業贏得更多的市場份額,從而提升出口競爭力,擴大外貿規模。
其次,新質生產力催生新興產業和高技術產業,這些新興產業通常具有較高的技術性和創新性。隨著這些新興產業的發展,能夠開辟新的出口領域和市場,并且推動外貿結構的優化和升級。
再次,新質生產力可以通過促進技術創新和管理優化,增強企業的生產效率,從而提高國際市場的競爭力。綜合來看,新質生產力不僅通過提升產品質量和開拓新興產業直接激發外貿的新動能,還通過提高企業的生產能力和市場適應能力,進一步推動外貿的持續增長和健康發展。
2. 提高對外資吸引力
當前,中國在吸引外資方面面臨復雜的外部競爭格局,在中高端產業面臨發達國家的競爭,在中低端產業面臨發展中國家的競爭。為了應對這些挑戰,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是關鍵,這不僅能夠重塑我國在各個產業的國際競爭力,還會助推我國更好地融入地區經貿合作,吸引更多先進資本的流入。一方面,自主科技創新是培育新質生產力的核心。通過自主科技創新,可以在原創性和基礎性研究領域取得突破,這些創新成果將使我國在技術前沿領域建立競爭優勢,從而提高中高端產業的國際競爭力。另一方面,將科研成果快速轉化為市場化成果,真正做到“政產學研用”五方面相結合,以科技進步推動產業轉型升級。利用超大規模的市場優勢和全產業鏈的比較優勢,進一步推動對外開放,加快從要素型開放向制度型開放的轉變,從而更好地吸引外資。
3. 促進貿易結構升級
調整貿易結構的核心和重點是提高出口產品的附加值,也就是提升一般貿易比重、降低加工貿易比重。自2006年以來,中國對外貿易結構持續優化,一度占中國貨物進出口總額“半壁江山”的加工貿易,目前比重已降至20%以下,而一般貿易的比重超過了60%(圖2)。在新質生產力的發展過程中,技術創新使企業能夠開發出技術密集型和創新驅動型的新產品,提高產品的附加值。同時,隨著企業技術水平的提高和自主品牌的建立,企業能夠將生產過程中的關鍵環節和高附加值環節掌握在自己手中,減少對外部加工環節的依賴,獲得更多的出口收入和市場份額。
隨著全球綠色低碳轉型加速,綠色貿易已成為多國經濟轉型的關鍵驅動力,環境友好型產品在國際貿易中的重要性日益凸顯。中國的“新三樣”(電動載人汽車、鋰電池和太陽能電池)出口,已位居全球前列。尤其是2020年以來,這些產品的出口增速顯著。2023年,中國新能源汽車、光伏產品和鋰電池的出口總額首次突破1萬億元,同比增長29.9%。新質生產力將催生出綠色創新、綠色產品、綠色產業,為綠色貿易提供抓手。通過技術創新和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能夠讓各類產品尤其是碳排放比較多的產品更加綠色化,加快傳統產業向綠色化轉變,把握住綠色貿易的發展機遇,加強綠色貿易國際合作,促進貿易結構的優化。
三、高水平開放促進新質
生產力發展的難點
(一)對外開放仍需擴大
自1978年實行改革開放政策以來,中國的對外開放工作取得了重大進展。2008—2022年,中國①的世界開放指數從0.678穩步上升至0.752②,但相較于美、英、法、日、韓等發達國家仍略顯不足,高水平開放有待進一步擴大,以為新質生產力的發展提供強勁動力。
1. 出口目的地有待拓展
美、英、德、荷蘭等國在中國出口中占據重要地位,隨著國際經貿格局的日趨復雜,歐美國家在中國對外出口中的地位有所下降(表1,圖3)。《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的生效,使得東盟在中國貨物出口總額中的比重顯著上升,雙邊貿易持續增長。東盟已超越美國和歐盟成為中國最大的經貿伙伴。這一趨勢表明中國的經貿結構正在向更加多元化的方向發展,新興市場的崛起,是中國對外經貿格局發生的長期性和結構性變化。為了擴大高水平對外開放,中國的出口結構需要更加多元化,不僅要繼續保持歐美成熟市場的份額,還應進一步拓展新興國家市場,重點開拓包括俄羅斯、巴西、南非等在內的金磚國家市場,尤其是最新擴容的沙特阿拉伯等國。與此同時,應大力推進與東南亞及東盟國家的合作,加強與日本、韓國等周邊發達經濟體的經貿往來。
2. 進口規模仍需擴大
長期以來,中國堅持實施擴大進口戰略,其已成為中國擴大開放的重要抓手。2023年,中國進口規模為17.98萬億元,穩居全球貨物貿易第二大進口國,進口依存度為14.27%,相較美國的18.85%依然存在差距。進口是我國貿易增長的重要組成部分,需要進一步降低關稅、減少貿易壁壘,持續擴大進口。對消費者而言,貿易成本的降低能夠增加高質量消費品的進口,為消費者提供了更多的選擇,使得市場競爭加劇,企業必須通過降低價格或提升質量來維持競爭力,以其帶動國內消費品價格下降,提高居民的幸福感和獲得感。對企業而言,擴大中間品進口,有助于降低生產成本,增加企業利潤和地方財政收入。更重要的是,高質量的進口中間品,特別是發達國家的核心零部件,能夠與國內中間品良好互補并深度融合,產生“1+1>2”的熊彼特效應,推動技術升級和產業優化。此外,進口最終產品雖然會在短期內加劇市場競爭,但從長期來看,這種競爭將通過優勝劣汰機制提升國內企業的全要素生產率。
3. 服務貿易存在逆差
與貨物貿易相比,中國服務貿易表現出總量不足和逆差擴大態勢。中國已經是全球貨物貿易第一大國,服務貿易還有較大發展空間,需從擴總量、調結構、樹特色等方面努力。從總量來看,2023年,中國服務貿易進出口額為61576億元,較2022年增長10.3%,其中,服務貿易出口額為22671.9億元QsMLzOrlmb48fpHw907ToA==,同比下降7.7%,進口額為38904.1億元,同比增長24.5%,服務貿易逆差16232.1億元①。從結構上看,中國服務貿易在旅行、運輸、知識產權這三個產業的逆差規模較大,2015—2019年三者貿易逆差均呈上升趨勢(圖4)。受疫情影響,2020年和2021年旅行和運輸領域的貿易逆差顯著縮小,而知識產權的使用由于不依賴實物并未受到影響;2021年之后,這些行業的貿易逆差再度擴大,至2023年,旅行、運輸、知識產權的貿易逆差分別達到12810.1億元、5934.1億元、2223.5億元。從特色上看,發展具有比較優勢的特色產業如中醫藥服務貿易,可能是中國未來提升國際服務貿易競爭力的一個重要方向。
(二)開放領域有待拓展
中國在貿易開放方面取得了顯著進展,并在外商投資和對外投資等領域取得了積極成效,但仍面臨外資吸引力不強、投資層次不夠深化、國際合作相對不足等挑戰,有待進一步完善相關的制度建設,營造良好的營商環境,推動開放領域的進一步拓展。
1. 營商環境有待改善
2023年,全國新設立外商投資企業53766家,同比增長39.7%,實際利用外資11339.1億元,規模位居全球第二。其中高技術產業吸引外資4233.4億元,在實際利用外資中的占比為37.3%,同比增長1.2%,高技術制造業實際利用外資同比增長6.5%,顯示引資結構持續優化。然而,高技術產業吸引外資的占比仍有提升空間,在高端技術和創新領域,對國際資本的吸引力有待增強。
盡管我國外商直接投資規模已居于全球領先地位,但在外商投資環境方面仍存在一些需要改進的地方。具體而言,由于配套細則不完善等,外資企業在市場準入后的實際經營中遇到障礙,“準入容易準營難”現象影響了外資企業的投資信心和落地效率。首先,服務外商投資的相關部門職責劃分仍較為模糊,外商投資政策的實施效果不理想。其次,外資外貿領域的人才相對短缺,使得相關政策難以有效觸及中小型外資企業的實際需求。再次,我國尚未建立完善的外資企業爭端解決機制,外資企業在維權過程中面臨較多困難和較高成本,外商投資權益保護機制有待完善。
2. 對外投資尚需深化
2020年,中國已成為全球最大的對外直接投資國,投資規模達1350億美元,這標志著中國企業在國際投資市場中持續崛起,通過“走出去”戰略不斷擴大其全球影響力。然而,要真正實現對外直接投資的深度發展,企業不僅需要在規模上擴展,還要在質量上提升,在“走出去”的同時,還要“走進去”和“走上去”。
“走進去”是對外直接投資的進一步深化。其意味著企業不僅要關注自身經濟利益,還要承擔更多的社會責任。在跨國投資的過程中,企業應主動適應目標國家的經濟、社會和文化特征,促進民心相通和文化認同。通過參與當地社區建設、改善基礎設施、提供就業機會,可以有效增強目標國民眾對中國企業的認同感,有助于投資項目的長期可持續性。
“走上去”則強調投資質量的提升。隨著全球經濟日益向高附加值產業轉型,企業不能僅局限于低端制造業或資源依賴型投資,而是要向資本密集型、技術密集型產業發力。通過“走出去、走進去、走上去”的多層次對外投資戰略,推動投資項目的可持續發展,提升企業的全球競爭力,助力中國經濟向高質量發展邁進。
3. 人才與科技國際合作有待增加
近年來,中國在吸引國際高端人才方面不斷努力,2023年中國的全球人才競爭力指數排名第40,相較2018年的第49名有所上升,但與瑞士、新加坡、美國等發達國家相比還存在較大差距。首先,在引進高層次國際人才的過程中,存在引進途徑單一、協調成本高、程序復雜等問題,導致整體引才效果不夠突出。其次,科技創新平臺建設有待加強,目前存在資金投入不足、平臺治理體系不完善、創新資源配置效率不高等問題,未能將人力資本有效轉化為科技創新的驅動力。再次,科研項目的審批周期較長、人才評價體系不夠科學合理、科技人才的生活保障有待提升等因素,導致國際科研合作和交流環境友好度有欠,限制了對國際高端人才的吸引和留存。
(三)制度型開放有待深化
中國與眾多國家展開了區域經貿合作,但在推進制度型開放方面仍有待深化,主要表現為制度性領域的合作不夠深入、主動適應國際規則的能力不強、國際經貿規則制定中的參與度較低等,亟待通過制度創新和政策環境優化等舉措,推進對外開放向縱深發展。
1. 區域貿易協定有待推進
中國通過簽署《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加深了與亞太地區的經濟聯系。RCEP通過實行原產地規則、推動海關便利化、擴大負面清單等措施,有效促進了成員國間的貿易、投資便利化,同時還在知識產權、電子商務、競爭政策、政府采購等多個領域作出了高標準要求,為中國的地區經貿合作注入了強大動力。隨著全球經濟形勢的復雜變化,中國需要進一步提升地區合作的層次,將推進《中歐全面投資協定》(CAI)、加入《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PTPP)、《中日韓自貿協定》談判等作為下一階段深化區域合作的重要方向。
然而,在推動這些高標準區域協定時,中國面臨制度型開放有待深化的挑戰,如在參與RCEP、推進制度型開放過程中,仍存在被動適應國際規則的現象,缺乏主動性與創新性。這使得中國在同國際高標準經貿規則接軌時,未能完全發揮自身優勢。此外,中國在新興國際經貿規則的制定中,參與度較低,難以在規則的制定初期爭取更多的話語權和主動權。即便在已簽署的RCEP框架下,中國仍需通過深化政策協調、優化營商環境等措施,將各領域的開放政策落實到位,以推動高質量的制度型開放,增強中國在未來國際經貿合作中的主動性和影響力。
2. “一帶一路”合作層次有待提升
“一帶一路”倡議為中國與發展中國家的經濟合作提供了平臺,涵蓋了包括東南亞、西亞、非洲地區在內的眾多國家。截至2022年4月19日,與中國簽署“一帶一路”合作文件的國家數目增加至149個,“一帶一路”建設在沿線國家蓬勃發展。但在推進“一帶一路”過程中,與沿線國家不同的政治和經濟狀況實行差異化應對不足。陸上絲綢之路涉及的中亞和歐洲國家間的經貿合作面臨復雜的地緣政治局勢,中國的對外投資往往受到較多限制。因此,陸上絲綢之路的合作模式需要調整為以雙邊貿易為主。
相比之下,海上絲綢之路的合作對象如東南亞、中東等地區的國家,與中國的經濟聯系更為緊密,合作層次較高。中國與這些國家的合作不應僅停留在簡單的進出口貿易層面,還應推動雙向投資,特別是在資本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產業上發力,在這些國家進行深度投資布局。這種差異化的合作方式不僅有助于“一帶一路”的可持續發展,也為中國參與全球經濟治理提供了新的制度創新空間。然而,當前的經貿合作更多側重于基礎設施和雙邊貿易,制度型開放的力度仍顯不足。未來,中國應進一步強化與海上絲綢之路沿線國家在制度性領域的協同共進,特別是在金融開放、技術標準、法制建設等關鍵領域深化合作,加大在投資、金融、人才等領域的開放力度,通過拓寬合作渠道、優化政策環境等措施,確保中國開放政策深度融入全球經貿規則體系。
四、以高水平對外開放促進新質生產力
發展的政策建議
新質生產力是我國在新發展階段暢通國內大循環、從而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內生動力,高水平對外開放通過促進先進要素流通、營造良好制度環境等方面助推新質生產力的發展。我國已在多個開放領域取得進展,但仍存在可以提升的空間,需要通過完善高水平對外開放體制機制,提供更優的政策支持和制度環境,打造更大規模、更寬領域、更深層次的全面對外開放新格局。同時,還應打破國內循環中存在的體制機制障礙,加快構建與新質生產力相適應的制度體系,實現高水平對外開放和新質生產力的相互促進。
(一)完善高水平對外開放體制機制
構建高水平對外開放體制機制,目的是進一步破除體制機制障礙,構建互利共贏、多元平衡、安全高效的開放型經濟體系,提升國際循環的質量和水平。要以制度型開放為重點,聚焦投資、貿易、金融、創新等對外交流合作的重點領域,深化體制機制改革,完善配套政策措施,積極主動把我國對外開放提高到新水平,實現以開放促改革、促發展。
1. 穩步擴大制度型開放
制度型開放是我國擴大高水平對外開放的重點工作。要主動對接國際高標準經貿規則,如《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PTPP),特別是在產權保護、產業補貼、環境標準、勞動保護、政府采購、電子商務、金融領域等領域,構建與之相銜接的制度框架,打造透明穩定的制度環境,發揮自身優勢爭取國際經貿規則的制定權。依托自貿試驗區、自貿港、國家級經濟技術開發區、跨境電商綜試區等各類開放平臺,加大力度引進國際通用的行業規范和管理標準,加強規則創新和制度創新,建立健全對標國際高標準規則且適應我國國情的開放政策體系,降低貿易和投資障礙,為全國制度型開放提供可復制的經驗。
2. 深化外貿體制改革
完善外貿體制機制,有助于拓寬我國開放領域,實現高質量的外循環。不僅要優化外貿政策,還要協同推進貿易政策和產業、財稅、金融等政策的深度融合,促進內外貿一體化改革,通過構建高效、完整的現代化產業體系,在擴大貿易規模的同時推動貿易結構向高端化發展,實現我國在全球價值鏈上的攀升。隨著國內外對高質量服務業的需求日益增加,應進一步加大服務業的開放力度,實施服務貿易負面清單,確保透明和公平的競爭環境,同時推進服務業擴大開放綜合試點示范,特別是在新興技術和現代服務業領域,創新服務業開放政策并發展具有中國特色的服務貿易模式,提升國際化服務能力,增強我國在全球服務貿易中的競爭力。
3. 深化外商投資和對外投資管理體制改革
擴大鼓勵外商投資的產業目錄,特別是在高新技術、綠色能源、通信、互聯網等重點領域,進一步縮減外資準入負面清單,形成更加開放、友好的投資環境。保障外資企業在要素獲取、資質許可、政府采購等方面的國民待遇,推動外資企業深度參與本國產業鏈上下游的配套協作,營造內外資企業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完善境外人員的配套服務,尤其是在入境、居住、醫療、教育、支付等方面,提升外籍人士在中國的生活便利度,依托各類開放平臺打造示范性的國際化社區,提升對外資企業及其員工的服務水平。完善對外投資體制機制,應簡化審批和備案流程,鼓勵政策性金融機構和商業銀行為企業拓寬投融資渠道,建立投資前風險評估體系,強化風險防控。
(二)構建與新質生產力相適應的制度體系
憑借超大規模市場優勢,我國能夠在暢通國內循環的同時積極參與國際分工與合作,加強國內市場與國際市場的聯動,共同推進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因此,除了扎實推進高水平開放,還應破除體制機制障礙,盤活國內大循環體系,實現內循環和外循環的相互促進,不斷解放和發展社會生產力。
1. 構建全國統一大市場,暢通要素流動
依托我國超大規模市場優勢,既可以有效提升國內產業的競爭力,又能形成內外雙循環的良性互動。根據克魯格曼的規模經濟遞增理論,當企業或行業能夠實現規模經濟遞增時,就可以通過差異化產品的生產實現出口的增長,使國家成為凈出口國。這一理論從側面解釋了雙循環戰略的內在統一:通過構建全國統一大市場,促進內循環,進而帶動外循環,從而實現內外循環的有機統一。在這個過程中,內循環是經濟增長的內生動力,而全國統一大市場的構建是確保這一動力得以充分發揮的關鍵。通過構建全國統一大市場,可以促進生產要素自由流動、各類資源高效配置、市場潛力充分釋放,實現內外循環相互促進,為培育發展新質生產力提供重要支撐。
其中,要素市場統一是構建全國統一大市場的起點,也是發展新質生產力的必要條件。要打破區域間、行業間的壁壘,暢通生產要素的自由流動,推動資源高效配置,實現經濟要素的最優利用。重點突破制約人才、土地、資本、技術、能源、數據等要素自由流動的制度障礙,促進要素的跨區域和跨行業流動。創新人才是培育新質生產力的核心要素,要建立全國統一的人才流動機制,打破地域性限制和戶籍制度的壁壘,特別是人才落戶、居住等方面的政策障礙,同時健全以創新能力、質量、實效、貢獻為導向的人才評價體系,推動市場化的收入回報制度。此外,為了促進資本的高效配置,應推動資本市場的一體化建設,加強地方資本市場與國家資本市場的對接,拓寬融資渠道,支持政策性金融機構、商業銀行和資本市場的協同發展。數據作為新型經濟的重要生產要素,其流動的便利性直接影響產業創新和發展效率。應建立全國統一的數據流動標準和法規,在確保數據安全的同時,打破區域間的數據共享壁壘,建立統一的市場化數據交易平臺,推動數據要素的流通和商業化應用。
2. 積極發揮政府作用
在培育新質生產力的過程中,要正確處理市場和政府的關系,既要“放得開”,又要“管得住”。市場機制可以推動資源的優化配置,實現效益最大化,但市場的自發性往往會帶來市場失靈,特別是在新質生產力的培育初期,政府的引導和支持顯得尤為重要。
政府應通過頂層規劃和宏觀調控,合理布局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因地制宜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對于科技門檻較高的產業,如人工智能、機器人、新材料、新一代信息技術等領域,北京、上海、深圳等一線城市具備較強的科技創新基礎,政府可以通過提供政策支持、加強資金投入等措施,引導這些地區進一步強化其技術領先優勢,成為引領新質生產力發展的核心力量。而中西部和東北地區則具有工業基礎雄厚、制造業鏈條完整的優勢,這些地區可以通過引進技術創新資源,重點發展算力、人工智能、大數據等對所在區域的自然資源稟賦要求較高的關鍵領域,形成區域差異化布局,共同推動新質生產力的全面發展。
此外,政府還需要通過建立激勵與約束并重的完整機制來推動新質生產力的發展。激勵機制方面,政府應給予企業創新一定的容錯空間,避免過度懲罰,以激發企業的創新積極性。同時,進一步擴大激勵范圍,除了關鍵核心領域的原始性創新,對于符合高質量發展的技術進步,政府也應該給予相應激勵。約束機制方面,政府需要加強風險防控機制建設,對新質生產力發展的方向性問題進行把控,確保資源的合理利用,防止低水平重復建設和同質化競爭,尤其是在地方政府層面,應避免盲目追求產業規模而忽視質量和效益。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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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ploration of the Inner Mechanism of High-level Opening-up to Promote the
Development of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Yu Miaojie, Zhang Chenying
(Liaoning University, Shenyang, Liaoning 110000)
Abstract: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refer to the advanced productive quality brought about by revolutionary technological breakthroughs, innovative allocation of production factors, and deep industrial transformation and upgrading. High-level opening-up is an effective path to cultivate and develop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by aggregating globally advanced production factors, optimizing resource allocation, and providing an innovative 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to facilitate their development. Conversely, the development of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can expand the scale of foreign trade and enhance the attractiveness of foreign investment, thereby promoting the transformation and upgrading of the trade structure. Currently, in the process of advancing the development of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through high-level opening-up, there are still issues such as the need for further expanding opening-up to the outside world, broadening the scope of opening-up, and addressing inadequate institutional opening-up. It is necessary to improve the institutional mechanisms for high-level opening-up to the outside world and create a new pattern of comprehensive opening-up that is larger in scale, broader in scope, and deeper in level. At the same time, it is crucial to accelerate the construction of a unified national market, leverage the government’s macro-control role, and form an institutional system compatible with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This will enable mutual promotion between high-level opening-up and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advancing high-quality economic development in China.
Key words: High-level Opening-up;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收稿日期:2024-09-10 責任編輯:賴芳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