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現代意識論《河山傳》中代表群體的命運書寫

賈平凹所著的《河山傳》文本時間跨度幾乎覆蓋中國現、當代社會歷史時期的精神生態，自出版以來即引起廣泛關注。本文探討《河山傳》如何通過其獨特的人物角色塑造和敘事技巧，展示現代中國農村社會的復雜性及其居民的命運，旨在深入解析作品的主題、角色和文體，解構賈平凹如何借此作品書寫代表性群體的命運。

《河山傳》講述了一個位于中國北方的小村莊的故事，通過對村莊及其居民生活的深刻描繪，映射出更廣泛的社會和歷史變遷。故事通過多個角色的視角交織展開，呈現了從20世紀末到21世紀初，隨著經濟改革和社會轉型，農村、城市所經歷的劇烈變化。小說中的人物來自不同背景，有底層勞動者、商界精英、政治操縱者以及官員，他們在故事中相互交聯、相互影響。洗河等農村青年和羅山等企業家的命運線徐徐延伸。主人公洗河，一個來自陜北農村的普通青年，生來就有著不尋常的六趾。他的父母去世后，他離開崖底村來到西安謀生。不愿去工地做苦力，他選擇了在街頭擺攤賣爆米花。一次偶然的機會，他撿到了大老板羅山的名片。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有幸遇到了羅山，從而展開了命運的交集。洗河以勤奮和聰慧獲得了羅山的賞識，成為他的助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晉升為羅山在城南秦嶺建造的“花房子”別墅的保安管理人員。而羅山，則是一位成功的企業家，他與好友蘭久奎一起在城南的秦嶺腳下興建了別墅“花房子”，這成為他們忙碌工作之余的庇護之所。然而，這些別墅并非僅僅是寧靜的棲息之地。洗河作為保安，目睹了別墅背后種種不為人知的交易和勾當。整個故事通過交織洗河和羅山等人的命運，展現了不同階層、不同身份的人在現實中的紛爭。同時，作者通過細致的描寫和精彩的情節，使得這些人物形象栩栩如生，故事充滿了戲劇性和張力。

一、主題分析

（一）現代化與傳統的沖突

賈平凹在《河山傳》中深入探討了現代化進程對農村傳統生活的沖擊與改變。隨著外來文化的滲透和市場經濟的介入，村莊的傳統價值觀和生活方式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戰。例如，傳統的農業生產方式為現代化的工業生產所取代，導致村民的生活方式發生了根本改變，這不僅改變了他們的經濟基礎，也深刻影響了他們的文化認同和社會結構。這種變遷在作品中通過具體的場景描寫和人物對話生動地展現出來，反映出現代化不僅是經濟和技術的變革，更是文化和心理的轉型。另一方面，文中詳細描述了村莊因開采礦石而遭受的破壞，以及隨之而來的社會結構變化。村民們的傳統生活方式受到威脅，尤其是那些與土地緊密相連的活動。這種沖突在村民對于土地征用的反應中表現得尤為明顯，他們在經濟利益的誘惑與傳統生活方式之間搖擺不定。

（二）環境與人的關系

作品中強調了人與自然環境之間的密切關系。隨著工業化的推進和環境的惡化，村民們的生存狀態也發生了變化，這不僅影響了他們的物質生活，更觸及了他們的精神世界和文化認同。在小說中，賈平凹通過對中國鄉村和城市的描寫，展現了不同地域、不同環境下人們的生活狀態和命運。他細致入微地描述了崖底村和西安這兩個截然不同的地方，從崖底村前往西安務工的村民中先后死過四個人，洗河的父親前往西安務工卻在工地撒手人寰，每一個場景都仿佛有著自己的靈魂，每一處風景都承載著特定的文化和情感。賈平凹在作品中通過對環境細節的精心描寫，強調了自然環境對村民生活的重要性。隨著工業化的推進，昔日的河流和山林被污染和破壞，這不僅改變了村莊的物理面貌，也深刻影響了村民的生活質量和心理狀態。作品中的老楊樹象征著傳統與自然的和諧共存，樹的最終倒塌預示著這種和諧的破碎。

（三）個體與群體的命運

在《河山傳》中，賈平凹精心構建了一系列跨越不同年代、具有不同社會背景的人物，通過他們的故事反映了整個群體的命運。每個人物的命運既有其個體性，又緊密聯系著整個社會的變遷。這種命運的交織展示了社會轉型期間，不同社會成員如何以不同的方式應對變化，以及這些變化如何重新定義他們的社會身份和人生價值。每一個角色都有著自己的情感世界和精神追求。個體命運與群體命運的交織在賈平凹的《河山傳》中體現得尤為深刻。洗河與羅山這兩個角色不僅承載著作者對命運的思考，還深刻映射了中國農村在經歷社會與經濟轉型期間所面臨的普遍問題。《河山傳》中的人物有名有姓的有上百人，除了幾個官員，大多是小人物。通過這種多層次、多維度的人物刻畫，賈平凹不僅展示了個體生活的復雜性，也揭示了社會結構的深刻變化。洗河作為主人公，他的成長和奮斗是空間敘事的重要組成部分。從陜北的農村到西安的城市，從街頭擺攤到羅山的別墅，洗河經歷了空間的跨越和心靈的歷練，同時也見證了不同空間背后的文化碰撞和人生變遷。

同時洗河作為代表傳統與現代沖突的個體，這個角色的命名本身就蘊含著一種文化和歷史的象征意義。他的人生軌跡和心理變遷是傳統農村社會在現代化浪潮中掙扎求存的縮影。洗河的一生是對抗和接受現代化的雙重過程。從他對家鄉傳統的堅守到面對外來文化沖擊的無奈接受，洗河的故事反映了整個農村社會的轉型痛點。以及洗河作為村中的智者和道德的守護者，他見證了村莊從封閉自足的傳統模式向開放的現代經濟體系轉變的過程。他的個人命運與村莊的集體命運緊密相連，通過他的視角，讀者能感受到在傳統與現代化的沖突中，一個普通農民的無力感和適應過程。羅山的角色則是現代化進程中犧牲與抗爭的象征。和洗河形成比較的是雨來風茶舍的老板呈紅。呈紅幾經婚姻的變更，跟了與自己年齡相差21歲的鞏丁儉，實現了從農村向城市的跳躍，有了城市戶口，成為專家夫人。離婚后又和健身教練戀愛，不久搖身一變成為市秘書長夫人，但也隨著鄭秘書的入獄告吹，轉身找到了“小白臉”。呈紅這一角色的人性缺陷太多，而且是品質上的缺陷，這是她和洗河最大的差別。而羅山則更多地體現了新一代農村青年的困惑和反叛。他不滿于傳統的生活方式和思維框架，渴望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命運。然而，隨著外部世界的沖擊和內部價值觀的沖突，羅山的抗爭逐漸顯現出悲劇色彩。羅山試圖通過離開家鄉、接受新知和挑戰傳統來尋求個人的自我實現，但他的嘗試在現實的挑戰面前顯得尤為艱難。他的掙扎不僅代表了他個人的困境，更折射出整個群體在現代化過程中的矛盾與沖突，最后羅山的意外離世更是充滿了戲劇色彩。通過洗河和羅山的故事，賈平凹不僅描寫了個體命運的悲歡離合，更深刻地書寫了整個農村社區在中國社會巨大轉型期間所遭遇的群體命運。洗河代表的是傳統的堅守與逐漸消逝的無奈，而羅山代表的則是新生代的挑戰與探索的艱難。這兩者之間的對比和交織，構成了一幅復雜的社會變遷圖景。

二、人物角色分析

（一）代表性人物的象征意義

賈平凹擅寫“異人”“異稟”，人物無論何等出身，在他的筆下常常性情隨機而起，其生存形態常與現實渾然一體，構成平衡之勢。在村長和他的家庭中，村長作為傳統村落權威的象征，其家庭故事反映了權力結構的變遷。在傳統與現代法律的碰撞中，村長的角色逐漸從一個絕對權威轉變為一個需要適應新規則的角色。這一變化不僅影響了他個人的命運，也象征著整個農村社會權力重構的過程。青年角色的生活流動中，如馬西來，他的流動性代表了新舊生活方式的轉換，他同去西安打工，終是又回到了崖底村，還蓋起了兩層的小樓房，卻落得中風的下場。他們的故事揭示了農村與城市之間的緊張關系以及個體在這種張力中的掙扎與成長。作品中的老人，如老村長，經常表達出對過去生活方式的懷念和對現實變化的無力感。這種情緒不僅是對個人過往的回顧，也反映了整個社會對傳統與現代沖突的感受。老人的視角提供了一種對過去的評價和對未來變化的深刻洞察。賈平凹在書中也特別關注了性別角色的變化。隨著男性勞動力的外遷，村中的婦女們不得不承擔更多的農業和家庭責任，洗河的父親并不愛洗河的母親，可以說是逃離家庭般地去了西安，這種變化重新塑造了性別角色和家庭動力。婦女的經濟獨立性提高，洗河的母親在家照顧洗河，承擔起照顧家庭的重任，最終死在廚房，也揭示了社會性別不平等的深層問題。通過這些女性角色的故事，作品探討了性別平等在現代化進程中的復雜性和多樣性。

（二）人物性格與發展

首先，賈平凹在《河山傳》中對人物性格的刻畫十分深入。每個角色的性格都有其復雜性和矛盾性，這種性格的深刻描繪使得每一個人物都顯得栩栩如生。通過細膩的心理描寫，作者不僅展示了角色的內心世界，還揭示了他們的行為動機和情感沖突。其次，人物發展具有多層次性。人物的發展過程是《河山傳》的另一個重要特點。角色隨著故事的推進而經歷個性、觀念和命運的轉變。例如，本在農村中教書育人的文丑良，雖是借助洗河的幫助成功在城中學校入職，但他并未忘記城鄉建設與農民工的發展，他的文章也頗受好評、美譽不斷，最后卻在輿論的控制中無力逃脫，終被吞噬。文中人物的成長過程都蘊含著個人對自由的追求與家庭、社會責任不斷加深之間的沖突。這些人物的發展不僅是個人故事的進展，更是整個社會變化的縮影。賈平凹通過對商人、青年遷移者、勞動農民等不同角色的生活和選擇的描寫，展現了個體與群體命運的交織。羅山作為傳統權威的代表，面臨著現代法律和市場經濟的雙重壓力，他的選擇反映了整個群體在傳統與現代化壓力中的掙扎。此外，青年的城市遷移不僅改變了他們的個人命運，也重新定義了他們與家鄉的關系，影響了崖底村的未來發展。

三、文體和技巧分析

（一）多角度的敘事結構

《河山傳》的敘事方式非常獨特，通過多個角色的視角來展開故事，每個角色都猶如一個敘事的節點，讓整個時代的故事層層展開，形成一個多維度的社會全景。交叉時間線和多角色視角，這種結構使得作品呈現出一種豐富的歷史感和深度。其獨特的敘事技巧展現了豐富的空間敘事，他巧妙地為物、事和人物形象塑造了一個廣闊而深邃的敘事空間，并在其中構建了豐富的空間意象。這種空間并不僅僅是生活的物理空間，更是文化、精神和情感的交匯之地。不僅豐富了故事的層次，也使得讀者能從不同的角度感受到社會變遷的沖擊。例如，通過老一輩的視角，我們看到了他們對傳統價值的堅守與困惑；而年輕一代則展現了對現代生活的渴望與掙扎。這種從多個角度切入的敘事方式，使得作品不僅是對村莊和城市的描寫，更是對一個時代的深刻反思。此外，作者結合了現實主義與神話色彩，在小說中融入了民間傳說與當代意識。這種結構方式也反映了現代生活的復雜性和多元性，符合現代小說的發展趨勢。通過時間結構的層疊、回溯和閃回的手法，將過去、現在和未來相互交織在一起。這種時間上的錯綜復雜使得故事更加生動有趣，同時也反映了人類命運的無常和歷史的變遷。

（二）細膩精準的語言風格

賈平凹在《河山傳》中使用了富有詩意的語言和細膩的描寫，這不僅增強了故事的感染力，也提升了作品的藝術價值。他以精確而生動的筆觸，展現出深刻的情感和強烈的視覺沖擊力。賈平凹的語言風格樸實生動，富有地方色彩和民間氣息。他巧妙地融入方言、俚語等元素，通過這些帶有濃厚地方特色的語言，成功地將讀者帶入那個特定的社會文化環境中，讓讀者感受其獨特的社會語境和人文氛圍。為作品披上了地方特色的外衣，增強了人物形象的立體感。這不僅定位了故事的地域特征，也增添了文本的文化深度。同時，其語言具有極強的畫面感和詩性，他對景物的描寫細致入微，常常借助自然景觀來映射和象征人物內心的波瀾與社會的變遷。例如，河流的蜿蜒、山巒的起伏，不僅是物理世界的描繪，更是人物命運的波折和社會歷史變遷的隱喻。將現實與神話、傳說相互交織，他描繪了中國鄉村的苦難和掙扎，同時又以神話色彩包裹著這些故事，使得作品既具有現實意義，又富有想象力和文學張力。《河山傳》不僅僅是一個關于中國農村的故事，更是一部深刻展現社會變遷和人性探索的文學作品。這些技巧幫助作品在講述具體故事的同時，提出了更廣泛的社會和哲學問題，使之成為可以跨文化和跨時代閱讀的經典之作。

四、結語

賈平凹的《河山傳》是一部深刻揭示現代中國農村社會變遷與個體命運的杰出作品。通過對主題的探討、角色的分析和文體的考察，我們可以透過賈平凹的筆觸看到，《河山傳》不僅在敘述多個人物的故事，更是在講述一個時代的滄桑巨變。在《河山傳》中，個體和群體的命運不是孤立的，而是相互影響、相互作用的，使得讀者能更全面地理解在宏觀社會變革背景下，個體和集體所面臨的生存挑戰與精神抗爭。這種對個體與群體命運的深入探討，使得《河山傳》不僅是一部文學作品，更是一部社會文獻，記錄了一個時代的變遷和人們的生活狀態。對于文學愛好者和學者而言，深入研究《河山傳》無疑能夠為之提供理解現代中國社會變遷的獨特視角。

作者簡介：唐淼（1999—），女，碩士，研究方向為學科教學（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