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合唱團（外二首）

她們老了，嗓音不再動聽

練習一首歌

需要星辰照耀人間七日

七日，沉重駁船在大洋之上漂浮

伶仃瘦馬在荒原踱步

似乎老到這個樣子就可以了

不必再老下去，似乎

余生只是咿咿呀呀練習同一首歌

音符離開紙頁

穿越渺遠的星河

一首歌在宇宙中無始無終飄蕩

直到一個晴朗的早晨

人人學會了這首歌

她們整齊恢宏的合唱不再虛弱

不再，搖搖欲墜

她們，不再有絲毫奔波的艱辛

一生如此順遂

斜 亭

谷雨將至，你要回到遠古的風浪中

滄海近在眼前

它幽深

明月呢

明月大得驚心

至少放大十倍

你使勁揉眼睛

確信自己和青山一道來的

你出現在海邊

山，落在月亮里

月亮在海的另一邊

也有人影

伐木丁丁

大鳥在滄海的洪波中扇了扇翅膀

你就飛起來了

噢，亭子也飛起來了

和昨晚睡夢中一個樣

橋

成為過去走過的一小段路

覆蓋短短木橋上

舊輪胎，現在是橋的衣衫

像贖罪，長度恰好相當一個人

匍匐的身體

螞蟻蜈蚣們甲蟲蔓草們曾經碾壓過的

都來

但它們不會也不說，踩踏

只是重逢那樣輕輕地爬過

素未相識的

你們也都來，這橋

像扁擔

挑起兩端青山的

正是溪流中最常見那一尾小魚

每日拾柴到小河對岸

老婦九十三從未走出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