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原名《夕陽》,是中國現代作家茅盾創(chuàng)作的長篇小說。小說以20世紀30年代的上海為背景,圍繞著民族資本家吳蓀甫與買辦趙伯韜之間的尖銳矛盾和斗爭,以豐富的思想內涵對舊中國的社會現實作了深刻的剖析,被列入教育部推薦的高中生必讀書目。
1933年,《子夜》在上海出版,當時就有人認為這是一部“劃時代的”杰作。今天看來,《子夜》把工廠、金融市場作為小說的主要內容,確實稱得上第一部規(guī)模宏大地描寫上海現代經濟生活的杰作。現代經濟生活的一個核心要素是資本,資本極大地影響人們的生活質量和生存狀況,刺激著人們欲望的膨脹,從而與道德發(fā)生沖突。
《子夜》的第一章,寫吳老太爺被接到上海,下船后坐汽車進入吳公館,受不了上海都市強烈的刺激,當天晚上就一命嗚呼。這個開頭非常巧妙,它以吳老太爺這位二十年不問外界事物的人來看上海,一下子就把這所大都市的現代特色描繪出來。因此吳老太爺的死亡就有了一種象征意味。
小說中的一位人物把吳老太爺比喻為鄉(xiāng)下古老的僵尸,到了上海就風化了。他說道:
去罷!你這古老社會的僵尸!去罷!我已經看見五千年老僵尸的舊中國也已經在新時代的暴風雨中間很快的很快的在那里風化了!
很顯然,舊中國作為五千年的老僵尸即將風化的說法,是一種比喻的說法,象征著舊中國的經濟結構和倫理道德將發(fā)生巨大的變化。
1
資本,尤其是金融資本,能在很短的時間內,讓利潤成倍增長。
我們先來看看,20世紀30年代的上海,金融市場上的資本家是怎么運作資本的。金融市場的債券、股票受戰(zhàn)爭的影響很大。
而1930年中國正在發(fā)生一場大戰(zhàn),即中原大戰(zhàn)。大戰(zhàn)的一方是以蔣介石為代表的中央軍,另一方是馮玉祥、閻錫山等人率領的西北軍,大戰(zhàn)主要發(fā)生在河南、山東、安徽等省,所以稱為中原大戰(zhàn)。
《子夜》并沒有直接寫這場大戰(zhàn)。小說里有這樣一個情節(jié):上海是蔣介石中央軍的經濟后盾。中央軍打勝仗,公債就漲;中央軍打敗仗,公債就跌。正當中央軍吃緊的時候,公債下跌,很多散戶急于脫手。趙伯韜、吳蓀甫、杜竹齋和尚仲禮四位資本家籌措四百萬元先低價購進,想等到漲上去后再拋售。
難道公債就一定漲嗎?他們想了一個辦法:花了三十萬元買通西北軍,讓西北軍后退三十里,一萬元退一里,造成西北軍失敗、中央軍勝利的假象。公債果然上漲,他們就將手中公債拋出,從中大賺一筆。誰會想到,資本以這種方式參與戰(zhàn)爭,影響公債市場呢?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指出:“資本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臟的東西。”這話用來形容1930年上海的金融市場,非常切合。
2
馮云卿是從農村來到上海的鄉(xiāng)下土財主,在上海金融市場里輸得一塌糊涂。
他為了翻身,聽從了何慎庵的鬼主意,唆使十六歲的女兒去勾引趙伯韜,以求獲得內部信息,想在金融市場打個翻身仗。馮云卿剛聽到何慎庵這個主意的時候,也是很震驚,然后是猶豫不決。
他腦子里有三樣東西滾來滾去:女兒漂亮,金錢可愛,趙伯韜容易上鉤。獲得金錢的欲望最后占了上風,他決定與女兒談談,最后下定了決心,他的想法是:
既然她自己下賤,不明不白就破了身,那么,就照何慎庵的計策一辦,我做老子的也算沒有什么對她不起;也沒有什么對不起她已死的娘,也沒有什么對不起我的祖宗!
馮云卿唆使女兒去勾引他人,而且還指責女兒,把負罪感轉移到女兒身上。真可謂寡廉鮮恥,道德淪喪!
而他的女兒馮眉卿,在領會了父親的意思后,并沒有拒絕,相反好像心中竊喜。這又讓人大跌眼鏡。當然,我們也可以認為馮眉卿年紀輕輕,涉世未深,把趙伯韜看作是明星似的人物;她的行為只是極端的追星行為。不管怎么樣,馮云卿的行為,已經喪失了道德底線。他的道德意識已經被資本徹底擊潰。
3
在《子夜》中,吳蓀甫是核心人物,小說是將他作為上海工業(yè)界的王子來塑造的。
他在三條線索上作戰(zhàn)。
第一條,他要處理家鄉(xiāng)雙橋鎮(zhèn)農民暴動帶來的資金變動。第二條,他要平息他自己所辦的裕華絲廠的工人罷工。第三條,他吞并八個小廠、創(chuàng)辦益中信托公司,需要周轉資金。
最后,他不得不轉移到金融市場,謀劃撈取巨額資本。他以及他的兩個鐵桿哥們兒計劃做空頭。吳蓀甫把他自己的工廠和房產抵押出去,獲得了一筆現金,投入公債市場。吳蓀甫他們三人這么做,還不能保證一定就能贏,他們需要另一個資本家杜竹齋的支持。杜竹齋是吳蓀甫的妹夫,膽小多疑。為此,吳蓀甫做了杜竹齋四次工作才讓其勉強答應,一起做空頭。
可是,在最關鍵的時刻,杜竹齋背叛了吳蓀甫他們,造成吳蓀甫這次投資的全盤失敗,工廠、房產全部輸掉了。杜竹齋如果堅守同盟,是否會贏,不一定;但是杜竹齋背叛同盟,吳蓀甫他們輸,就一定。妻舅與妹夫的攻守同盟在資本的巨大誘惑力之下不堪一擊。
從這一點來說,吳蓀甫的失敗,不是敗在與趙伯韜的競爭上,而是敗在杜竹齋的背叛上。吳蓀甫只得離開上海,到外地避暑去了。
上述所說的三件事情,足以表明《子夜》中,資本以巨大的力量對道德發(fā)起了沖擊。而在兩者的對抗中,資本完勝道德。
那么,道德還有沒有希望?在《子夜》中,盡管吳蓀甫遭到嚴重的打擊,但并沒有被徹底擊倒,而是選擇去外地避暑,給讀者留下了想象的空間。
(來源:四川人民出版社《中國文學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