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嘉定孔廟初創于南宋嘉定年間,其規模宏敞、形制完備,是江南地區廟學合一的典范。嘉定孔廟后世屢經營繕,元代建成“左學右廟”格局,為州郡廟學范例;明代因舉業興衰,多次增建改筑應奎山與匯龍潭,學宮面積大增;清代新建當湖書院,形成獨特的廟、學、書院三合一建制。時至元代,嘉定地方文獻中出現了廟學“吳中第一”的記載,明代亦有相似記載現于史籍。然嘉定孔廟作為一縣之學宮,在文教昌盛的吳中地區是否可稱“吳中第一”,仍有不少值得考證辨析之處,此“第一”應為“嘉定孔廟大成殿為吳中第一”。
關鍵詞:嘉定孔廟;營建;吳中第一;來源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4.16.032
嘉定孔廟是上海西北部最大面積的古建筑群,是嘉定的教化之源。自南宋嘉定年間創建以來,歷經多次擴建與重修,殿宇顯敞,廟貌崇嚴,是上海地區規模最大、規制最完整的廟學,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嘉定在歷史上曾長期處于蘇州治下,自元代以來,嘉定孔廟在吳中諸多縣級孔廟中頗顯雄壯,故有“吳中第一”之稱。然今天對嘉定孔廟“吳中第一”往往以“素有”概稱,未究其來源。茲搜撿史料,鉤沉綴連,以期勾勒嘉定孔廟的歷代營修主線,考證嘉定孔廟“吳中第一”說的來源,并對該說法進行淺要辨析。
1 嘉定孔廟的歷代營建與修繕
1.1 南宋嘉定建縣與廟學初建
南宋嘉定十年(1217)九月,因平江府昆山縣東鄉“素號難治”,而昆山縣治偏縣域西北,故平江府守官上奏朝廷,請求割昆山東部安亭、春申、醋塘、平樂、臨江五鄉創建新邑,設治所于練祁市,并請以年號紀名。同年十二月,宋廷批準了平江府的申請,以宋寧宗年號“嘉定”為名,嘉定縣正式創設。
北宋慶歷年間,為推揚文教,宋仁宗詔州縣皆設立邑學,此后全國大多數州縣都建立了廟學,修建學宮亦成為新創縣的重要事宜。嘉定建縣前,因地連江海,遠離縣治,地內多寇竊奸宄之人,民風頗為彪悍。為引導百姓摒棄好勇斗狠,能知書識禮,在建縣之初,嘉定就創立了廟學。
南宋嘉定十二年(1219)三月,首任知縣高衍孫著手營建學宮,“度地于邑之南,面勢軒豁,規模顯煥”①。“邑之南”即縣治南邊,其時該處場地開闊,便被選用廟學之地。嘉定十四年(1221)仲冬,嘉定縣學正式落成,“殿堂門廡,高壯華好,廟貌、祭器、齋舍、庖湢、罔不具備”②,屋共四十楹,規模宏敞。學宮創建后,嘉定民風由此大變,讀書之氣逐漸興盛,“彬彬乎有鄒魯之風”③。
南宋淳祐九年(1249),為進一步弘揚文教,時任知縣林應炎大修廟學,塑孔子圣像,開鑿泮池,修筑了學宮外垣,興建了興賢坊,新建了當山樓、直舍。淳祐十一年(1251)又重修大成殿,整個學宮“殿宇顯敞,廟貌崇嚴”④。
1.2 元代確定“左學右廟”格局,成為州郡廟學的典范
元貞二年(1296),嘉定由縣升州,縣學改為州學。元大德十一年(1307),武宗推崇儒教,加孔子號為“大成至圣文宣王”,故嘉定孔廟得以進一步擴建。元至大三年(1310),重建明倫堂,“跂翼翚飛,視昔有加”⑤。
元天歷元年(1328),御史韓鏞巡按嘉定,他認為嘉定孔廟“前學后廟”的格局不合規制,提出“廟與學,毋相褻,當析而二之”⑥。元至順元年(1330)春,嘉定孔廟按照御史韓鏞之語重建。秋七月,大殿落成。據嘉定孔廟現存碑刻《嘉定州重建廟學記碑》記載,當時嘉定廟學基地“廣廿一丈(廿一丈約合60余米),深卅一丈(卅一丈約合100米)有畸,殿堂門廡齋舍共百六十楹”。“肖先圣、四配、十哲像其中,繪從祀百有五人于兩廡,植柏六十本于庭”⑦。新修后的廟學成“左學右廟,各自獨立”的格局,規模宏敞,頗具氣勢。
其后,元代嘉定廟學又有不少營修。至正十三年(1353),知州郭良弼重建了欞星門,用磚重砌了泮池;至正十四年(1354),興建了碑亭、儒林坊,在大成殿后新建了供奉先圣舊像的燕居殿;至正二十一年(1361),嘉定州同知特穆爾布哈增建了土地祠和臨街儀門。綜合來看,元代嘉定升州后,廟學得到了較大的發展,規模不斷擴大,規制日益嚴整,“使州郡學必來取法焉”⑧,成了當時州郡廟學的典范。
1.3 明代的重修與擴建
入明后,嘉定孔廟又歷經了數次擴建與重修,其中最大的變化是孔廟外附屬應奎山和匯龍潭的修建。
明天順年間,嘉定科舉不興,登科士子稀少,有人將原因歸結于學宮前留光寺“陵壓文廟”,提出在留光寺和廟學之間筑山障隔。于是在天順四年(1460),嘉定孔廟前增筑了應奎山,應奎山規模最大時東西綿延70余米,南北縱橫60米。說來也巧,修建應奎山之后的二十余年中,嘉定士子科考頻頻高中,每科都有進士,人才為之一盛。其后,嘉定士子科舉成績起起落落,故應奎山又曾經歷多次改造。
正德元年(1506),即應奎山修筑40年后,因科舉不佳,在巡按御史饒榶的建議下,嘉定改筑應奎山,以改良風水。饒榶認為:“山為學之案”,應奎山離學宮太近,且堵塞了東面的橫瀝河,并非好事,應讓應奎山更為靠近留光寺,以讓該寺退隱委伏。因此,應奎山被南遷四十尋(四十尋約合100米),以使學宮高顯。新建的應奎山綿亙二十余丈(二十丈約合66米),高十丈,是之前的五倍。同時,將嘉定大場鎮沈氏園中的夜光石置于山頂,作為中峰,并疏浚了環山河道,在山前架梁構亭。于是,整個應奎山山高水深,岡勢蜿蜒,頗有靈秀之氣。
萬歷十六年(1588),因舉業再次寢頹,又有人將原因歸結于學宮的風水問題。時人認為嘉定為土邑(嘉定為濱海沖積平原),應奎山為土山,用土益土,不利風水。且嘉定地勢較高,城內無深淵大湖存水,無法積聚靈氣。于是,應奎山被縮減了十分之七,且在其周圍開鑿深挖,水域面積擴大了十分之九,并名之匯龍潭。匯龍潭水域頗廣,“縱橫匝圍,方廣可二百余丈”“萬派宗流,洸洋一碧”⑨,從此,嘉定孔廟前山水相映,頗有靈韻。其后,匯龍潭周圍的河道不斷疏浚,各條水流在匯龍潭交匯,應奎山居于潭中,形成了“五龍奪珠”的勝景。萬歷三十一年(1603),匯龍潭中又增筑了魁星亭。有明一代,應奎山、匯龍潭、魁星閣等孔廟附屬部分的修筑,讓嘉定廟學形成了獨特的形制布局,總體規模亦更為擴大。除此之外,明代時嘉定孔廟還增建了尊經閣、應奎坊、文昌閣等建筑,重修了大成殿、兩廡、大成門等建筑。
綜之,有明一代,在保留宋、元廟學基本格局的基礎上,應奎山和匯龍潭等附屬建筑的修筑、深挖使嘉定孔廟面積大增,更積蘊了山水靈秀之氣,奠定了現在嘉定孔廟外圍的建筑基礎。
1.4 清代形成獨特的廟、學、書院三合一建制
入清后,嘉定孔廟又歷經數次營繕和修建,并新建了當湖書院,從而形成了孔子廟、縣學、書院三位一體的獨特建制布局。
順治二年(1645),清廷恢復元朝時對孔子的封謚,尊孔子為“大成至圣文宣先師”,嘉定孔廟因此改殿額為大成殿。在歷經明末清初戰火后,嘉定孔廟諸建筑多有毀損,于是在順治十二年(1655),在知縣劉宏德、訓導王孫繩的主持下,學宮大成殿、東西兩廡、欞星門得以營修;順治十三年(1656),教諭王彬主持重建了啟圣祠,重修了明倫堂、尊經閣、文昌閣及廨舍等建筑。
時至雍正十二年(1734),因學宮又多有朽腐崩壞,時任嘉定邑令程國棟對廟學大成殿、兩廡、大成門、名宦鄉賢土地祠、欞星門、禮門、儒學門、宮墻等處進行了全面修繕,石砌了大成殿前的丹墀,疏浚了泮池,在泮池周圍增修了石欄,重建了學宮正門前的仰高、興賢、育才三坊,并在學宮補種了松樹、柏樹、桃樹、李樹160株。雍正十三年(1735),又重修了文昌閣,在閣下增筑了圍墻,并將匯龍潭中的魁星亭加高了三尺(三尺約合1米)。歷經此次修繕后,廟貌煥然一新。
清光緒年間,嘉定孔廟重建,廟制有:大成殿及其東西兩廡、大成門及其東西角門、泮池、省牲所、祭器樂器庫、欞星門,忠孝、鄉賢、名宦、土地諸祠崇圣祠及其東西兩廡、仰高坊、興賢坊、育才坊、魁星閣等;學制有明倫堂、禮門、儒學門、尊經閣及其號樓、致齋所、灑掃公所、教渝廨、書院講堂、教學相長堂、儀門等,共120余間。其中大成殿五楹,崇基,重檐歇山頂,五架梁;明倫堂五楹,硬山頂,七架梁,前軒三楹。基地“東至橫瀝河,西至南大街,南至匯龍潭,北至廢耆英巷,計二十六畝五分四厘有奇,凡六千三百七十步;外匯龍潭、應奎山,共十六畝六分七厘;龍門二分四厘”⑩,總計四十三畝余(四十三畝約合28666平方米)。規模之大,在江南縣級孔廟中頗為罕見。
有清一代,嘉定學宮的最大變化是書院的修建。雍正三年(1725),為大力推行教化,振奮士子學行,時任嘉定邑令趙向奎在明倫堂東側創建了“興文書院”。乾隆二十年(1755),嘉定縣令廖運芳將“興文書院”更名為“應奎書院”。乾隆三十年(1765),嘉定知縣杜念曾依應奎書院舊址進行擴建,新創講堂數間,并名之“當湖書院”,在講堂內祀嘉定名宦陸隴其像。陸隴其曾在康熙年間任嘉定知縣,頗有善政,為世所共推的理學名臣。杜念曾十分欽慕陸隴其的學養惠政,便取陸隴其出生地浙江省平湖縣的別稱“當湖”為書院名。當湖書院是重要的課士之所,據《嘉定縣續志·學校》載:當湖書院每年課士官、師各十期,錄取生、童各一百名。晚清嘉慶科甲興盛,俊秀迭出,這與當湖書院的興建有很大的關系。
當湖書院興建后,嘉定學宮規制更為完備,形成了全國罕見的廟、學、書院三者合一的建制。嘉定孔廟面積頗大,形制、營建方面獨具特色,加之應奎山、匯龍潭、魁星閣等外圍附屬建筑的掩映,使其成為江南極具規模和個性的顯廟。
2 嘉定孔廟“吳中第一”說考論
因規模宏大,形制完整,嘉定孔廟素有“吳中第一”之稱,此說常見于嘉定地方報章之中,然究其源流,該說源于嘉定地方史料的記載。古代“吳中”文教興盛,地域廣闊,人文薈萃,嘉定孔廟作為一縣之學宮,素稱其為“吳中第一”,其中有不少值得辨考之處。
2.1 “吳中”的地理范圍與嘉定孔廟“吳中第一”說存在的問題
“吳中”之說自古有之,且在晉代以后的文獻中頻繁出現,然歷史上“吳中”所指的地理范圍不一。南宋時龔明之編著《中吳紀聞》,專記“吳中”地區所流傳下來的風物人情,此處“吳中”的地理范圍已專指平江府(今蘇州地區)。時至元、明、清,“吳中”成為蘇州地區的代稱。嘉定孔廟初建于南宋寧宗嘉定年間,故本文所述“吳中”的地理范圍限定于歷史上的蘇州地區。
宋代以降,“吳中”地區府有府學,縣有縣學,如以規模論,蘇州文廟無疑是該地最大的孔廟。蘇州文廟府學由北宋名臣范仲淹于景祐二年(1035)創建,經歷代拓建,明清時占地面積近二百畝,其規模無疑為“吳中”之冠。明代蘇州廟學豪壯的記載不在少數,王鏊《蘇郡學志序》中說:“由今觀之,大成之殿,明倫之堂,尊經之閣,高壯巨麗,固已雄視他郡,其間方池旋浸,突阜錯峙,幽亭曲榭,穹碑古刻,原隰鱗次,松檜森郁,又他郡所無也。”k王锜《寓圃雜記》卷五“蘇學之盛”記載:“吾蘇學宮,制度宏壯,為天下第一。”l由上述兩記載可知,明朝時蘇州廟學規模制度在天下都可數一數二,更何況在“吳中”地區。所以,以“吳中”地區的所有廟學論,嘉定孔廟這一縣級孔廟相較蘇州府學,在規模上猶有不及,“嘉定孔廟吳中第一”說并不成立。
2.2 嘉定孔廟“吳中第一”的史料記載與辨析
既然有如此規模的府學在前,那為何會形成嘉定孔廟“吳中第一”之說呢?這主要與嘉定地方歷史文獻的記載有關。
嘉定孔廟“吳中第一”的相關記載最早出現于元代。據嘉定孔廟現存元至順元年(1330)碑刻《嘉定州重建廟學記碑》記載:
是年秋七月,新殿落成,崇基美材,蒼珉蚩獸,照耀層漢,為吳庠最m。
元代嘉定孔廟重修后,孔子廟與邑學相傍左右,規模恢宏,“泊兩廡百六十楹,廣廿一丈,深卅一丈有奇。煥然而丹雘,隆然而甃砌,閎敞壯麗,視昔倍而有加”n。此處“吳庠”即“吳中”諸學,“最”即“第一”之意,所以“為吳庠最”便是“為吳中第一”。
但筆者對此處“吳中第一”的主語有不同的理解,筆者認為這里“吳中第一”并非指整個嘉定廟學,而單指新落成的“大成殿”。此處記載“是年秋七月,新殿落成”,“新殿”即“新修大成殿”;后接“崇基美材,蒼珉蚩獸,照耀層漢”,“崇基美材”指“地基高闊,用材精良”,“蚩獸”指位于大殿屋脊兩端的“蚩吻”雕刻,“照耀層漢”則形容大殿巍峨,光芒萬丈;在諸多形容刻畫“殿宇”的文字之后,又接了“為吳庠最”。故筆者以為此處諸多形容皆指新落成的“大成殿”,而非整個“廟學”,也即“嘉定孔廟大成殿為吳中第一”。
時至明代,嘉定孔廟“吳中第一”的記載在嘉定地方文獻中又有出現。明萬歷年間,在匯龍潭開鑿完畢后,曾官至禮部尚書的嘉定名宦徐學謨在《嘉定縣儒學新浚匯龍潭記》中說:
始國家肇建,吳中諸學,而吾嘉定獨稱雄o。
所謂“吳中諸學,而吾嘉定獨稱雄”即“嘉定孔廟吳中第一”之意,此處徐學謨直接指出了嘉定廟學在吳中地區的獨特地位。
但筆者以為,此處應為徐對元代碑刻記載的誤讀。此句中“始國家肇建”,即“明初國家新建”之意,這距匯龍潭建成的“萬歷戊子(1588)”已有180年之久。所以,徐學謨在對元末明初的嘉定孔廟進行評價的時候,應該有很大可能參考了位于立石于嘉定孔廟的《嘉定州重建廟學記碑》,并對“吳中第一”產生了誤讀。
綜上所述,筆者以為,所謂“嘉定孔廟吳中第一”,應為元代和明初時期“嘉定孔廟大成殿為吳中第一”。
2.3 嘉定孔廟在“吳中”的地位
“吳中”地區雖有行政范圍和屬縣名稱的變動,但在地理文化上主要由吳縣、長洲、昆山、常熟、吳江、嘉定、太倉所組成。在上述諸縣學宮中,由宋至清,嘉定廟學無論是規模還是形制上無疑是最為壯麗的。時至今日,昆山、太倉等許多“吳中”縣級孔廟已不見蹤影,剩余的其他縣級孔廟規模遠小于嘉定孔廟,嘉定孔廟可稱吳中地區縣級孔廟的第一。
3 余論
今天,嘉定孔廟規模僅有鼎盛時的十分之六七,但仍然是上海地區規模最大、規制最完備的孔廟,也是全國保存最完整的廟學之一。800余年風雨彌彰,現在的嘉定孔廟建筑古樸,規制嚴整,蒼松翠柏掩映其間,還保存有歷代碑刻400余通,保留了大量珍貴的政治、經濟和社會文化資料,是嘉定的文化源頭。作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嘉定孔廟將為不斷深入挖掘“教化嘉定”的渾厚歷史文化內涵、講好“嘉定故事”和“上海故事”、傳承和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發揮日益重要的作用。
注釋
①②③張建華,陶繼明.嘉定碑刻集:第三編:嘉定縣學之記[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185.
④張建華,陶繼明.嘉定碑刻集:第三編:嘉定縣學重修大成殿記[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201.
⑤張建華,陶繼明.嘉定碑刻集:第三編:嘉定州重建明倫堂記[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269.
⑥⑦⑧mn張建華,陶繼明.嘉定碑刻集:第三編:嘉定州重建廟學記[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225.
⑨o張建華,陶繼明.嘉定碑刻集:第三編:匯龍潭記[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398.
⑩江漢洪.嘉定孔廟志:概述[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18:4.
k楊鏡如.蘇州府學志上:附:蘇郡學志序[M].蘇州:蘇州大學出版社,2013:96.
l王锜.寓圃雜記:卷五:蘇學之盛[M].北京:中華書局,1984: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