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紅蕾：“絨”入當代之夢

顧紅蕾于9月12日參加在上海市群眾藝術館舉辦的“傳承之美——2024上海智慧女性讀書講壇”之前，剛從法國巴黎回滬不久。作為恒源祥集團黨委書記，顧紅蕾與同事一行觀看巴黎奧運會閉幕式，旨在表達恒源祥品牌對奧林匹克運動的支持——自2019年起，恒源祥成為國際奧委會官方正裝供應商，并在2024年1月18日續約，繼續為國際奧委會委員和工作人員提供正裝。

而在恒源祥與國際奧委會建立合作關系之前，恒源祥從2005年開始就結緣奧運。其連續打造了北京奧運會、倫敦奧運會、里約奧運會三屆中國體育代表團的高質量禮服，為北京冬奧會提供了正裝與家用紡織品，還為東京殘奧會以及剛剛結束的巴黎殘奧會中國體育代表團制作了開幕式服裝。

顧紅蕾在講壇的演講環節，還特為介紹了恒源祥的“絨”耀之花系列——北京2022年冬奧會和冬殘奧會頒獎花束。“和以往奧運會的鮮花花束不同，這次冬奧會的頒獎花束采用海派絨線編結技藝鉤編而成，是永不凋謝的‘絨’耀之花。這在奧運歷史上是第一次。”

上海絨繡、海派絨線編結的創新傳承是顧紅蕾本次演講的主題。作為這兩項非遺技藝的傳播者，當她說起上海從前流行的各種絨線編結之事的時候，座中年輕人，哪怕是并沒有嘗試過織毛衣的年輕女孩，也想起了看巴黎奧運跳水比賽時，鏡頭閃過看臺的一個畫面——30歲的英國跳水名將湯姆·戴利完成比賽后坐那兒織毛衣呢！

上海女人的繞指柔

早在東京奧運會時，戴利就不僅僅以跳水而出名。他在看臺上全神貫注織毛衣的鏡頭已成功“出圈”，就連國際奧委會都曾忍不住發文調侃：“流水的觀眾，鐵打的針織。戴利織毛衣已經成為跳水現場的常駐節目了。”

而恒源祥方面卻早已發現，原本在上海市面上頗為熱銷的絨線，銷路漸漸不如以往。顧紅蕾深有體會。她大學畢業加入恒源祥，最初一段實習經歷就是在南京東路的恒源祥百貨商店站柜臺賣絨線。“我最多的一次一天賣了200斤絨線。可想而知，那時候買絨線、結絨線衫，是一種主流的生活方式。”顧紅蕾說。

正如之后嘉賓對談的論壇環節，上海評彈團團長高博文所回憶道的，當年的上海，哪怕男生，也曾經幫媽媽、奶奶、外婆繞絨線。織毛衣，曾經是一場不自覺的“全民大派對”，連本次讀書講壇的主持人、上海人民廣播電臺首席主持人秦暢都忍不住提及，自己大學時曾學著織了一條圍巾給當時的男友，亦即現在的先生。“我要回去翻箱底，找找我的唯一編結作品。當年，那是一種流行！”秦暢說。

顧紅蕾在演講過程中，提到作家程乃珊的一段文字：“要說什么是最具海派特性的上海女人形象，我想，是結絨線……如果說上海男人是一對冰冷尖削的鋼針；上海女人，則是那團柔軟毛茸的絨線。在絨線與鋼針牽絲攀藤的交鋒中，織出各種圖案的一片彩虹。”她還提到了張愛玲，提到了蔣勛在《美，看不見的競爭力》一文中的一句話，“人的手在很長的時間里習慣一種材質，在這種材質里慢慢發展出一種創造力，隨著這種工藝的消失，手不再接觸這種材質，創造力也會一直萎縮下去”。

自2005年起，恒源祥發起“恒愛行動”，似乎想奉獻出具有創造力的愛心。“‘恒愛行動’的主要形式是由恒源祥向社會提供毛線，全國婦聯、中國兒童少年基金會組織發動社會各界愛心人士手工編結愛心毛衣，送給特殊兒童，包括孤殘、留守、貧困、少數民族兒童等。”顧紅蕾說，“19年來，這個活動實現了全國31個省、區、市，以及港澳臺地區全覆蓋。每年我們要織掉折合30多噸的毛線，19年來我們已經編結了超過144萬件愛心衣物。‘恒愛行動’得到社會各界廣泛支持，三次榮獲中華慈善獎。很多人問我，你們不是有成衣嗎？直接送給孩子們羊毛衫就行了呀。我覺得孩子們需要的不僅僅是一件溫暖他們身體的毛衣，還包括媽媽手上的溫暖。”

當年的上海，哪怕男生，也曾經幫媽媽、奶奶、外婆繞絨線。織毛衣，曾經是一場不自覺的﹃全民大派對﹄。

也正是在“恒愛行動”推廣、“媽媽牌”毛衣發往全國各地之際，2009年，“海派絨線編結技藝”被列入第二批上海市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如今來看，盡管在上海人的日常生活中，用于家庭內手工絨線編結的時間大大減少，但自20世紀二三十年代以馮秋萍、黃培英、鮑國芳為代表人物，作品花紋、色彩與當時上海的經濟、文化及社會形態緊密聯系，并烙上中國文化底蘊的海派絨線編結，仍在不斷傳承與發展。中國的手工藝人將東方傳統結繩技法與舶來的絨線編結技藝相結合，大大豐富了絨線編結的針法、花樣、載體和應用場合，這一點，從北京2022年冬奧會頒獎花束就能看出。一朵朵玫瑰、月季、鈴蘭、繡球、月桂和橄欖，象征友愛、堅韌、幸福、團結、勝利與和平；冬殘奧會頒獎花束中，增加了一支藍色波斯菊，象征堅強。“共用花束1251束，累計花材16731支。每支花材上有葉有花，均為純手工制作。僅一朵玫瑰，就需要一位編結師耗費至少5小時。另因花材各異，技法也不盡相同，完成一束精美花束，耗時長達35小時，所有花束的全部手工制作時間近5萬小時。”相關報道如此寫道。

一花獨放不是春，百花齊放春滿園。在為奧運定制花束以后，恒源祥開始為大型活動、相關單位定制開發絨線花產品。康復國際百年慶典的頒獎花束、第二屆全球媒體創新論壇“上海之夜”嘉賓伴手禮——市花白玉蘭瓶插花、維也納世界和平合唱節“藍色多瑙河”紀念花……，無不令目睹花容者印象深刻，久久難忘。“2023年3月，恰逢毛主席‘向雷鋒同志學習’題詞60周年紀念，我們與全國學雷鋒學校聯盟師生一起共同學習了絨線花編結技藝，共同編了一對雷鋒花籃，3月5日當天送到了撫順雷鋒生前所在部隊，敬獻在他的銅像之前，用‘永不凋謝的雷鋒花籃’致敬雷鋒精神。”顧紅蕾說道，“今年5月，恒源祥還為‘獻愛心，媽媽集市義賣’提供巨型絨線玫瑰花，成為‘顯眼包’。”在演講過程中，顧紅蕾不僅表述著她對絨線花制作、編結技法的創意和理解，更提到編結行動對編結者來說，有一種鍛煉手腦、慰藉心情、疏導心理的作用。“無論在歷年‘恒愛行動’中，還是在2019年為新中國成立70周年共繡國旗的過程中，我發現參與編結或者絨繡的朋友，血壓、情緒都比較平穩、愉悅，原因就在于用簡單的動作替代掉心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顧紅蕾說，“對老年人來講，我們有一個課題是關于手工編結預防老年失智癥，研究發現還是很有幫助的。”

由此可以看出，海派絨線編結，上海女人的繞指柔，還將繼續下去，并由更多不同背景的女性甚至男性來參與。

海派非遺公益合伙人計劃

絨線花，比起真花來，當然是花開不敗。而在思考絨線花為什么能綻放，亦即復盤之際，恒源祥的團隊發現，只做技藝傳承是不夠的，全新的社會價值還有待進一步挖掘和創造。

在接受《新民周刊》采訪時，顧紅蕾曾言：“有兩件事情啟發了我：一件事情是冬奧會結束后，參與頒獎花束制作的7個編結社團中，楊浦編結社團的主管單位楊浦婦聯來公司答謝。她們講了編結花束中的玫瑰花后，大家獲得感特別強，一方面有經濟收入，另一方面社會地位增長很快，更可貴的是因為有奧運元素的加持，后面她們接訂單就接得非常順利了。另一件事更讓我感動。我們編結殘奧會頒獎花束的殘疾人社團，姐妹們感受到了自己的人生價值，通過絨線花得以綻放！”觀看那一段殘疾人社團接受采訪的視頻時，記者亦能感受到她們發自心底的欣喜與憧憬。

“我們不缺編結手藝，缺乏的是市場運營、產品開發等等方面的能力。”編結社團的姐妹們對顧紅蕾所說，她記在心頭，并想到：“市場運營、產品開發，這不就是恒源祥這樣的企業非常擅長的嗎？”其實，長期關注恒源祥的朋友一定知道，2004年，在引進全國絨繡尖端人才、原上海紅星絨繡廠的李薔之后，恒源祥成立“恒源祥絨繡原創工作室”。在恒源祥各部門員工與李薔的共同努力下，這一瀕臨湮滅的技藝得以新生。李薔的代表作——那用絨線繡制的如頂級油畫一般的《蒙娜麗莎》《紅小孩》《毛主席、周總理會見美國總統尼克松》《鄧小平與布什》廣為人知。當然，人們也知道了，諸如李薔的代表作、99×118厘米的《佛羅倫斯銀行家賓鐸·阿爾脫維提畫像》，足足繡了一年。如何讓作品不斷、創作持續？恒源祥給予絨繡工作室各種支持，從在寸土寸金的恒源祥集團總部開辟足夠寬敞的工作場地，到采買合適白絨線、顏料。李薔則告訴記者，在工作室創立之初，她也體會到恒源祥之創業不易，不敢亂花錢。比如配色顏料，她只買三原色。畢竟，三原色能夠調配出各種她所需要的顏色。漸漸地，在恒源祥，李薔的新作也多了起來。在恒源祥結緣奧運之際，李薔創作的國際奧委會歷屆主席像，使得上海絨繡和恒源祥品牌都蜚聲世界。

2011年5月，上海絨繡經國務院批準列入第三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之后，李薔在創作之余，更在思考，該如何將上海絨繡傳承下去。2017年12月28日，李薔入選第五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代表性傳承人名單。

從李薔加盟恒源祥之后的情況，到與各家編結社團的交流，引起顧紅蕾更多思考。“我覺得應該把大家連接起來，取長補短，把這個寶貴的價值鏈條延續下去。”顧紅蕾說。2023年，她在多個場合提出要建立“海派非遺公益合伙人”機制。“這個機制最主要的內容形式是政府賦能，由像恒源祥這樣有能力的企業對接社會需求，并開展產品設計開發、市場運營管理。而非遺產品由靈活就業女性或者殘疾人人群完成，幫助其實現經濟價值、社會價值和公益價值。”其實，諸如康復國際頒獎花束公益項目承接以及安利國際企業公益采購等等2023年完成的項目，恒源祥已經初步嘗試出此種機制模式的可操作性。而顧紅蕾想到的是，未來這種機制不僅僅能讓非遺傳承有更新的模式，另一方面也能夠為解決社會問題、社區治理提供一些方案和途徑。“因為有這樣的初心，今年在黃浦區婦聯的支持下，我們在外灘街道進行了這方面工作的持續試點，得到各方積極響應和評價。”顧紅蕾說。

9月12日下午，在位于徐匯區古宜路125號的上海市群眾藝術館，在“傳承之美——2024上海智慧女性讀書論壇”現場，還有“海上繁花傳雅韻非遺集市”活動。諸如海派剪紙、徐行草編、安亭藥斑布、崇明土布等等，與上海絨繡一起展示。在現場，黃浦區非遺項目海派旗袍盤扣技藝代表性傳承人劉秋雁與顧紅蕾打招呼。劉秋雁與李薔的非遺傳承故事，都收入了上海市婦聯聯合新民晚報社新民周刊出版的《海上她文創》一書。盡管來自東北長白山、從東北師范大學美術系畢業的高校教師劉秋雁，與土生土長于上海的李薔，在成長經歷上大不相同，但她們傳承非遺之心，以及各自不盡相同卻又同樣深沉的美學體驗，都是上海婦女乃至全國女性的寶貴財富。顧紅蕾說：“如果恒源祥以前是用一根有形的絨線，給千家萬戶帶來了溫暖，那么恒源祥現在正在做的一項工作，就是以非遺傳承的無形之線，按照‘情牽一線’的理念為優秀傳統文化做傳承，為弘揚核心價值觀、為社會各界搭建平臺，創造更多時代新價值。”顧紅蕾還表示，所有這些工作光靠恒源祥是不能完成的，還需要社會各界的支持和幫助。當然，在讀書論壇現場，由她主創的文創小產品—— 一件羊形的紅色手繩，也深受嘉賓、觀眾的歡迎。“大家各展所長、齊心協力傳承好非遺，也就是我們在用實際行動去講好中國故事。”這是顧紅蕾的心愿，也是讀書講壇現場不少人的所愿！“絨”入當代之夢，正在照進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