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榜題名后

那年，桂花如愿以償考上了大學。

捧著女兒的大學錄取通知書，躲在角落里的父親，陰沉著臉色，不住地唉聲嘆氣。

桂花理解父親的心情。家里爺爺奶奶年老體弱，母親又被疾病纏身多年，里里外外就父親一個人起早貪黑，每天在地里忙碌著。即便全家人處處節省，日子還是過得捉襟見肘，眼下實在是拿不出錢來供她上大學了。

“娃，這大學別上了。”父親終于發話了。

桂花的眼淚嘩就下來了：“爸，你就讓我上吧。我在大學里，可以勤工儉學，保證不花家里的一分錢。”

桂花剛把話說完，就看父親把大學錄取通知書抖得嘩啦響：“不說別的，眼前這八千塊錢的學費，家里砸鍋賣鐵也湊不齊啊。”

桂花知道父親的脾氣，他決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第二天天剛亮，桂花情急之下把村里德高望重的劉大爺請到了家。劉大爺和父親在屋里高一聲，低一句地爭論了半天，最后劉大爺搖著頭嘆著氣走出了屋，拍拍桂花的肩膀：“孩子，別怨你父親，他也是沒辦法呀。”

桂花不死心，又請來了村小學的王老師。王老師恨不得把嘴唇都要磨薄了，可父親始終是一言不發。到最后，父親拱手給王老師說了聲對不起，扛起一把鋤頭，頭也不回地下地了，急得桂花沖著父親的背影直跺腳。

桂花徹底絕望了，她紅腫著雙眼，開始收拾起外出打工的行李。

村子不大，桂花要去打工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立刻傳遍了村子里的角角落落。

村支書從鄉里開會回來，半路上得知桂花要去打工的消息，沒來得及回家，就轉身去了桂花家里，一把按住桂花打工的行李說：“孩子，我家小強打小就調皮搗蛋，不好好學習，我想讓你去我家給他輔導一下功課。”

桂花愣愣地瞅著村支書：“叔，村里誰不知道小強學習好，門門功課第一，哪還用得著輔導啊？”

“那是鄉親們抬舉我呢。啥都別說了，你現在就跟我走。”支書說著話，把一疊錢塞到桂花手里，“這一千塊錢是提前預支你做家教的報酬。”

“怎么給這么多錢？”桂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正要推辭，支書板著臉急了：“讓你拿著就拿著，咋這么不聽話？”

桂花見到小強時，小強正在做作業，墻上貼滿了他在學校獲得的各種獎狀；拿起小強的作業本，每一頁都書寫工整，解題清晰。接下來，桂花又連著問了他幾個問題，小強都是對答如流，無半點差錯。

第二天，桂花剛吃過早飯，前鄰的趙叔來了，二話不說，拿出五百塊錢遞給了她，要她去輔導他的寶貝孫子。

桂花舉著錢愣住了：“趙叔，這不合適吧？你的小孫孫剛上幼兒園，有啥可輔導的？”

趙叔一笑，振振有詞：“怎么不合適？現在流行早期教育，不能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不由分說拉著桂花出了家門。

隔天一大早，住在村東頭的華子叔也來了，扔下二百塊錢，請桂花輔導他孫女的功課。桂花在后面攆著他的背影：“叔，你家孫女不是轉到縣城里上學了嗎？”華子叔像沒聽見似的，頭也不回地走了。

桂花呆呆地站在原地，幾天來發生的蹊蹺事情，一幕幕展現在她的眼前，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淚水不知不覺盈滿了眼眶。

桂花終于如愿上了大學。臨行那天，村支書指著身后為她送行的鄉親們，語重心長地說：“孩子，你的背后有咱村的老少爺們做后盾，啥樣的困難都能克服，你就踏踏實實地學習吧。”

桂花眼里噙滿了淚水，使勁地點點頭，然后又朝鄉親們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題圖/桑麟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