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圍墻的幼兒園

讓孩子們被看見

在海南省海口市濱濂社區(qū)的無墻幼兒園，“一日店長”活動如期舉行。之所以叫“一日店長”，是因為無墻幼兒園其實是一間店鋪。這個叫“伴伴雜貨鋪”的店鋪，平時照常營業(yè)，周末向流動兒童開放。“我叫唐伊瑤，今年9歲，今天由我當一日店長，帶大家一起玩‘投籃’游戲和‘小貓’折紙活動……”“一日店長”可以決定帶領小朋友做什么事情。

唐浩多在一旁觀察，心里很是欣慰。想當初，剛剛施行“一日店長”機制時，很多小朋友說：“唐老師，我不敢講話怎么辦？”濱濂社區(qū)的孩子多為跟隨父母進城務工的流動兒童。因為父母忙于生計，疏于照顧和陪伴，大部分孩子學習成績不好，在學校很少被關注。

“有我在，你怕什么？”在唐浩多的鼓勵下，越來越多的孩子報名參加。“唐老師，我現(xiàn)在覺得沒那么害怕了！”當了“一日店長”后，一個叫小慧的女孩高興地說。“跨越邊界，打破邊界，不管老師還是孩子，在這里都是自由的。”這正是唐浩多創(chuàng)辦無墻幼兒園的初衷。無墻幼兒園既沒有固定的課程，也沒有固定的教學模式，在陪伴孩子的過程中，唐浩多會邀請不同職業(yè)的人來給孩子們上課。

三年前，藝術家阿科來到無墻幼兒園，舉辦了一場“聲音工作坊”。“大家用雙手捂住雙耳，然后閉上眼睛，仔細傾聽，你們聽到了什么聲音？”阿科帶領在場的孩子做起了簡單的聲音實驗。“大海咆哮的聲音。”“風呼呼刮的聲音。”“知了叫的聲音。”孩子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形容自己聽到的聲音。“你們看，每個人在相同的環(huán)境中聽到的聲音卻不同，所以，我們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阿科具有詩人、樂手等多重身份，她鼓勵孩子們勇于用個人方式發(fā)出自己的聲音。

來無墻幼兒園做過陪伴老師的已經(jīng)有四十多人。每次，唐浩多都會和陪伴老師共同策劃活動，他說：“我們努力去構建一個可持續(xù)的互助基地，讓孩子們在這里被尊重、被看見、被平等對待，自由放松，接觸到豐富多彩的事物，把自己打開得更加完整。”

發(fā)揮特長也是成長途徑

流動的是孩子、老師，不變的卻是愛，唐浩多為何如此關注流動兒童呢？這要從幾年前說起。唐浩多是海口市一所學校的美術老師，也是一名藝術實踐者。2017年10月，他在濱濂社區(qū)開了一家“伴伴雜貨鋪”，不僅賣東西，還舉辦音樂會、放電影、組織沙龍……

2018年5月的一天凌晨，唐浩多發(fā)現(xiàn)店鋪對面有一個滿身污垢的小女孩在游蕩。一番詢問后，他了解到，這個8歲的女孩叫月亮，出生時便被親父母送養(yǎng)，養(yǎng)母離婚后帶著她進城討生活，每天凌晨4點批發(fā)蔬菜，擺攤到很晚才回家。因為缺少父母庇護，月亮在學校經(jīng)常被欺負，對學校產生深深的恐懼，不愿去上學。唐浩多只好在月亮來店鋪時，教她認字、算數(shù)等基礎知識，但她不感興趣。

一籌莫展之際，唐浩多突然發(fā)現(xiàn)月亮在繪畫方面很有天分。月亮的畫有一種原始的生命力。她畫的落葉，無數(shù)個心形擁擠得密不透風，像她窒息的童年；她畫的山谷，簡潔空靈，給人無盡遐思；她畫的房子，一大一小，仿佛她和媽媽相依為命……在唐浩多看來，這飄忽而沒有空間感的畫面，恰是月亮感受到的真實世界。

月亮讓唐浩多有了更深的思考，何苦非要把一個孩子束縛在學校的圍墻內呢？發(fā)揮她的特長或許也是一種成長途徑。因此，他鼓勵月亮一直畫下去，并為她策劃了兩次個展。“她的繪畫充滿力量與靈氣。”“可以看得出來，不管色彩、線條，還是圖像塑造，都來自她最原始的感知和理解，絕不是來自現(xiàn)有的圖像資料庫。”月亮的畫得到很多人的喜愛。

與唐浩多熟悉后，月亮經(jīng)常帶朋友來雜貨鋪玩。唐浩多發(fā)現(xiàn)，周圍還有很多流動兒童需要關注。濱濂新社區(qū)是由農村改造的，大多是從各地小鎮(zhèn)、鄉(xiāng)村來的租戶，父母忙于生計無暇顧及孩子。

2019年，唐浩多將雜貨鋪改造為“無墻幼兒園”，他說：“‘無墻’代表跨越邊界、打破邊界、更自由、更開放；‘幼兒園’是一個有點像童話的輕松世界。”50多平方米的空間里，貨架上擺放著精美的圖書，掛著氣球和彩帶；長長的桌子上擺放著各種棋類和玩具，酷似蘑菇的小座椅圍了一圈……布置隨意，輕松自在，讓孩子們眼前一亮。

唐浩多發(fā)現(xiàn)小孩說話很有意思：“媽媽又對我很好/又對我很兇/我很煩/她肯定是雙子座”“考砸回家后/慢慢地走/手機又要被沒收/有點兒擔心挨打/眼淚嘀嗒掉手里/晚上睡覺有點兒可怕/媽媽會不會拿充電器打我呀/爸爸會不會拿錘子來砸我/爸爸擔心我又錯幾百個”……孩子們真實又靈動的表達深深打動著唐浩多，他把這些話語集結成詩集出版，2023年6月又出版了第二本，希望大人們能真正了解孩子。

陪伴成為美好記憶

濱濂社區(qū)有一條狹長的公共活動空間，唐浩多會定期組織孩子們在這里售賣東西。萬里晴空，安靜的巷子一下子喧鬧起來。一眼望不到頭的攤位各具特色，有的賣玩具，有的賣圖書，有的賣手藝……人群熙熙攘攘，大家挑選著商品，詢問著價格。

小朋友們盡情發(fā)揮自己的創(chuàng)造力。小慧用泡沫箱做了一個盲盒，把一些小物品放進去，然后用白紙封起來，畫上亂碼，一元錢有兩次抽獎機會。榕榕根據(jù)顧客描述的內容現(xiàn)場作畫，然后售賣……顧客既有小朋友，也有家長。“真沒想到孩子們挺有創(chuàng)意。”“孩子回家后可高興了。”家長們見到唐浩多，滿是欣喜和感激。

2023年8月25日至27日，唐浩多舉辦“無墻兒童藝術節(jié)”，邀請全國各地的朋友來到社區(qū)，觀看孩子們畫的畫、寫的詩，讓孩子們接觸更多新鮮事物，讓更多人關注流動兒童。兒童藝術節(jié)得到了周圍商鋪的支持，店主們主動將自己的商鋪作為活動空間。藝術節(jié)上的攝影、音樂、繪畫、手工、印染等深受孩子們喜愛。

在無墻幼兒園，孩子們大部分時間都是自由活動，不受任何干擾。他們畫畫、看書、玩積木、下圍棋……還有一些孩子只是安靜地坐著，盡管什么也不干，但他們內心是溫暖的、歡快的，這就是陪伴的力量。

唐浩多希望這短暫的陪伴可以成為孩子們人生中美好的回憶，讓他們有足夠的力量面對世界。即便未來之路崎嶇不平，也永遠不要放棄自己，永遠對生活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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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馬哲 xjjyh_326@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