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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成績出來了,我非常崩潰。本以為高中是我目前為止狀態最好的階段,我也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最自律的程度,但是我的成績卻是3年以來最差的一次(全省排名一萬多,之前一直在3000名左右),最得意的科目——語文遭遇大滑鐵盧。我現在很迷茫,仿佛一切的努力都付諸東流。
我從小就是在和別人比較中來證明自己的優秀,感覺我已經形成了思維定式。小時候,外婆、父母在夸我的時候也經常有意無意和別人比較,我常常是親戚口中別人家的孩子,這讓我既驕傲又恐懼,對這種比較又愛又恨。我看得出來親戚夸我時,其實內心并沒有完全期待我好,他們更希望看到自家孩子比我好,所以我既害怕被超越,又渴望超過其他孩子。有時候父母顧慮我的感受,安慰我不要在意,但從他們的表現中,我還是感到失望。我明白他們是愛我的,只是每次感受到這強壓的失望會讓我更加責怪自己,進而情緒崩潰。我希望滿足父母、親人、老師對我的期待,但這種希望不是正向的,它來源于我對失望的恐懼。綜上,我對這次的高考寄予了很高的期望,但最后卻遭遇很大的失望,所以現在無比崩潰。
剖開我的崩潰,一部分是面對平時考得不如我的同學時的恥辱,一部分是讓期待我的人失望的恐懼,一部分是對幸災樂禍的親戚的憤怒(當然這部分“幸災樂禍”可能是我的假想),最大一部分是對自己的悲哀和不甘。我明白,人生當然不止于此,但接下來的路令我迷茫。
一個高考失利的學生:
你還是聰明的,分析出高考不如意后的崩潰來源于自己從小“比別人優秀”的感覺的破滅。你父母、外婆從小認為你比別人家的孩子好,他們并不獨特,天下父母都是如此。“人莫知其子之惡”,孩子的缺點,父母也會無視。所以你也會感覺到親戚希望(或認為)自己的孩子比你好,那也不是惡意,而是和你父母外婆一樣的本能。你養成通過比較獲勝證明自己優秀的習慣,這也不獨特,天下孩子都是如此。人的競爭是天性。“物競天擇”,人是萬物之靈,怎會沒有競爭。高考即為人生第一次殘酷的競爭。不經歷幾次殘酷的競爭,人是不可能真正成長的。
但本能也罷,天性也罷,不加節制,就會變成壞事。父母如果永遠覺得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活在幻覺中,必會溺愛孩子,同時也會為孩子設定高不可及的目標——這是一種折磨,也是無形的暴力。孩子如果永遠要通過競爭獲勝,在“比別人優秀”中才能獲得快樂,那么,快樂就會越來越少。再好的大學里,都有倒數的學生,他們可是高中的王者。只要你想比,永遠都有比你更好的人。
成功的教育,到了最后,是克制競爭本能。“不忮不求,何用不臧?”不忮是不嫉妒,不求是不貪求。人相對弱時,即競爭失敗時,別人比我優秀時,容易走向兩個極端:一是嫉妒,奢望毀了對方;二是徹底放棄自己,跪了下去,指望寄生于強者。這都是人生最痛苦的狀態。只有教養——教育的養成——才能避免這劇痛,讓人“何用不臧”,事事順心。當嫉妒與貪求在心中有苗頭時,我們瞬間可以覺察,將其控制在合理的程度。火苗在爐內,是能量,火苗跳出爐外,就是火災。
而最好的教養如何得到?要靠失敗,靠南墻。失敗的堅硬南墻,不管你接不接受,就是要用理論(規律)弄疼你,疼得你印象深刻,非接受不可。你越在意自己的形象,越要體面地接受失敗,和父母認真研究學校與專業,該玩玩,該吃吃,這才是優秀的樣子。贏得起,誰都做得到,輸得起,只有少數優秀者才做得到。
連岳
溫好//摘自連岳微信公眾號,本刊有刪節,單丹妮/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