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們其實一直在被定義,一直在別人給予我們的意義中工作、生活。
我從小就是個很特立獨行的人,不想隨大流,總想探索新鮮事物。但是,我又是個好學生,會忍不住去追求“小紅花”。為了這個目標,我學習特別努力,本科學醫后繼續深造,選了骨科,碩士畢業繼續讀博士,博士期間去了紐約州立大學石溪分校,讀了生物醫學工程。從骨科臨床醫學到生物醫學工程,算是從醫學到工程學的跨界了。
畢業以后,我留在三甲醫院里開始了臨床和科研工作。剛工作的時候,自我感覺還挺不錯,但“醫學博士”“海歸”“三甲醫院骨科醫生”……各種標簽就像雙刃劍,外界會對你投來好奇的眼光,圈內也會給予你嚴苛的要求。那時候就隱隱地感覺到,我不能被這些標簽所定義,不能活在別人對我的刻板印象里,我應該回歸初心,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兒。
意識到這一點,加上我的執行力還算強,我就把在美國那段時期做的科普工作繼續了下來。447975068fad1178863ad76a2b9e4922ce40caa63dda7df641c32789422473e7三年多的時間里,我已經在知乎積累了好幾百篇高贊回答。科普寫作和以往寫教材、寫學術論文不一樣,我不用拘泥于知識體系的工整、文風用詞的嚴謹,我可以把更多個性和創意加進去。那時候在看《權力的游戲》,我就把脊柱比作了城堡孤塔,肌肉、韌帶是穿梭其間的“守衛”,椎間盤是“宮廷貴族居住的臥室”。加上手繪的形式,我一股腦地把我對脊柱的理解都呈現了出來。
這些內容在知乎出版團隊的幫助下,凝聚成了我的第一本科普書《我真的坐不住了》——300 張手繪示意圖,將近15 萬字。這本書于2020 年9 月出版后,受到了各方好評,收獲了讓人驚喜的銷量,這也讓我更有信心——原來,當自己把個性、能力、特質用擅長的圖文方式表達出來,形成一個作品讓人看到,是真的可以改變別人對醫生的刻板印象的,原來這里也有“破圈”的路徑。
這本書出版一年后,過了“老來得子”的喜悅期,我開始重新審視這本類似居家百科的科普書。我發現有的知識還是太碎片化,而且對于不學醫的讀者來說,充滿專業術語的科普即使配上生動的手繪圖,也還是高高在上的“掉書袋”,脫離了生活場景的煙火氣,也失去了人文關懷的溫暖。我想,還是要突破過去的自己,才能在“破圈”中收獲成長。
于是,就有了這本新書——《有問題的姿勢》。
在寫這本書的時候,我真的發現,很多內容都在挑戰我自己的知識框架,我一邊寫,一邊思考:許多姿勢的確可能會帶來各種各樣的疾病發生風險,但到底有多少風險,風險有多大,仍然還帶有問號,且存在一長串的不確定性。
我們總說“拋開劑量談毒性都是耍流氓”,而這個觀點,放在姿勢里也一樣適用。拋開持續時間談姿勢,也在耍流氓!
舉個例子,跑步時應該前腳掌著地還是腳后跟著地?這就帶來了很多疑問。我自己就是馬拉松愛好者,跑馬拉松時,前腳掌著地的話,跑不久,因為小腿特別容易酸脹;腳后跟著地的話,跑起來可以更持久,但膝關節容易不舒服。我開始認真思考,并在這個過程中發現自己原來的知識還不夠用。查了文獻,發現相關研究幾乎是空白的,于是我回到運動學和生物力學上,搭建了一個動作捕捉人工智能分析平臺,對自己的跑步姿勢做了定量分析,比較了兩種著地姿勢對肌肉負荷以及關節穩定性的影響。分析出來的結果,也解答了我自己心中的疑惑。
在以往的健康科普中,醫生作為醫學知識的掌握者,與大部分非醫學專業的讀者之間存在信息不對等的情況,容易造成高高在上的教條主義。然而知識不斷被更新,醫生也并不總是權威的,所以要感謝“杠精”的質疑和自己的鉆研。只有自以為牢不可破的知識儲備不斷受到沖擊,知識邊界不斷受到挑戰,我在科普上的思考才能回歸臨床問題,我也才能找到更多的科研選題。在知識邊界的“破圈”過程中,我在持續進步和成長。
(來源:浙江科學技術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