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60多年來,孫家棟主持了以我國第一顆人造地球衛星“東方紅一號”為代表的近50顆衛星的研制和發射,創造了中國航天史上多個“第一”。他先后主持了我國月球探測、北斗導航等重大航天工程項目,為我國突破人造衛星技術、衛星遙感技術、地球靜止軌道衛星發射和定點技術、衛星導航組網技術和深空探測技術作出了重大貢獻。他是我國人造衛星技術、深空探測技術和衛星導航技術的開創者之一,曾榮獲國家科學技術進步獎特等獎、“兩彈一星”功勛獎章、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改革先鋒”稱號。
黑格爾說:一個民族,有一群仰望星空的人,這個民族才有希望。孫家棟就是一位仰望星空的奮斗者。對于報告文學作家來說,有機會書寫這些人,是一件多么令人憧憬的事情,《仰望星空——共和國功勛孫家棟》正是這樣的一次寫作。
2019年底,我緊鑼密鼓地進入了創作程序。我先是收集了幾百萬字有關航天和孫家棟的材料,閱讀后對我國航天科技總體情況和孫家棟的人生歷程有了大致的了解,然后開始了密集采訪。范本堯、歐陽自遠、葉培建、龍樂豪、楊長風、吳偉仁、姜杰等院士,李祖洪、謝軍、張榮橋、孫澤洲等航天界翹楚,哪一位身上不閃爍著清輝?這些不輕易接受采訪的大忙人,聽說我要寫孫家棟,沒有一人推辭,都擠出時間接受采訪。
他們給我講“東方紅一號”、講“嫦娥”、講“北斗”、講“天問”。那些感人的故事、精彩的細節、飛揚的激情,一次次打動了我。于是,一個孜孜不倦、腳踏實地的孫家棟,一個勇挑重擔、奮發圖強的孫家棟,一個無怨無悔、航天報國的孫家棟,在我腦海中慢慢變得豐滿、生動起來。我們似乎成了早就相識的朋友。
我期待著與孫家棟院士見面。盡管我已經在一些報刊書本里見過他的照片,看過他的一些視頻,但寫這部書,與他進行一次面對面的交談,非常有必要。
孫家棟坐著輪椅,由他的秘書推著來到他的辦公室時,我的第一個感覺是,他如同鄰居家一位老教授,或是一位退休的工程師。孫老瞇縫著雙眼,微笑著,樸素、隨和、謙虛、慈祥……
一開口,孫老就說:“非常歡迎你們作家關注航天領域。不過,咱們約法三章,航天事業是集體創造的事業,首先是中央正確決策,全國大力支持,您一定要多寫寫航天群體,多反映航天精神。至于我個人,不過就是一名普通的科技工作者。”
我告訴他,為了了解我國的航天發展歷史,我已經讀了幾百萬字的資料,包括《錢學森導彈手稿》《錢學森航天歲月》《錢學森科技人生》《山高水長——回憶父親聶榮臻》《中國航天大事記》,以及任新民、屠守鍔、黃緯祿、梁守槃、陳芳允、閔桂榮等院士的傳記。
孫老說,錢學森和“航天四老”(任新民、屠守鍔、黃緯祿、梁守槃)都是新中國成立前和成立之初回國的。當時,他們在國外的生活條件和科研條件比國內強多了。要拋棄這些回到苦難的祖國,的確很不容易,那得有多大的情懷才能作出這樣的決定。錢老當時在國外每個月的工資加各種津貼,對國內的人來說,是個天文數字。這就看個人的信仰了,一個人有沒有信仰,關鍵時候,一目了然。孫老告訴我,錢老和“航天四老”最可貴的是愛國主義、奉獻精神和科研態度。正是靠著這些精神,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我國的工業基礎極其薄弱、科研儲備嚴重不足的條件下,錢學森等一批科學家赤膽忠心、殫精竭慮、攻堅克難,搞出了“兩彈一星”。如果60年代以來,中國沒有原子彈、氫彈,沒有發射衛星,中國就不能叫“有重要影響”的大國,就沒有現在這樣的國際地位。由此,我理解了孫家棟經常說的一句話“國家需要,我就去做”的內涵,也確定了本書的主旨——愛國主義和奉獻精神。
航天事業是集體創造的事業,航天工程是群體參與的工程。在深入采訪中,我深深感受到航天工程是“大兵團作戰”,由無數英雄團結協作而成。所以我認為,《仰望星空》要想將孫家棟的文學形象立體豐滿地呈現在讀者的面前,就必須寫好“航天”這個群體。
“人民科學家”葉培建,“長征三號”甲系列火箭總設計師龍樂豪、姜杰,“嫦娥三號”探測器系統總設計師孫澤洲,“北斗三號”總設計師謝軍,“天問一號”總設計師張榮橋等,都是航天科技領域的領軍人物,如同一顆顆發亮的星星,用自己的光與熱組成了璀璨奪目的星空。因而,寫作中,我用大量的筆墨鋪陳于他們身上。
這次寫作頗具挑戰性——因為我是個不折不扣的“航天盲”。寫孫家棟和他的團隊,必須寫“1059”導彈、“東方紅一號”“嫦娥”“北斗”“天問”五大工程,必須向讀者闡述清楚這五大工程的科技含量、工程難度、科研成果,而這些闡述專業性強,甚至非常枯燥。但只有將這些問題講清楚了,才能體現出孫家棟所做的貢獻。面對陌生深奧的航天科技、錯綜復雜的航天工程,我常常是一頭霧水,不知如何下手。采訪時,我覺得差不多聽懂了,可回家打開采訪本一琢磨,還是沒弄清楚。好在時間長了,與采訪對象都熟了,成了朋友。我將作品中寫到的一些主要人物的章節都發給本人審讀。他們一一看了,有的還逐字逐句作了推敲。這樣,最起碼避免專業錯訛。在我的創作經歷中,與所寫對象如此密切地互動還是第一次,效果奇佳。我堅持,在行文過程中,寧可犧牲一點兒文學性,也要將科技問題講明了。
《仰望星空》最后一節《重逢》,我讓孫家棟做了個夢,在萬里長空的廣寒宮,他與錢學森等老一輩科學家重逢,他們一起回顧了中國航天走過的崢嶸歲月,共同展望了中國航天的美好明天。這個夢帶有濃烈的浪漫主義色彩。孫家棟的秘書告訴我:孫老讀到最后這一節時,笑著說,“我們的作家還挺有想象力呢。”
這是一次向英雄致敬的寫作。我非常清楚,對于共和國功勛孫家棟,對于中國航天的豐功偉績,拙作只能算是一次簡略的敘說。中華民族不缺少英雄,我們需要更多、更精彩地書寫這些英雄,讓他們的故事和精神代代相傳。
采訪孫家棟時,我曾經問他:“孫老,您喜歡仰望星空嗎?”
他說:“航天人都喜歡。”
我又問:“仰望星空您看見了什么?”
他笑著說:“保密,這個保密!”
宇宙浩瀚,星空燦爛,的確無法用簡單的語言來表述。我想,書寫英雄,致敬英雄,作家應該更貼近英雄、了解英雄……
(來源:《解放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