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外六首）

暮色之下，微雨

在云的眼眶打轉

群山、廠房、石頭

并未按敘事順序依次出場

降下帷幕，晚霞已不再是

最后應邀的主角

黑夜正一點點填滿這座城

嘆息聲拉長的京劇，仍字正腔圓

蒼穹下，那些低伏的事物

隱隱露出潮濕的空

詩

寫了許多詩

像個王一樣，指揮文字

快樂的，富有的，英勇的

寫完這些

我才發現，許多年過去了

我依然兩手空空

依然孤身一人

名字

雷雨，將痛覺按入淤泥

膝蓋連同眼睛、耳朵

一起匍匐

寫給你的文字，滿是逗號

似你的顫抖

它們盛滿暗紅色眼淚

一遍遍，掐斷我的句子

也掐斷你的

歸途

說什么呢

我的心情不止燃了一次

幽閉的靈魂，就要跳出來了

太陽的光

熠耀在黑暗，迸入夢里

這是我第一次粗心大意，漏掉

月亮的影子，以及

你的名字

痛

雜草布滿人間。冬之城

反復加固，反復磨損

我能看到

疼痛的人越來越多

羞慚?；馃岬哪橆a

逃脫風的解讀

再一次，退隱于黑夜

以信仰驅趕寒冷

有人

飛絮，占領四月

這讓我想到

野草、飛蝗、戰火

有紛飛的地方，就有飄零

劇情每一天都在上演

雇傭、施舍，聲淚俱下

誰值得同情，誰獲得尊重

誰比誰的命運更好

這人間

劇集，是我的焦點

也是春愁

故鄉

母親蹣跚在日光里，把鐵犁和老牛

趕上仲秋，踏破黃昏和霞彩

血跡殷紅

傍晚她摟著山梁回來，山路贈予一欄青蔬

自荒蕪月光的菜園，黃牛輕喚沙啞的山岡

它牽了傍晚的手，馱回田野的荊花和蒲公英

鋪種在舊壺的木欄下

遲遲未結幸福的燈籠，又瘦又苦的

喬枝采自諸人的槍支

黑色的思念，塞進相框

抬起淚眼，我看見天空下寡言的屋脊

又上炊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