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刮過一陣風,空氣中都彌散著瓜的香甜。夜里的瓜田是寂靜的,藍灰色的天空,金黃的明月高掛著,四射的月光主宰著瓜田里的一切,我們躡手躡腳地穿梭在瓜田,生怕驚擾了這里的原住民。在月光的注視下,我們彎曲的背影在瓜田里反復縮短拉長。直到草里的蟋蟀發出聲響,我們才如同卸了警報一樣直起身板,光明正大地在瓜田摸索、跳躍。
夏天的瓜田里,無時無刻都在奏響著天然的交響樂。蟋蟀在草叢里伺機而動,不斷發出啾啾的叫聲,叫聲干脆明了。猛地飛到瓜上站立,雙臂刺撓著頭,梳妝打扮,二娃一揮手,它就逃了去。樹上的知了被蟋蟀逗起興致,鉚足了勁,吱吱叫喚,誓要成為領唱。我鼻子癢癢,下一秒打了個響徹天的噴嚏,震住了知了、蟋蟀,它倆都沒再叫喚。只剩下河里的野蛙呱呱啼叫。
風吹過木屋,嗚嗚作響,交響樂越發精準,就像有美食經過腸道,能精準地撫慰我們的心。可是我們都沒在意啼叫的蟲鳴,我們的眼里,只有那一個個平躺著的瓜。
瓜田里,稻草人直立地插在土中,有只細鳥在它肩上停留。米粒大小的眼珠上下打量,用嘴啄著稻草人發黃的面孔,隨即便展開翅膀飛走了。稻草人的四周布滿了瓜。西瓜一個個挨著打擠,像群碩壯的綠娃娃。
我們沒挑瓜的經驗,不曉得哪個瓜甜,哪個肉酥。我們蹲在地上,用手拍著瓜身,每個瓜都發出不同砰砰的響聲。有的像剛出生的雞鳴。有的拍上去如煙花炸裂,仿佛下一秒瓜皮上就出現一道小口,隨即露出飽滿的紅色果肉。
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只瓜的根像毛線一樣環繞,從縫隙鉆到了瓜田外去。我們躡手躡腳過去,把它扯下來,放在空地中央。
蟋蟀扇動翅膀飛走了,只留下金黃的月亮照射西瓜身上。黃綠互相交融,形成令人著迷的景象。
我拿出粗糙的木塊在西瓜身上反復鋸著,任隨木屑留在瓜身上,在時間的推移和月色的流露下,瓜成了幾塊。
我們端著瓜坐到了搖椅上,望著如玉的月亮,仿佛我們的思緒也跟著熱風一起吹到了天兒上去。
遠處叢林,青蛙不停啼叫,那群惹人厭煩的昆蟲,在夏天的日子里,奏響了野生的樂章。蟈蟈、蟋蟀、知了,還有閃著金光的螢火蟲。它們啼叫、飛舞,為這片土地增添一絲趣味。
搖椅有些年頭了,仿佛發出嘎吱聲。我們啃著西瓜,木屑、果肉、汁水都滑進肚子里。我們開始講述起了未來,遙想以后。科學家、宇航員這些夢想如無形的氣球一起飄到了無邊的天盡頭。
而我想當個農民,一直與土地為伍。他們都笑了,唯獨我拿著空蕩的瓜皮望著遠方,我的思緒融進了黑夜,也許它穿梭在某個角落,會在角落點亮微弱的光。只是未來離我們太過遙遠,在風的吹拂下,我們說起那些游戲和玩具,說起學校里那些滑稽的故事。
夜深了,月亮旁升起群星,它們眨著眼睛觀察著我們與蟲群。我們也望著它們,一眨眼,群星以不可估量的速度轉移方向。
螢火蟲提著明燈在長空里升起又落下,不停盤旋,為這地界留下一絲歡愉。不必想長大,也不必想將來,日子如瓜甜蜜蜜,輕松、歡快。蟲子依舊奏響自然的交響樂,旁邊傳來二娃的呼嚕聲,蟲鳴、風聲、呼嚕聲,并合月亮與星星,我也睡著了。
夢里,我和他們依舊啃著西瓜,汁水浸濕我們的衣裳。我流下不爭氣的夢口水,任由夏日的悠哉爬遍世界與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