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專欄作家
英倫新居民
布拉格老城廣場,6月,還不是盛夏,氣候熱但舒適。快到整點時,游客擠擠挨挨聚集在天文鐘前,將手機高高舉起——此鐘設計獨特,制作于15世紀,整點鐘聲敲響,鐘上的小門打開,耶穌十二門徒的木偶輪流出場。天文鐘邊上有一棟仿佛童話中的房子,外墻布滿裝飾,描繪圣經故事和神話傳說,此房名為分鐘屋,曾是卡夫卡的故居。1889年,六歲的卡夫卡隨父母搬到這里,住了七年,他的三個妹妹都在這里出生。其實,那棟老屋早就不存在了,新屋按照原樣重建。
老城廣場周邊的咖啡館飯店里坐滿了人,小巷狹窄蜿蜒曲折,來往游客往往需要側身而行,陽光燦爛,熱鬧嘈雜,很難想象卡夫卡會如何看旅游旺季中的布拉格。他身高一米八五,消瘦如柴,眼睛深邃而銳利,清凈無人陰冷中的街巷好像才應該是他的環境,就像離布拉格城堡不遠的卡夫卡博物館,館內的主色調就是暗夜,展示的他的書信日記手稿,都是在暗夜時分寫成。
但這些小巷曾是卡夫卡上學的必經之路, 每天早上,家中的捷克廚子帶著他,走過市政廳和泰恩圣母教堂,穿過泰斯卡小巷進入曼斯納大街,前往德文小學。在以后的書信和日記中,卡夫卡詳細描述他的童年記憶,廚子“又矮又瘦,鼻子尖尖的,面頰凹陷”,這段路程不長,但對他卻是無休止的折磨,有時他會抓著店門,有時會抱著街角的柱子,不愿再走一步。這些狹窄蜿蜒的街巷讓他感到幽閉恐懼,他曾從樓上房間的窗戶指著老城廣場,對他的希伯來語老師說:“這個窄小的圓圈包含了我人生的一切。”
確實,他中學所在的那棟洛可可建筑,如今是捷克國家美術館,他父親的服裝店也在那附近。他任職法律文員的保險公司的辦公樓,現在是一家酒店,大堂中有一尊他的青銅半身像,也保留了他爬上爬下的螺旋樓梯,他的辦公室,現在是卡夫卡套房。黃金巷22號,曾經是他妹妹的住處,卡夫卡也在那里生活過,這條小街就在城堡之下,是布拉格城堡的旅游屬地。
陽光燦爛,熱鬧嘈雜,很難想象卡夫卡會如何看旅游旺季中的布拉格。
還有離老城不遠的猶太區,在卡夫卡的年代,那里是貧民窟,充滿了“黑暗的角落、秘密的小巷、緊閉的窗戶、污濁的庭院、吵鬧的酒吧和兇險的旅店”,如同迷宮,幽閉神秘,滲透在卡夫卡的作品中。現在的猶太區富裕殷實,街道兩邊新藝術風格的建筑俊美大氣,雖與老城廣場毗鄰,但游客少多了,不再嘈雜吵鬧。這里有猶太人的墓地,還有幾座猶太教堂。這些共同組成了猶太博物館。猶太藝術家Jaroslav Rona的著名青銅雕像,立在街角,卡夫卡騎在一位無面人的脖子上,描繪的是作家第一篇小說中的場景。
這個6月,卡夫卡逝世一百周年祭。在奧匈帝國時代的布拉格,卡夫卡出生于德語家庭,又是猶太人,他是雙重少數民族,屬于邊緣人物。現在,他可以說是布拉格最重要的一位公民,百年紀念當然也不能怠慢。捷克前衛藝術家David Cerny的動態雕塑卡夫卡頭像高達11米,也經過了整修翻新,每個小時會轉動15分鐘,解構、重組。
在眾多的紀念活動中,值得一提的是以色列藝術家Oded Ezer的裝置藝術《薩姆沙之謎》的展覽,主角是《變形記》中的主人公薩姆沙,這里的薩姆沙也是一位作家,曾經創作24部著作,可惜都沒有出版,也沒有被保留下來,只留下24個標題。Ezer的裝置藝術是薩姆沙的生平傳記,重構他的生活和他的內心世界,藝術家為這些書設計了封面,展廳中心的玻璃柜中展示了這24本書,書的標題連成的,正是《變形記》開篇的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