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正念與專業勝任力的關系：個人成長主動性的中介作用

關鍵詞：教學正念；個人成長主動性；專業勝任力；心理健康教師

當前我國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師資隊伍建設面臨著數量不足、勝任力參差不齊等問題。中小學心理健康教師專業勝任力的提升不僅需要教育主管部門的政策與資金支持等，更需要心理健康教師在“教中學”，在工作中不斷提升自己的專業勝任力。因此，教育教學情境中的有意識覺察能力，即教學正念（teaching mindfulness）和個人成長主動性兩個因素可能在心理健康教師專業勝任力的提升中發揮著重要作用。大量研究與實踐均表明心理健康教師的個人主動成長是其成為心理工作者的重要基礎或必要條件，好的個人成長與專業發展之間是可以相互促進的。然而，中小學心理健康教師的教學正念、個人成長主動性與專業勝任力之間有何關系，目前缺乏研究。

一、研究假設

（一）假設一：教學正念與專業勝任力存在正向相關

中小學心理健康教師勝任力主要指“能夠將中小學心理健康教師在崗位上的能力區分出優異表現者與一般表現者的特征”。這些特征可以是個體外顯行為技能，也可以是個體內隱特征、動機，或任何可靠地測量或計算的并能顯著區分優秀表現和一般表現的個人特征。一般而言，心理健康教師的專業勝任力涉及專業發展（專業能力素養）和個人成長（個人特質素養）兩個高階維度。

以往國內外的一些實證研究發現正念在教師關懷和教師專業發展等領域都能發揮積極作用。大量研究表明正念能促進個體注意力、情緒調節、經驗自我意識、自我態度如自我友善、自我慈悲、好奇心、觀點采擇、移情等社會心理品質的改變。對心理健康教師而言，正念對教師專業能力的促進需要在教學情境中展開與生成，即教學正念。這比個人性的正念更能敏銳地深入地描述教學領域中的正念表現，具有更高的實際應用價值。

教學正念是指教師在教學情境中有意識地以開放、接納和非判斷的方式對當下的課堂情境和學生狀態進行注意和覺知，包括人際正念和個人正念兩個維度。其中，教學人際正念指教師以開放、接納、非評判的專注方式與學生們教學互動。個人正念指教師的一般性正念品質，是對個人的感受、感覺、思想的覺知。教學人際正念更多強調在人際互動過程中對互動的各個主體對象、互動過程的多環節多維度內容的正念覺知。根據學校關系中的正念自我（the Mindful Self in School Relationships）理論模型，正念的積極作用被認為源于正念能減少教師“自我中心主義”的作用。當較少關注自我概念時，人們似乎能夠發揮資源作用來追求其他目標。作為教師，他們可能有更多的資源來處理學生的困難。這種能力能促進教師與學生發展和維持有效的關系，從而促進了教師的幸福感和效率。不僅如此，研究還發現正念教學對教師的情緒、職業心理健康均有積極作用。當教師的正念水平越高時，越能夠在壓力情景中保持對教學過程和教學情境的注意以及對注意力進行監控，這促使教師能在不同目標（教學行為、課堂活動、學生需求和行為等）之間進行靈活切換，進而實現對教學行為和課堂活動的全面覺察，進行有效的課堂管理。教師無論是在教學過程中表現出較高的正念水平，還是在與學生互動時展現出了較高的正念水平，都預示著這些教師對自己的工作有著更為正面和滿足的評價，并且在與學生的交流和互動中采用了更為仁愛和體貼的方式。綜上所述，我們認為教學正念與專業勝任力存在正向相關。

（二）假設二：個人成長主動性在教學正念與專業勝任力之間起中介作用

教師專業發展過程即是教師專業成長的過程，是教師內在的專業結構系統的不斷迭代、變化和拓展，強調教師個人知識技能的獲得和教師生命質量的成長。“工作要求一資源模型”中的動機過程認為充足的工作資源，包括外部環境提供的資源和個人內部的資源，都具有激發動機的作用，并能有效促進個體對工作的投入程度。教學正念作為個體內部的一種資源，在激發工作投入的動機過程中扮演著關鍵角色。教師若擁有較高的教學正念水平，在工作環境中往往能更好地抵御資源損失的風險，展現出更強的個人成長主動性。個人成長主動性意味著一種強烈的行為傾向，它會影響個人尋求理解自己的背景、識別潛在的學習機會和更新其專業技能的程度。因此，個人成長主動性也是職業發展的強大驅動力。當教師花時間對自己的經驗進行批判性的反思或積極地尋找發展機會，然后在教學實踐時應用由此產生的見解和知識時，專業成長就發生了。國內的一些研究也提到，教師個人發展的迫切性、主動性與積極性是影響教師專業能力提升的重要因素。同時，研究表明，具有正念品質的個體傾向于積極地尋求成長的機會，他們更傾向于接受并開放新的經驗，通過不斷的反思和超越來促進自身專業能力的提升，這也是增強專業勝任力的一個重要途徑。基于這些發現，我們認為中小學心理健康教師的個人成長主動性在其教學正念和專業勝任力之間起著中介作用。

二、研究方法

（一）研究對象

本研究采用方便抽樣的方法向中小學心理健康教師分發問卷及量表，共發放350份問卷，回收有效問卷319份，問卷的有效回收率為91%。教師的平均年齡為28.82+7.64歲，其中男教師14人，女教師305人。

（二）研究工具

第一，教學正念量表。本研究采用Frank等人編制，丁俊浩等人翻譯修訂的“中文版正念教學量表”。該量表包括“個人正念”（9題）和“人際正念”（7題）兩個維度。“個人正念”描述教師在教學時自身的正念水平，“人際正念”描述教師與學生的教學互動時表現出的正念水平，5點計分方式，得分越高代表教師的正念教學水平越高，其中“個人正念”維度反向計分。該量表在本研究中的內部一致性信度為0.86（個人正念）、0.79（人際正念）和0.81（總量表）。

第二，個人成長主動性量表（PGIS—II）。該量表由國外專家編制，由國內專家結合中國文化背景修訂。共有14個題目，包括“對改變的準備”（7題）、“資源的利用”（3題）和“主動行動”（4題）三個維度，采用6分計分法，1表示“完全不符合”，6表示“完全符合”。在本研究中，該量表的內部一致性信度為0.89（對改變的準備）、0.76（資源的利用）、0.84（主動行動）和0.94（總量表）。

第三，中小學心理健康教師勝任特征問卷。該問卷由陳婭璘編制。共有53道題，包括“職業素養”（19個題項）、“技能與能力”（13個題項）、“一般特質”（8個題項）、“專業特質”（8個題項）和“專業知識”（5個題項）五個維度，采用5點計分方式，得分越高代表教師在相應維度的勝任特征水平越高。在本研究中，該問卷的內部一致性信度為0.92（職業素養）、0.91（技能與能力）、0.88（一般特質）、0.88（專業特質）、0.90（專業知識）和0.97（總量表）。

三、研究結果

（一）共同方法偏差檢驗

本研究采用Harman單因素檢驗法進行共同方法偏差檢驗。結果顯示，特征值大于1的因子共有14個，且第一個因子的變異量為33.8%，小于40%的臨界標準。該結果表明本研究不存在嚴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二）描述性統計與相關分析

表1展示了各變量的均值、標準差以及相關關系。教學正念與個人成長主動性呈正相關（r=0.579，plt;0.01），個人成長主動性與專業勝任力呈正相關（r=0.689，plt;0.01），教學正念與專業勝任力呈正相關（r=0.532，plt;0.01）。如表1所示，個人成長主動性的三個維度（對改變的準備、資源的利用、主動行動）都分別與教學正念和專業勝任力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結果支持假設一。

（三）中介分析

采用SPSS的PROCESS插件對模型4的簡單中介進行驗證。以教學正念為自變量，專業勝任力為因變量，個人成長主動性為中介變量，同時控制了性別、年齡、學歷和教齡等因素。路徑系數結果如圖1所示。結果表明，以個人成長主動性為中介變量的路徑間接效應為0.335 （95%CI=[0.255，0.421]），占總效應0.520的64.423%，證明個人成長主動性在教學正念與專業勝任力之間的中介作用成立，結果支持假設二。

如表2所示，教學正念顯著正向預測專業勝任力（0.199，t=4.073，plt;0.001）、對改變的準備（0.571，t=-12.172，plt;0.001）、資源的利用（13=0.21 8，t=2.960，plt;0.01）、主動行動顯著正向預測，但是對改變的準備并沒有顯著預測專業勝任力（0.042 ，t=0.571 ，pgt;0.05）。

如表3所示，采用Bootstrap分析檢驗中介路徑，結果中介路徑Indl和中介路徑Ind2的置信區間分別為[0.057，0.205]和[0.109，0.269]，都不包含0，代表著兩條路徑的中介效應顯著。Indl的中介路徑的效應值為0.128，所占中介效應為24.758%，Ind2的中介路徑的效應值為0.183，所占中介效應為35.397%。中介模型見圖2。

四、討論與反思

（一）教學正念、個人成長主動性和心理健康教師專業勝任力的相關關系

如表1所示，結果顯示教學正念、個人成長主動性和心理健康教師專業勝任力兩兩正相關。

教學正念與中小學心理健康教師的專業勝任力存在顯著正相關關系，與以往研究結果一致。進一步的回歸分析結果顯示教學正念對專業勝任力有正向的預測作用。這表明具備較高教學正念水平的中小學心理健康教師往往更能勝任其心理教育工作。首先正念能夠從認知和技能上提高心理健康教師的專業勝任力，中小學心理健康教師勝任特征中技能與能力包含反思能力、隨機應變能力等，而已有研究表明正念與創造性、自我控制、反應靈活性等品質是積極相關的。也就是說高正念有助于教師提高對教學過程中出現的問題的覺察與調整，嘗試新的更加有效的教學方法。其次，教學正念也能提高教師的個人心理素質和人際關系處理能力。教學正念中的個人正念成分不僅能調節教師的情緒，激發其內在成長，促進其心理健康，還能通過幫助教師緩解職業倦怠等方式間接地提高教學和心理咨詢的質旦。其次，教學正念中的人際正念能幫助教師覺察并調整其工作中的師生關系、咨詢關系及同事關系，促進心理健康教師對學生行為需求的敏感覺察、開放接納、理解共情，讓學生感受到心理健康教師的真誠、理解和信任。這種改變能夠促進教師與學生建立和維持支持性關系，也能夠增強教師營造有利于學生參與和學習的課堂氛圍的能力。

另外，本研究的結果顯示教學正念與中小學心理健康教師的個人成長主動性及三個維度——改變的準備（認知成長）、對資源的利用及主動行動（行為改變）均顯著正相關。回歸分析的結果也顯示教學正念對個人成長主動性也有正向的預測作用。這意味著充滿好奇心的正念覺知會促使教師更積極地利用身邊可利用的積極資源或采取主動的行為來完善自己或提升與改進教學行為。而其中的個人正念成分能夠幫助心理健康教師提高對自我教學、心理咨詢過程中的價值觀念、行為表現，從而為自我成長與探索提供了可能性和“準備”。當個體在認知上做好改變的準備時，就有可能主動去利用好周圍的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書本知識、有豐富經驗教師的幫助），并做出改變的行為，學習專業知識，不斷地練習和修正教學過程、咨詢技術等，調整人際關系，做出適應的、適當的行為，這些個人的主動成長也意味著其很可能在知識技能及內在特質上發生變化，而知識技能的增長、個體內在的成長也意味著其專業勝任能力的增加。

（二）個人成長主動性在教學正念和心理健康教師專業勝任力的中介作用

從總中介效應檢驗結果來看，個人成長主動性對教學正念影響專業勝任力的中介效應顯著，這說明教學正念不僅能直接影響專業勝任力，也能通過個人成長主動性間接影響專業勝任力。正念品質的提升能讓教師對當下周圍事件，包括對教師自己在教育教學互動過程中的不良不佳表現持有更為開放而敏銳的覺知，從而更加清晰客觀、及時地覺察到自己有待成長與提升的方面。這就有可能產生成長動機，靈敏地捕捉和感知生活經驗及可利用資源，及時抓住成長的機會，主動探索實踐以獲得成長。如果教師自身擁有個人成長主動性，那么他就會真切地付出實際的行為來改變與提升自己，汲取更多專業的知識與技能并在教學和咨詢中實踐修正，從而促進教師專業勝任力的不斷增強。從人際關系角度而言，心理健康教師通過正念訓練提高個人成長主動性，更多地關注與學生溝通交往及良好師生關系的建立，努力做到讓學生信賴、尊敬，創造良好的人際支持氛圍和學習氛圍，幫助學生健康成長，從而取得更好的工作效果。而引導學生成長實際上是一個“助人成長、自己成長”的過程，學生的改變和反饋是對教師個人成長及專業能力的有力檢驗，在這個過程中老師也能夠及時做出調整，實現自我成長，達到教師與學生共同成長、不斷超越的雙贏局面。

為了更加深入理解正念教學對中小學心理健康教師專業勝任力作用的內在機制，本研究還分別對個人成長主動性的三個成分——對改變的準備、資源的利用及主動行動進行了中介分析。結果如圖2所示，資源利用、主動行動在二者間的中介作用顯著，而“對改變的準備”這條中介路徑作用不顯著。本研究分析認為可能是行動與意識的區別造成了研究結果差異，資源的利用和主動行動屬于實際的行動，而對改變的準備屬于認知準備狀態。前二者是真實發生的行為，而后者屬于一種思想或認知上的準備狀態，并未有實際行動。本研究的結果表明如果教師只是做到自我需要改變和成長的意識形態準備，卻沒有做出實際的改變行動，其專業勝任力依然很難得到提高，畢竟技能與能力的獲得都離不開實踐與鍛煉。該研究也再次表明了一個不爭的事實：要讓教師的總體專業能力得到提升，不僅要提升其教學正念水平，這是重要的前提性因素，更重要的是要在行為層面付出努力，這樣才能促使心理健康教師專業素質和個人素質得到真正的穩定提升。

總之，快速提升中小學心理健康教師的專業勝任力是當前我國中小學心理教育面臨的一個重要的亟待解決的現實問題。本研究表明，通過提升教師的教學正念能有效促進教師個人成長主動性和專業勝任力的提升。同時，本研究結果也表明，如果教師僅有對改變的準備是無法促進其專業勝任力提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