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模態互動下城市外宣文本翻譯研究

一個城市的海外影響力不僅得益于城市政治、經濟和社會文化等方面的優勢，城市的對外宣傳效果也在其中發揮著不可忽視的作用。杭州市在2023年“中國城市國際傳播影響力指數報告”中排名第六，表現突出。本文將2023年杭州市城市形象宣傳片置于多模態話語分析框架下，通過分析各模態間關系并討論多模態互動下語言文本這一模態的適應性翻譯策略，以期為其他城市外宣翻譯提供借鑒。

進入5G時代，城市外宣與傳播方式越來越傾向于宣傳片、微視頻等多模態宣傳途徑。于是，文本的語碼轉換開始由傳統、單一的靜態語言文本向多種模態符號轉變。城市形象宣傳片是一種典型的集圖像、動畫、聲音以及文本等言語符號和非言語符號資源于一體的多模態外宣方式，其意義構建需放置在一定情景下，從多模態、多視角進行考察。因此，該類外宣文本的翻譯也必然要與其他模態相結合，以表達完整意義，實現交際意圖。目前有關城市外宣文本翻譯研究在翻譯原則、策略和形象構建方面均有涉獵，但其中多以文本類型、功能對等論為理論基礎，本文從多模態視角出發，一方面可為其研究拓寬領域和深度，另一方面將外宣文本翻譯放入語言、聲音與圖像融合共建的體系中來考慮，與全媒體時代的發展相吻合。

一、多模態話語分析解讀

多模態話語分析指運用聽覺、視覺、觸覺等多種感覺，通過語言、圖像、聲音和動作等多種手段和符號資源進行交際的現象。多模態話語分析首先在西方學界出現，克萊斯和凡·萊文（Kress & van Leeuwen）率先提出多模態語篇的概念，認為圖像與文字一樣，均能夠參與意義構建的過程。后來，學者朱維特（Jewitt）則提到意義象征、交流和互動是不僅限于語言的東西，也包括圖像、手勢等具有文化意義的模態，完善了多模態的表征。為順應國際研究熱點和趨勢，國內一些學者也開始投身于多模態研究，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推動了其在國內的發展。其中張德祿教授基于系統功能語言學理論構建出多模態話語分析框架，涵蓋文化、語境、內容和表達四個層面。另外，他還指出多模態話語中最主要的一個研究課題是不同模態的媒體之間的關聯性，于是便從多種模態共同使用的交際目的出發，將模態間的關系總結為兩大類，即互補關系與非互補關系。

二、城市形象外宣片中各模態間的關系

多模態共存下的城市外宣文本的翻譯須考慮各個模態之間的關聯性，以充分實現交際意義。具有多模態特征的話語同時涉及言語符號和非言語符號，兩者在意義構建中都扮演著重要角色，因此譯者在城市外宣翻譯時要對非言語符號給予必要關注。另外，言語符號與非言語符號的意義表達必須要通過一定的感官渠道傳遞才能被觀眾接收和理解。受眾在觀看城市宣傳片時則主要通過視覺和聽覺兩個途徑來獲取不同符號所承載的信息。基于以上分析，我們可以將言語和非言語兩類符號分別與視覺和聽覺兩種途徑結合起來，從而得到視覺言語、視覺非言語、聽覺言語以及聽覺非言語四大類模態。

在本宣傳片中，視覺非言語模態是指圖像，聽覺言語模態是指人的解說音，聽覺非言語模態是指背景音，包括器樂和音響，視覺言語模態包括字幕和圖像文字。模態不同，模態作用也不同，不同模態間關系亦不相同。通過將以上四大類模態兩兩組合，可以將本宣傳片中模態關系總結如下（圖1）。

（一）視覺非言語模態與聽覺言語模態

在本宣傳片中，視覺非言語模態是指圖像，聽覺言語模態是指人解說的聲音，圖像與解說聲之間相互協調，共同表達交際者的話語意義。本宣傳片中的開場首先向觀眾呈現了杭州市一些著名的旅游景點圖片，如西湖、靈隱寺、錢塘江以及大運河等。每呈現一處旅游景點，都會有相對應的旁白解說聲如“The West Lake”“The Qiantang River tide”“The Lingyin Temple”“The Grand Canal”，以言語符號通過聽覺渠道傳遞給觀眾，圖像和人的解說聲相互協調，從而使觀眾更好地理解該交際活動。除了協調關系之外，這兩種模態之間還存在內包關系。比如在[01：32]處（圖2），旁白在對杭州市環境和物種進行介紹時，畫面則呈現了毛冠鹿、梅花鹿等不同生物的圖片，使解說聲具象化。

（二）視覺非言語模態與聽覺非言語模態

本宣傳片中聽覺非言語模態是指背景音，包括器樂和音響，這與視覺非言語模態之間構成突出關系。例如，本宣傳片在開場呈現杭州景點如靈隱寺、錢塘江時，除了配有旁白解說聲外，還融入了古箏演奏聲。古箏是中國獨特且重要的民族樂器之一，它具有廣泛的音域、美妙的音色，有“眾樂之王”“東方鋼琴”美稱，極具中國傳統文化特色。搭配使用這一背景音樂，不僅能夠起到渲染氛圍的作用，而且還能使圖像內容前景化，從而突出杭州市的景色宜人。后面，隨著繁華現代城市畫面慢慢浮現，背景音樂也逐漸由中國傳統樂器演奏聲轉化為現代器樂聲，使之與畫面彼此呼應。

（三）視覺言語模態與視覺非言語模態

言語符號資源通過視覺途徑被接收，這便融合形成視覺言語模態。在本宣傳片中，視覺言語模態包括字幕和圖像文字，此處僅探討圖像文字與圖像之間的關聯性。結合宣傳片來看，這兩種模態之間存在內包關系，即同種或不同種類的模態對話語意義表達沒有起到新的作用，其目的只是提供更加具體的信息。在本宣傳片的[01：22]處（圖3），主要介紹了杭州市的地理位置，其西部群山林立，此時圖像為山脈綿延的畫面。若不對這些山脈進一步介紹，這里也可以表達其全部意義，對整體的交際活動并沒有影響。但為了使圖像模態提供的信息更加具體和形象，此處采用對動畫進行文字標注的方式，詳細說明這些山脈的名稱和海拔高度，從而呈現出立體空間感，使觀眾接收到的視覺信息更加充實、豐富。

（四）聽覺言語模態與視覺言語模態

宣傳片中聽覺言語模態與視覺言語模態存在兩種關系，即交疊和內包。一方面，人的解說詞與雙語字幕之間是交疊關系。旁白在對宣傳片內容進行解說時，下方呈現出與解說詞一樣的雙語字幕，內容上沒有增加或減少，從而形成一種交疊現象。另一方面，解說詞與圖像文字之間呈現出內包現象。在[01：32]處（圖2），解說詞中提到了不同物種，圖像內容則呈現了四張不同生物的圖片。為了讓目標觀眾深入了解這些不同物種，制作人分別對每張圖片進行了中英文標注，加深了觀眾對杭州市的認知程度。

（五）聽覺言語模態與聽覺非言語模態

在同一種模態中，不同類別的媒體可以形成聯合關系，以共同表達交際意義。在錄像這種多模態話語形式中，與動畫相匹配的背景音與解說聲音聯合體現聽覺所實現的意義。在[02：03]處（圖4）解說提到，“也注定了這片土地將飽受洪水和汪洋的淬煉”，在此之后，背景音樂便由此前清脆的音樂轉變為雷鳴聲，由此開啟一扇時空之門，開始講述杭州市的“前世”——良渚文明。此時背景音樂融入擊鼓聲，開始變得雄偉莊嚴。隨著解說聲“并開啟了中國大地上最早的‘基建狂魔式的創造’”的傳入，擊鼓聲愈來愈大、愈演愈激烈，以配合“狂魔”這一表達。解說聲和背景音樂聯合體現聽覺的交際意義，帶給觀眾氣勢磅礴的感受。

三、《什么是杭州》多模態話語翻譯策略分析

《什么是杭州》主要講述了杭州市的“前世今生”，從良渚文明，到兩宋、明清時期，再到如今的電商和數字經濟浪潮時代，深厚的歷史底蘊和無限的現代魅力交相輝映，共同打造了一座“人間天堂”。該宣傳片融語言、視覺、聽覺等多種模態于一體，利用多種拍攝技術和特效手段，把生動且鮮活的杭州市呈現給觀眾，同時搭配旁白解說和各類背景音樂、音響，讓觀眾身臨其境。本文基于多模態話語分析框架，選取典型譯文從文化、語境、內容和表達四個層面探究外宣文本的適應性翻譯策略。

（一）文化層面

翻譯作為一種跨文化交流活動，并不僅限于語言轉換，還涉及文化互動。如何成功處理源語文化中的異質性因素，包括獨特的環境、風俗和宗教等，成為譯者面臨的一大挑戰。本宣傳片中有關文化元素的處理可謂是恰到好處。比如譯者在處理解說詞“文人雅士，豪門商賈，升斗小民”時充分考慮了背后的文化淵源。這里的“文人雅士”指的是德才兼備的人，“豪門商賈”是指中國古代的大商人，“升斗小民”中的“升”和“斗”都是用來計算糧食重量的物品，代指貧窮老百姓。以上三個詞語分別代指宋代不同社會階層的人群，極具中國傳統文化特色。譯者在英譯時采用了引申法，將這三個四字詞語引申為“every being”，既充分考慮了多模態空間的限制，還減少了中西方文化差異，拉近了與目標讀者的距離，增強了觀眾對譯文的接受程度。

（二）語境層面

話語理解需要語境化，話語翻譯更是如此，語境在翻譯活動中占據十分重要的地位，它有助于譯者了解語言背后隱藏的內涵。語境既有語言語境，又有非語言語境。將其投射到多模態話語翻譯活動中，譯者在兼顧源語信息基礎上，要多加關注圖像、動畫以及聲音等非言語符號的互動作用，實現源語向目標語的恰當轉換。

本宣傳片在介紹良渚文明時使用了“基建狂魔”這一表達。伴隨著電閃雷鳴，一扇穿越五千年的“時空之門”緩緩打開，畫面由現代城市的生活轉為古代原始景象，此時解說開始向觀眾介紹良渚文明的起源。該信息首先通過聽覺渠道傳遞給觀眾，接著便呈現出良渚先民建造水上都城的畫面，讓觀眾能夠更加直觀地去感受“基建狂魔”背后的故事。“基建狂魔”是一個網絡熱詞，這里的“魔”并不是“魔鬼（demon）”，而是中國基礎建設的一種能力（competence）。從超長跨海大橋到火神山醫院的建造，再到遍布全國的超高層建筑，無論是從建造規模、技術水平還是建設速度，都體現了中國超強的基建能力，中國自然也無愧于“基建狂魔”的稱號。這一稱號的由來自然離不開無數敢拼敢搏的勞動人民的付出與努力。綜合考慮社會語境和情景語境，此處譯者采用了意譯法，將其譯為“competence in infrastructure projects（基建狂魔）”，該譯法不僅準確傳遞出源語含義，而且還體現了中國強大的基建水平，向世界展示了勤勞勇敢的中國人民的良好形象。

（三）內容層面

在內容層面，譯者要同時考慮由話語基調、范圍和方式制約的話語意義和表現形式。該城市形象宣傳片中涉及聽覺語言與非語言模態、視覺語言與非語言模態，分別是解說聲與背景音樂、雙語字幕、圖像文字與圖像，這些模態之間相互協作，共同構建了宣傳片的交際意義。譯者在翻譯該城市外宣文本時充分考慮了各模態間的關聯性，注重圖像和聲音等其他模態對譯文效果的增強作用。宣傳片在介紹杭州市潮濕多雨的氣候形成過程時，如果僅使用文字描述，觀眾可能無法了解具體的的展示。此處通過借助動畫和圖片等視覺非言語模態，與解說詞這一聽覺言語模態相互協調，來共同傳達該部分內容的意義。在本宣傳片中，旁白在解說時，畫面則為三維空間的展示，即來自大海的水汽向西流動被山脈阻攔，從而引起降雨過程，由此形成河流。接著在動畫之上，又呈現出錢塘江、東苕溪等江河的實景圖片和具體的位置。鑒于此，譯者在處理此處解說詞“錢塘江”“東苕溪”等江河名稱時，完全將其置入動畫、圖片等多模態環境之下，將具體名稱省略不譯，直接譯為“a number of large rivers”。如此既能減少觀眾的聽覺注意負荷，又能和圖像共同且精準地傳遞信息，從而優化外宣效果。

（四）表達層面

城市宣傳片意義再現可選擇不同類型的媒體進行表達，包括語言類媒體和非語言類媒體。譯者不僅要考慮宣傳片中語言形式如詞匯、語法等，還要兼顧伴隨語言的媒體形式，如字幕大小和布局、音樂音響的強度等對語言意義起到輔助作用的其他媒體因素，使譯后內容能帶給國外受眾同等的效果和感受。本宣傳中的解說為英文，為了讓觀眾更準確地接收到信息，在畫面下方增添了中英文字幕，字幕字體大小適中，其空間位置與整個畫面協調搭配，并結合了解說的速度來控制字幕停留時長，確保觀眾獲得最佳觀看效果。另外，旁白解說的語速和語調伴隨著背景音樂的改變也保持張弛有度：雄偉高昂之樂伴隨沉穩大氣的語調和緩慢的語速；清新悠揚之樂則伴隨輕快平緩的語調和較快的語速。解說聲與音樂音響聯合構建聽覺意義，從而調動觀眾的情緒和感受，加深觀眾對該宣傳片的理解。

此外，表達意義的非語言媒體包括交際者的身體動作和交際者在意義表達中所使用的非語言手段，如工具和環境等。因此，譯者在對解說詞進行翻譯時也要將非語言媒體對意義建構的影響納入考量范圍。比如，旁白解說“但被大潮沖刷了5，000年的杭州，早已把迎潮而上，寫進了杭州人的骨子里”時，此處畫面呈現了錢塘大潮、水中劃船以及躍水游泳的場景，這些場景與解說詞相互配合，共同呈現出多模態話語的交際內涵，即杭州市雖歷經多次波折，經歷了大潮五千年的洗禮，這座城依舊保持積極向上的態度，永遠奮進昂揚。而譯者在對該解說詞進行英譯時不僅結合了畫面內容，還充分考慮了英漢語言間的差異。首先，將“被大潮沖刷了5，000年的杭州”譯為“the 5，000 year-old city has seen it all”，這里采用了轉態譯法，使“杭州市”擬人化，以突出杭州市的主體性，也迎合了目標讀者的用語習慣。其次，“迎潮而上”中的“潮”便是錢塘大潮，字面意思是“逆潮流而上”。結合宣傳片后續內容，這里的“迎潮而上”實指杭州市借助改革開放的春風，抓住了時代機遇，開始逐步走向世界。為使譯文與劃船和游泳畫面相協調，這里直譯為“swim against the current”，將背后隱含的信息精準傳遞出來。最后，原文中的“骨子里”其實指的是精神血脈傳承現象，即對無所畏懼、敢于迎難而上精神的傳承，所以譯者將其意譯為“blood”，使其符合外國觀眾的思維方式，還展示出了勤勞、勇敢、不屈不撓、自強不息的優秀精神，這有助于樹立良好的國家和城市形象。

四、結語

從多模態互動視角來看，譯者在處理城市外宣片中文本翻譯時應積極投入融聲音、圖像、動畫和語言文字為一體的生態環境中，充分考慮各模態間可能存在的協調、聯合、交疊和內包等模態關系，并在此基礎上靈活運用適當的翻譯策略，如意譯、直譯、省譯、轉譯法等，以忠于原文意義、精準傳遞信息，減少文化差異、拉近讀者距離，協同多種模態、加深觀眾感受，符合譯語習慣、優化外宣效果，從而實現城市對外宣傳的交際意圖。

作者簡介：茹夢綺（2001—），漢族，山東濟寧人，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為英語筆譯、公共服務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