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靈山寺（五首）

花樹下

坐在花樹下，是幸福的

最好是姑娘

一副醉的模樣

她也是一朵，為人間佩戴

經過的人，停下腳

回頭，像只蜜蜂

春天，是忙碌的季節

為了甜，要飛那么遠

花朵忙著盛開

也忙著凋謝

她坐下

靜看花的一生

但不可能坐得更長

遠處傳來叫喊

一個面容相似的女人在招手

那么急……

所有的美好，與她有關

也都將遠離而去

過 半

我開始小心挪動

這看似貴重而廉價的光陰

已度過最好的一半

如雛菊在庭院，山茶在林間

我所知的春光

除了花草的香，還有澀味

還好，我能感知

擁有的殘缺也是種美

至于后來

我對發福身體的厭倦

以及貧乏帶來的雨水

老屋翻新，有時用藥

用不斷折疊的記憶之梯

如此堅持一段時間

還好，那些文字留在白紙上

初戀般激動，堅挺著

如身體休眠已久的部分

斂 氣

必須更自覺

讓身體成為樹林一部分

站著，躺著

都是一種傾訴的方式

必須將身體打開

向著風，風用風聲包扎整個樹林

作為朽木，不再想雕琢什么

作為身體，已使用了五十多年

年輕時，也曾像風穿林

而過的是另一股風

另一片樹林

寄養于體內，氣是活著證據

呼吸之間，氣由清而濁

請原諒，一個濁物的自省

這么多年，多少氣經身體而過

而成就一聲嘆息

在靈山寺

樹林因葉落而干凈

飛鳥起落，鳥鳴清晰

《安魂曲》順斜坡而下

這是冬日，能安慰什么

那些草木，該死的

必須再死一次

當寒風繞著寺院

爐火繞著火爐……

一個常年戴著耳機的人

與現實，也就坡上坡下

這幾步，莫扎特耗盡

畢+r4uugepbLen9sU4oUrO7A==生才華

就這幾步，那個人早上

來去不下百次

就這幾步，那只鳥飛一輩子

不遠處，根宮佛國

……游人先觀賞佛像，

后來不自覺拜倒在地

幸好，諸事

幸好，我們已做好安排

在日落前，打掃好河面

所有金光，已編織成水波

隨著水流，帶走暮色

那是每一滴水的宗教

晚鐘響起，勞作的人都抬起頭

天邊，火燒著云

閣樓層疊，用的是時間

以及時間的灰燼

我們愛過的諸神

歸隱山林，天空空蕩

但天河水聲依稀可聞

……

幸好，在人間

我們還有事做

比如點一炷香，為逝去的

比如喝一壺酒，為所愛的

作者簡介：賴飛明，筆名賴子，中國作家協會、中國詩歌學會會員。在《人民文學》《詩刊》《十月》《山花》《詩潮》等刊物發表詩歌。出版有詩集《比水更深的水》《合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