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油畫本體語言在超現實主義繪畫中的表現形式

王雨純

一、超現實主義油畫的形成原因

超現實主義在20世紀20年代早期作為文學與藝術同時出現。以巴黎為首要城市，迅速拓展到世界各地。超現實主義藝術家們把現實觀念與本能、潛意識和夢的經驗相糅合，以達到一種絕對的、超越現實的情境。這種藝術流派不受理性和道德觀念的束縛，強調“自動性書寫”和無意識的發現，以及夢境的真實再現。超現實主義文藝思潮的出現，體現了第一次世界大戰后歐洲資產階級青年一代對現實的恐懼心理和狂亂不安的精神狀態。1924年，醫生兼作家布雷東發表《超現實主義者》。該作品的發表為現代派文學開辟出道路。1925年第一屆超現實主義美術展覽在巴黎舉辦。早期參加的藝術家主要有阿普爾、基里科、恩斯特、克利、馬松，兩年后杜尚、皮卡比亞也加入其中，直至20世紀30年代初，馬格利特、達利等人也加入了這項運動并使其得到廣泛傳播。藝術家們將偶然的結合、無意識的發現、夢境的真實再現，以及自由地使用寫實、象征和抽象手法等多種元素運用到油畫作品創作中。這些運用“拓印”的技巧，在感觀上給人以荒謬、怪誕的作品，是藝術家主觀構思的產物，而非潛意識的直接表達。超現實主義在1924年到20世紀30年代末這一時期活躍頻繁，直至20世紀30年代末超現實主義逐漸沉寂，但仍然有許多畫家活躍于畫壇。雖然超現實主義活躍時期很短，但并不影響其在藝術史發展階段所產生的巨大影響力。

談到超現實主義，當然與精神分析學家弗洛伊德密不可分，他以《夢的解析》開創了精神分析的新時代，超現實主義在弗洛伊德理論的影響下開始探討人類先驗層面上的潛意識，嘗試表達無意識的想法和情緒，把現實與本能、潛意識與夢相糅合，從而達到一種絕對的、超出現實的情境。畫家們強調夢幻與現實相統一，追求絕對真實，力求把生與死、夢境與現實統一起來。使其藝術作品具有神秘、怪誕、恐怖等特點。超現實主義拓寬了美術表現領域，使藝術家充分發揮自己的想象力與創造力并運用各種表現方式進行創作，在藝術創作的同時還具有強烈的社會批判精神，憑借藝術作品批判現實，具有強烈的社會影響力。超現實主義代表畫家有米羅、達力、恩斯特、馬格利特、伊夫唐吉、保爾德爾沃、馬森克利等。

二、當代超現實主義油畫中元素構成

當代油畫以傳統油畫為基礎，現代藝術觀念、思潮與技術等多種元素相互融合，使藝術家創作出具有獨特風格和語言的油畫作品。這些藝術作品不但保留了傳統油畫的某些特質，還融入了新的表達方式和觀念，這種新觀念的融入使油畫藝術在當代社會發展中不斷創新。致使“當代藝術”也可稱之為“未來藝術”，畢竟20世紀油畫發展以來現代觀念融入以后每一時代都可稱之為“當代藝術”。當代油畫的發展不再局限于傳統的寫實手法，而是融入了抽象、象征、裝置等多元化的表達方式，使藝術家能夠更主觀地表達出自己的觀念和情感。

超現實主義油畫強調偶然因素的結合、無意識的發現以及夢境的真實再現，采用寫實、象征和抽象的表現手法展現畫面。藝術家將現實生活中一切元素，例如：人體、桌子、椅子、鑷子、鐘表等，通過一系列抽象變形將這些元素布置于藝術家概念中的夢幻空間中。將真實的元素與夢幻的場景相結合，從而創作出代表藝術家主觀情感的油畫作品，這也充分體現出超現實主義油畫不受理性和道德觀念束縛的美學觀念。超現實主義油畫的發展促進了當代油畫發展中自由、荒誕意象等主觀元素的釋放。

超現實主義油畫在形式語言中主要有兩種表現形式：

1.自然超現實主義。受盧梭、夏加爾、契里柯等藝術家和浪漫主義的影響，藝術家采用精準的油畫語言、可以辨認的場景、物體，使客觀形象脫離自然組織結構，以夢的方式加以變形，布置于夢幻場景中，企圖運用弗洛伊德的學說創作出不受理性控制的潛意識的形象。其中以達利、伊夫唐吉、瑪格里特和德爾沃畫家為代表。

2.絕對超現實主義。以無意識行動占主導地位，近乎全面抽象化但仍具有部分形象化因素。絕對超現實主義是對達達主義和早期未來主義繪畫的繼承。其中以米羅、馬松和馬塔畫家為代表。

三、超現實油畫語言的藝術特點

（一）在主題性表現方面

超現實主義油畫在油畫語言上主要可分為自然超現實主義與絕對超現實主義，前者以寫實性表現手法使客觀元素加以抽象變形展現在玄幻的夢境中。而絕對超現實主義則以主觀意識為主導，以近乎全面抽象化展現藝術家主觀情感。自然超現實主義與絕對超現實主義都具有達達主義的批判傳統道德觀念以及美學觀念的因素，表現出了對夢幻的追求以及玩世不恭的態度。

（二）在構圖方面

超現實主義油畫善于將夢幻空間與多維空間并置，將不同空間、不同元素通過分解、重構、交錯、疊置的表現手法展現在同一畫面中，增強畫面夢幻與空間交錯之感。超現實主義畫家將單純的、碎片化的客觀元素展現在分解交錯的夢幻空間中，深刻反映出一戰后對社會生活的影響以及人們精神情感的傷痛。

（三）在色彩搭配方面

超現實主義大多采用客觀表現與主觀創造相結合的表現手法描繪畫面。其中自然超現實主義將畫面元素描繪得接近真實、客觀的存在，在空間上則多采用純凈夢幻般顏色。絕對超現實主義更加追求潛意識和夢境，力求達到絕對的、超現實情境的精神狀態。因此用色更加詭異、荒誕，但部分客觀元素仍保留了其固有的單一色彩。色彩是油畫語言中最具有表現力的一種元素，具有強烈且直接的視覺沖擊力，能夠激發觀賞者豐富的想象力，熏陶人的情感，是藝術家強有力的表達方式。20世紀初的超現實主義油畫在色彩運用方面已經脫離了自然界事物的固有色，追求色彩的表現力與自身情緒的傳達。通過色彩運用觸動視覺感受，藝術家以各獨特的色彩表現力傳達創作情感。

（四）在表現形式方面

超現實主義油畫表現形式豐富，以不同的油畫語言展現藝術家的精神世界。藝術家在當代藝術的影響下不僅僅采用油畫顏料呈現畫面，開始以多種多樣的媒介更直觀地表現視覺情感，使作品展現出獨特的畫面表現力。四、超現實主義代表性藝術家

（一）達利

作為20世紀西班牙超現實主義藝術家，達利通過藝術來挑戰傳統的現實觀念和邏輯，采用夢境、幻覺和隱喻等手法，創造出超越現實界限的視覺效果和情感體驗。其以怪異的圖像、離奇的場景和錯綜復雜的構圖，運用細膩的繪畫技巧和豐富的符號表達創作出超越現實界限的油畫作品。其作品采用“偏執狂的批判方式”將自身內心世界的荒誕、怪異用分解、綜合、重疊和交錯的方式代替外在的客觀世界，具有神秘感。

代表作品《由飛舞的蜜蜂引起的夢》描繪的是加拉（超現實主義詩人艾呂雅的妻子）的一個夢境，一個由于蜜蜂的蜇刺而引起的荒誕離奇的夢。畫面中的人物、猛虎、大象、石榴、蜜蜂、魚等元素描繪得逼真寫實，顏色清澈明亮，然而各元素之間沒有絲毫邏輯性，具有強烈的超現實主義色彩。

（二）馬格利特

馬格利特，20世紀比利時畫家，1924年成為比利時超現實主義團體創建者之一，其作品注重想法的形成，作品中各元素的組合常常令觀賞者產生不安的情感。其曾提出有關“存在之謎”的哲學問題。其作品沒有做歪曲變形，而是很真實地去展現了日常生活中的景象，但細節與物體卻是意外結合在一起，造成一種奇異怪誕的神秘感，從而產生出奇特的視覺感受。馬格利特以其富有哲理和神秘感的作品而著稱。他的畫作常常顛覆常規的邏輯和認知，例如《愛人》中被衣布覆蓋著臉孔的人物，以及《迷失的騎師》等作品。

代表作品《愛人》描繪了一對相擁在一起的戀人隔著白布深情親吻的情境。畫面色調沉重，采用大面積黑色、紅色以及藍灰色背景。二人的服裝以及緊緊包裹二人頭部的白布，使整幅畫面產生出幽閉、恐懼、窒息之感。作品探討了愛情中的親密關系和隱私性，表達了愛情是盲目的這一主題，與此同時也強調了情感聯系超越視覺識別的觀念。

《形象的叛逆》是馬格利特最著名的作品之一，畫中展示了一個普通的煙斗，下方卻寫著“這不是一支煙斗”。這句話挑戰了圖像與現實之間的關系，引發了關于符號、代表和現實之間關系的深刻思考。“現實不僅僅是我們看到的那樣，而是需要通過思考和解讀來理解。”這一超現實主義觀點也充分展現在這幅作品中。

他的作品《抽象概念》通過將男子的頭部替換為一個巨大的青蘋果，挑戰了觀眾對真實與幻象的認知，引發了對世界感知的反思以及對現實和虛構之間關系的思考。馬格利特的藝術創作靈感來源于日常生活的觀察和哲學思考，他通過繪畫展現超現實的場景，打破觀察者的預期和常規觀念。

馬格利特的油畫作品通常具有強烈的視覺沖擊力和深刻的哲學內涵，他通過巧妙的視覺語言和象征手法，探討了人類意識、現實與幻想以及藝術與現實之間的關系。他的作品不僅僅是視覺上的享受，更是對觀者心靈的觸動和思考的啟發。馬格利特的藝術創作對后來的超現實主義藝術和當代藝術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三）伊夫·唐吉

伊夫·唐吉法國早期超現實主義畫家，以其高度的自然主義和現實主義手法創作出具有可信度的幻想場景而著稱。他的作品對許多后來的藝術家和思想家產生了影響。唐吉的藝術風格屬于自然主義的超現實主義，他精致地描繪物體的細部和可以認識的場面，但這些形象和物體經過想象的加工變形，成為夢境中奇異而怪誕的抽象場景。

唐吉的油畫將心理學和個人象征主義的主題與具體、精確的意象相結合，創造出既具體又模糊的虛實相交的境界。他的作品具有超越時間和空間的永恒感，給人以蒼涼、虛無的感覺。他的超現實主義油畫作品有《緩慢之日》《藍床》等。但與其他超現實主義者不同的是，唐吉呈現的是高度的自然主義和現實主義，實現了具有可信度的幻想場景。如《爸爸、媽媽受傷了！》這一作品表現出了一種超現實主義的荒誕和神秘感。

唐吉在《藍床》中運用了他標志性的風格，通過藍色霉菌這一元素，創造出一種既具體又模糊的虛實相交的境界。藍色霉菌在畫中可能象征著某種深層的情感或者心理狀態，或者是對某種社會現象的隱喻。他在作品中并不直接揭示其具體含義，而是留給觀賞者無限的想象空間。在唐吉的超現實主義油畫作品中，畫面中的每一個元素都可能是他潛意識的自然流露，通過這些元素的組合，觀者可以感受到一種深層的情感共鳴或者對某種現象的批判態度。

在《爸爸、媽媽受傷了！》這幅作品中，描繪了一個充滿夢幻和荒誕元素的場景。畫面中的形象和物體似乎漂浮在一個不確定的空間中，給人一種超越現實的感覺。這幅作品的標題和畫面內容之間存在著一種看似不搭邊的反差，這種反差可能是唐吉有意為之，用以表達某種深層的隱喻或個人情感。正如一些評論家所指出的，唐吉的畫作往往題不對文，他從不對人解釋畫作的意思，這些場景正是他潛意識的自然流露，反映了一戰結束后歐洲人的心理創傷和焦慮感。

五、超現實主義油畫對觀賞者的情感表達

超現實主義以多維空間來表述自身情感。藝術家利用特定的物體元素或場景在作品中依靠畫框或鏡框增強畫面的空間感，呈現出大量與主題相關的情境。畫面以夢幻的情境展示在觀賞者面前，呈現出藝術家自身潛意識，具有相應的心理暗示。超現實主義繪畫的情感表達不僅僅局限于畫面的直觀呈現，還通過各種手法和技巧來增強作品的情感深度。例如，達利等藝術家通過不合邏輯的并列、分解、綜合、重疊和交叉的方式，反映內心的潛意識，將夢境原原本本地轉移到畫中，創造出似是而非的客觀真實，記錄了他們主觀的奇思妙想。

在一些超現實主義作品中，藝術家通過對日常生活的扭曲和重新組裝，創造出令人驚奇或怪誕荒謬的畫面，積極轉變物質的形態及本質，使觀賞者形成情感共鳴。超現實主義的畫家在創作時將客觀事物加工變形，利用形態的異化取得怪誕、奇幻的效果，從而表達自身感受。

六、結論

超現實主義油畫的形成與其特有的社會背景密不可分，在動蕩不安的社會局勢下使人們的精神世界極具分裂性。藝術作品在反映出藝術家個人情感的同時，也代表了一個時代社會現狀的波動起伏。超現實主義油畫在此社會背景下展現出了獨特的叛逆精神。藝術家厭棄戰爭，采用抽象、變形、詭異、荒誕等方式描繪畫面，反映出人們對現存社會價值的深度質疑，在追求精神世界的同時側面反抗和嘲諷社會，力求脫離現實社會的殘酷與悲哀。超現實主義油畫的發展挑戰了傳統的藝術觀念和審美標準。通過將夢境、無意識和本能作為藝術創作的源泉，超現實主義藝術家創造了一種全新的視覺語言，這種語言突破了現實主義的界限，探索了人類心理的深層結構。這種藝術形式的出現，使得人們開始重新審視藝術與現實、藝術與內心世界的關系，從而促進了社會對個體內心世界的理解和尊重。

在個體自由和創造力方面，超現實主義藝術家強調對社會的影響，具體表現在其對政治和社會問題的批判性思考。許多超現實主義藝術家積極參與政治活動，利用藝術作品來表達對社會不公和壓迫的抗議。例如，他們通過作品探討了資本主義社會中存在的問題以及對法西斯主義和殖民主義的反抗。這種批判性的態度，促使社會對權力結構和不平等進行反思和質疑。超現實主義油畫的發展也對后來的藝術風格和流派產生了重要影響。它的視覺元素和創作手法被后來的藝術家繼續探索和發展，形成了當代藝術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超現實主義的遺產在當代藝術中仍然可以看到，無論是在攝影、裝置藝術還是數字藝術中，超現實主義的精神和探索都持續影響著新一代的藝術家和觀眾。

超現實主義油畫的發展不僅在藝術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也對社會的文化、政治和思想產生了深刻的影響，其價值和意義至今仍在持續發酵和擴展。超現實主義藝術家通過對現實觀念的扭曲和變形，挑戰了傳統的美學標準和審美觀念。這種挑戰促使現代藝術家更加自由地探索新的審美理念和表現形式。這影響了現代藝術家對人類心理和情感的關注。在現代藝術中，越來越多的作品開始探討個體的內心體驗和精神狀態。

作者單位：北華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