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嘯洋
娜仁琪琪格的組詩《自然課》包含了《水仁慈而柔軟》《追光的人》等十余首短詩,每一首詩都是詩人心靈的蒼穹,顯形為作者的自畫像。她的詩作中所指涉的花與水,皆為女性的象征。花與水,是女性的心谷,二者構成了詩人筆下靈動、飄逸、含蓄的自然,注入了女性輕盈的目光,美好的懷想。
花與水,是娜仁琪琪格詩歌的核心意象。《七夕,在叆河》中,明艷的叆河長出水嫩的花兒,構成了一個靈動的瞬間。《水仁慈而柔軟》中,潮白河被比作“安靜的龍體”,漾動起水田與花池。這首詩中出現了玫瑰的意象,綻放的玫瑰是生命力的象征,伴隨著晚風浮動、搖曳、蔓延。舒暢的心境也使詩人“身體長出了曼妙的花枝”,花從具象延伸為一種心情,給人一種清亮、透徹的感覺。《光影閃爍著自然的真知》,這首詩中出現了月季、凌霄、石榴花、苦菜花,這些花沒有差別,平等地出現在詩歌中,塑造了一幅優美的春天圖景。用詩人的話來說,“高處的、低處的/各安其道,各得其所”。這首詩的旨歸,既非百花競艷,也非明媚亮快的心境,而是自然規律:“開花的開花,結果的結果/那些回到泥土的/終會再次——/發芽、破土、吐艷芬芳。”開花結果,這是自然界的秩序。詩人又在結尾,額外加上詩歌的另一個主題,“何必急急火火、爭爭搶搶”?詩人以花喻人,贊賞一種自然而然的心態。詩人的目光并未只停留在觀花、賞花的層面。回歸自然,是潛行在全詩中的主題。
《天頂湖逢雨》中,水在女詩人手中呈現出罕見的男性氣息。“巨大的水流/從埡口趕下百丈懸崖,萬馬奔騰”,水不再是靜止的、溫婉的,帶有女性氣息的,水變得轟轟然然、浩浩蕩蕩,天空與湖水在目光所及之處彌合。《雨落瀘州》是《天頂湖逢雨》的姊妹篇,這首詩集中書寫水的意象。《道德經》以水喻善,《雨落瀘州》融合了南方地理、神話傳說與個人感受,寫法上較為復雜。第一節中,詩人將雨比作飄逸溫婉的“仙女”,而非叱咤風云的莽漢。第二節中,詩人將雨比作“樂章中的一個休止符”,而非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事物。第三節中,詩人寫雨和南方地理的交融,雨成為金沙江、長江、沱江、赤水河、永寧河的一部分,雨與長江交匯之際,也落入了蒼茫。第四節中,雨是藝術家構思中的“胸中之雨”,雨是舞蹈家輕盈的動作,是音樂中幽藍的情緒,也是釀酒師墨綠色的發酵。雨水,有了瀘州地理的空間特征。最后兩節,詩人以雨收尾,雨落入古江陽,落入巴南腹地,落入季節的輪回,雨開始新生。這首詩中,詩人讓雨從多個方面獲得了立體的向度,讀者也能從雨中獲得全面的感受。
聲音也是詩人詩歌中神秘的表達。詩人多次寫到了鳥鳴,歡悅的鳥鳴、清涼的鳥鳴、萬物在叢林間的鳥鳴,都為詩人提供了聽覺靈感。《德令哈之夜》中,詩人不僅寫到了德令哈的音樂噴泉之美,也寫了神秘的歌聲、樂器演奏等對于夜幕的穿透。聲音超越了聲音本體,被賦予了獨特維度。《靜謐得只有大海的聲音》中,詩人以反聲音的形式來寫聲音。澎湃的大海變成了靜謐的大海,海浪發出了心跳的聲音。
戲劇有核心的動作。每一個詩人,也有區別于其他詩人的詞匯。這個獨特詞匯縈繞在詩歌周圍,成為解讀詩人思想的鑰匙。獨特的詞匯提供了音部、風格、感受,并使其成為創作的秘密法則。雖然“沐浴”這個詞很少在詩中出現,但作為一個核心的詩歌動作,反復出現在詩歌中。《情人谷的早晨》中,叢林間的鳥鳴讓詩人感受到了寂靜與虛無,自然之音和草木氣息洗滌肺腑。這首詩的結尾有禪意,陽光照拂溝谷,自然的恩澤讓人悟到了禪意。
娜仁琪琪格既是畫家,又是詩人,重疊的身份,練就了她獨到的寫作眼光。對于自然中的事物,她總能賦予清爽的氣息。詩人用女性敏銳的目光,捕捉自然中靈性的細節,賦予詩歌清新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