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弦月 原名王娟,1993年4月生,寧夏鹽池人。中學教師。作品散見《星星》《詩潮》《揚子江詩刊》《詩選刊》《詩歌月刊》等刊物,人選《中國散文詩人》等年度選本。
肌理,更深處
一片葉子在枯落前與光呼應。
日照跟著墻影,從東邊方向一路向西。
遇到碧波微瀾的江水,取出胸懷放人,再取出,博大的內部又多了一份遼闊,靠近岸,與岸同寬,影子拉得越長。
爬上山坡,側耳傾聽自然屬性的風聲,清澈而靈動,唱曲婉轉,洗滌凡塵之心,禪性暈開,好像一圈圈盤旋的年輪,數著圈數思量前路。
直到山頂,你張開雙臂。站在高處,你屬于天空。
或許,你只是一片即將飄落的黃葉,或許,你已經被列入融人泥土作肥的那一片,叉或許我正在陽臺親歷你與無聲的時間做著最后時刻的掙扎,它終于將你搖落,而許多的不甘,終被一滴露珠點化。
絢爛過,也曾拼命生長過;繁密過,也曾盡力舒展過;挺拔過,也曾到高空來過。
看過,來過,短暫又何妨?
太陽一路慢跑,繞過山巒,沼澤,竹林,云層,于天黑時,為一片通透的葉子打坐,煮一壺清茶。
為有此胸懷者,請禮,奉茶。
杯影成像
盛滿水,與杯口齊平。
用手指繞著杯沿劃一圈,一點影子便變得抽象,黑暗中不敢袒露的柔軟被放大,習慣于隱藏的公式套語被省略了修飾,真實便順水溢出。
摘掉假發、假睫毛,去掉粉飾妝容,回到最樸素的狀態,有時敢于直面自我就可以稱得上英雄。像那些清水灣里徜徉的小魚,遇到激流能順水而下,遇到逆流更是能逆水而上。
虛假偽裝,過度喧鬧,不能成為人世的主調,一個經常選擇在暗黑時段才敢傾訴的人,或一群人,需要一條長河,洗凈污塵沾染的心,閃耀自信之光,彼此身心俱澄澈。
當陰霾一次又一次從地底浮出,有一股清泠的水源滾滾流動,藏匿已久盡乎潰爛的戾氣,待在暗處的時間越久,就越怕聽見有聲音的物質,越怕看見有光的事物。
一滴水珠連接另一滴水珠,喚來一場雨一場雪,冰川融化,匯成大海,我們要去太陽升起的地方。
桌前的水杯映出了影像:鷗鳥穿過樹林、山坡,飛至高空,把偽藏的部分洗得澄凈,亦可靜心修身。
須臾之間
天空的云千變萬化,柔軟可掬,一陣風就可逆轉它的走向。你,只是在跑步時扭到了腰,一天的生活,卻發生很多變化。
不可預知的事情或許正在某處等待有緣人,天色漸晚,滿樹枝頭宿著山雀,夕陽的影子縮短,離一天結束的日子就要接近尾聲。今天,你摸著扭傷的部位,坐在窗前,有比平常更在意那些山雀,樹木和風?
黑夜巨幅般鋪開,這突來的時間更替,突發的身體狀況,像壓抑了許久的喉嚨,將疼痛放大,聚攏,直到傾瀉而出。
青黑的窗外,在另一個地方,也發生著雷同的變遷。冷靜,是治療的最佳方案,心跳,心率,脈搏,都在往好的情況轉變,一次腰疼,你的想法像逆時針轉圈。山雀還會飛走飛遠飛回,而常來的那只與你一樣,待在自己的時空,直面突變。
須臾之間,晨昏轉換,每一天都是新的。
跟著時間的軌道,結交新朋友,去聽沒有關注過的音樂,挑戰不曾嘗試過的摩天輪。
因為一次扭傷,你喜歡上了坐下來平復心情,因為,生死亦須臾,我習慣了醒來后閱讀現實。
挨著日常生活
早起,橙色的路燈立于街頭,自行車推離車位,星星點點的行人匆匆忙忙,一天就這樣開始了,沒有任何彩排,只與日常有關。
蚊子又一次在辦公桌前打旋,厚厚的作業本放在一旁,手中的紅筆斷了墨,擰開墨水瓶,吸墨,許多生活的細節都在我的一呼一吸里變成一片茶葉,不用稱量,只需要一杯100攝氏度的熱水,將其泡開,暈出一縷香,足夠在脊柱勞損復發時療以自愈。
陽光遍地,正午時分,蟬鳴正盛,我的粉色自行車混入車流,還是初來時的方向,等長的距離,不同的是,在相反的車道上總有一些未知的人從身旁駛過,剛過去的年輕女子騎著電動車,后座上坐著小孩,很明顯沒有佩戴頭盔,內心生出一個希望,愿他們平安到家。
天空的上方有一群大雁成群而過,影子匯成一個小點,最后消失。
穿過小區的側門,穿過熟悉的樓層,樓上清晰的翻炒聲夾雜轟鳴的煙機聲傳來,母親一定準備了熱乎乎的飯菜,待自行車停好,放學歸來的女兒從對面奔來,因椎間盤突出帶來的疼痛此刻也化為云煙,生活五味,游走在我的五臟之間。
傍晚,燈火通明,再泡一杯熱茶,數著日子,叫現實;挨著生活,叫真實。
老窯洞
土色墻壁,內部布局成拱形。
土砌的火炕,土筑的灶臺,土壘的窗戶,就是這土的、樸素的、不加粉飾的老窯洞,在我們茶余飯后成為最回味悠長的話題。
父輩們搬來土和泥箍窯,大窯,小窯,窯靠窯,你家有,我家有,家家有,變成全村時髦的描述。
聞過了城市上空飄舞的煙漬氣,嗅一嗅濕潤的泥土,心如一片月光,輕盈而薄柔。
山風微微攪動,炊煙浮空。
自由和遐想從此無限。
以前,村里人嚷著離開大山,仿佛離開就能重新開始,開啟夢旅般的生活。
而今,城里人卻愛上了柴火味的煮食,好似回去就能找到謎底,謎底揭開,熱烈不再鈍化。
盼歸的齒輪轉動,慣性使然,一日不可停息,齒輪在轉動中愈加鋒利,刮去磚混,框架結構的涂層露出水泥,再刮,直到看見土,齒輪停息,一粒沙土足夠惹人痛哭一場。
長年累月,點點星燈掛著的老窯洞,只一聲咳嗽,便化為了古跡。
許多人的膜拜與懷念終落了個有緣無分。
看!還有許多人在趕來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