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和平
1950年底至1952年6月,陳賡三次赴朝鮮戰場指揮中國人民志愿軍抗美援朝,作出了重大的貢獻,在中朝人民和軍隊中享有崇高的威望。
1950年10月19日,中國人民志愿軍跨過鴨綠江之時,陳賡剛從硝煙彌漫的越南戰場返回祖國。在此之前的三個月里,他遵照黨中央的指示,幫助越南人民進行抗法戰爭,協助越軍總部指揮邊界戰役,取得巨大勝利。胡志明稱贊陳賡“老布爾什維克風格”“偉大的國際主義精神”。
獲悉志愿軍赴朝參戰的消息,陳賡數日徹夜難眠。他在11月5日的日記中寫道: “我甚興奮,昨夜為之失眠。”6日寫道:“昨夜失眠,總是考慮著朝鮮戰事……工作是艱苦與殘酷的,我準備貢獻我的一切。”
陳賡認為:新中國遲早要和美帝國主義進行一場較量,否則就不能安心搞建設。而遲較量不如早較量,早打可以打一個美軍無準備之戰,可以求得有利于我國的和平。
11月29日,陳賡抵達北京,立即向黨中央、毛主席匯報在越南的工作,同時提出請纓入朝參戰。當時陳錫聯也提出入朝,陳賡為得到批準,就做陳錫聯的工作說:“你已是炮兵司令員了,走了還得交代工作。而我剛從越南回來,國內工作尚未接手,不存在交代工作的問題,所以我去更合適。”黨中央批準了陳賡的請求。
1950年底,陳賡離開北京,前往位于朝鮮成川郡君子里的志愿軍司令部,實地考察朝鮮的戰況,為正式赴朝指揮作戰做準備。
1951年1月8日,抗美援朝第三次戰役結束。25日至29日,陳賡參加了彭德懷召開的中朝兩軍高級干部會議。他聽了彭德懷司令員的總結講話,與領導同志交談,了解朝鮮戰況后得出結論:在戰略上,敵軍裝備雖占優勢,但我軍依靠靈活的指揮與勇敢頑強的步兵作戰相結合,就一定能夠取得勝利。在戰術上,應充分發揮我軍善于近戰、夜戰的長處,敢于大膽迂回、包抄分割打擊敵人。同時,組織精悍勇敢的小分隊,深入敵縱深與后方,襲擊敵炮兵陣地指揮所,混亂敵之部署和指揮,使其產生恐懼心理,從軍事上、精神上打擊敵人的士氣。
隨后,陳賡在朝鮮前線和后方轉了一大圈,深入部隊考察。他了解到第9兵團因嚴重凍傷造成極大損失,痛心地認識到:部隊缺乏嚴寒地帶作戰的經驗,在氣候奇寒、山高路險、人煙稀少的情況下,沒有充分的思想準備和后勤保障是要吃大虧的,必須深刻汲取教訓。
1951年2月,為保障抗美援朝長期作戰,中央軍委決定志愿軍部隊實行輪番作戰方針,由解放軍西南軍區的第12軍、第15軍、第60軍組成志愿軍第3兵團,從我國大西南北上,入朝參戰。3月16日,中央軍委任命陳賡為志愿軍第3兵團司令員兼政治委員。
陳賡立即從朝鮮回國飛往昆明,選調了一批優秀干部,在北京組建了第3兵團司令部、政治部和后勤部。由于長期作戰與勞累,陳賡患左踝關節創傷性關節炎,腿和踝關節紅腫疼痛得無法行動,被迫留在北京治療。王近山副司令員帶領第3兵團入朝作戰。
1951年6月1日,中央軍委任命陳賡為志愿軍第二副司令員,兼第3兵團司令員和政治委員。8月中旬,陳賡腿部剛剛消腫,就拄著拐杖再次入朝參戰。
22日,陳賡到達3兵團司令部駐地大水洞。當他一瘸一拐地走下吉普車時,3兵團的干部就像見了久別的親人一樣興奮地迎了上去,激動地對他說:“第五次戰役中3兵團有些仗沒打好,個別部隊吃了大虧。您來了,我們就該打翻身仗了。”陳賡笑著說:“打翻身仗還得靠大家,個人的力量總是微不足道的。”
23日,陳賡召集3兵團負責同志進行座談,了解戰場形勢和作戰情況,總結經驗教訓,指導部隊工作。對于60軍180師領導在第五次戰役中指揮不當,造成極為慘痛損失的結果,陳賡明確表態要功過分明,維護原則的嚴肅性。
陳賡于9月2日到達伊川郡空寺洞的志司,3日至10日參加了志司黨委常委會和黨委擴大會,15日赴志司最后一處駐地檜倉郡任職。
第五次戰役后,黨中央、毛主席根據朝鮮戰場形勢,提出了“持久作戰、積極防御”的戰略方針。陳賡堅決貫徹執行黨中央的方針,制定了“打小殲滅戰”的方案。他要求部隊:作戰應尋找敵軍弱點和突出部,集中兵力徹底殲滅其一部,注意消滅敵軍增援和迂回部隊,哪怕是一個排、一個連也好。以我八個軍而論,每個軍每月消滅敵一個營,一個月就是八個營。如此下去削弱敵人,然后再準備大戰,對我軍一定有利。他的方案得到了彭德懷的贊賞,彭德懷決定以中朝軍隊聯合司令部的名義下發。實踐證明,這種“打小殲滅戰”和“零敲牛皮糖”的戰法是正確的。
陳賡經過認真分析后認為:敵軍若從朝鮮的東、西海岸登陸,尤其是從西海岸登陸,將威脅平壤及后方交通,危險極大。為防御敵人登陸作戰,必須在東、西海岸部署部隊、鞏固陣地、加寬公路,構筑第二、第三道防線。彭德懷完全同意陳賡的看法,與朝鮮人民軍協商成立了東、西海岸聯合指揮所,由宋時輪、韓先楚分別擔任指揮所司令員,統一指揮東、西海岸防御,在250余公里的海岸線構筑了規模巨大、交織貫穿的地下長城。由于我軍戰備充分、防御完善,敵人未敢實施其東、西海岸登陸計劃。

抗美援朝時期的陳賡(左) 與彭德懷(中) 和鄧華的合影
1951年夏,朝鮮連降大雨,導致山洪暴發、河水漫溢、道路被毀。敵軍對我空中封鎖,實施“絞殺戰”,導致志愿軍交通運輸中斷20至45天。志愿軍的供給完全依靠國內運輸,交通中斷是致命危害。負責后勤保障的洪學智副司令員說:“修路工程量太大,只靠后勤部隊半年也修不好,只有全軍動員才行!”經彭德懷批準,陳賡命令:除一線部隊外,每個軍、師、團包修一段道路,限期完成任務,這同打仗一樣是戰斗任務!志愿軍二線部隊的數十萬官兵夜以繼日、全力以赴,與朝鮮軍民一起掀起規模巨大的修路熱潮。苦干25天后,道路全部修通,志愿軍的后勤運輸供應渡過了極其危險的難關。
由于敵軍有空中優勢,志司長期安置在陰暗潮濕的礦洞里。洞內用蠟燭照明,嚴重缺氧,到處流水,腳下一片泥濘,只好搭些簡陋的小草棚。陳賡和志司同志住在簡陋的草棚里,只有一張行軍床和墻上的軍用地圖。
在三十年的戎馬生涯中,陳賡曾多次負傷,患有心臟病,因失眠加劇常吃超量的安眠藥。他在日記中寫道:“洞居,潮濕又黑暗,洞中氧氣缺乏,使人頭痛欲裂,窒息得呼吸不靈。”但他始終忘我地工作,每天處理上百份電報。
1951年底,陳賡終因勞累過度、體力不支,被迫回國治療。
1952年3月,彭德懷因前額生一腫瘤,黨中央命令他回國治療。經彭德懷提議,中共中央任命陳賡代理志愿軍司令員兼政治委員。
3月31日,陳賡第三次入朝到達志司,負責志愿軍的全盤工作。他觀察問題透徹,分析問題全面,處理問題果斷,各項工作井井有條。他非凡的指揮才能令部隊上下非常敬佩。王政柱副參謀長說:陳賡同彭總的性格差不多,在研究問題的時候可是認真的。他考慮作戰問題時,工作沒告一段落,飯菜涼了再熱是常有的事。
志愿軍的初期陣地僅挖了一些簡易的野戰工事,難以抵擋敵軍數萬發炮彈的攻勢,以及毒氣、噴火、爆破、挖頂、堵口等手段的破壞。陳賡響應彭德懷關于部隊挖掘坑道的號召,根據淮海戰役時我軍坑道體系的經驗,結合朝鮮戰場的作戰情況,制定了志愿軍坑道工事的規格標準。他要求部隊充分認識坑道工事在防御戰中的作用,坑道必須達到“七防”——防空、防炮、防毒、防雨、防潮、防火、防寒,切實解決挖掘中的具體技術問題。他抽調部隊幫助15軍在數月內挖成了完整的坑道體系,在舉世聞名的上甘嶺戰役中經受了嚴峻的考驗。這項舉措極大地減少了我軍傷亡。1950年敵軍殺傷我一人需發射約40至50發炮彈,1952年平均發射660發炮彈才能殺傷我一人。
志愿軍開展構筑坑道工事后,挖掘工具嚴重不足。陳賡一方面請國內工業部門解決炸藥和急需工具問題,另一方面組織志愿軍部隊自己動手解決。部隊自設小鐵匠爐,從戰場上收集各種啞彈、彈片、廢鐵制造工具和器材,收集未爆炸的炸藥用于爆破。僅3兵團12軍就建了40多個鐵匠爐,8個月內制造工具約1.6萬件。
志愿軍部隊的輪換作戰、新部隊入朝,陳賡總是親自介紹情況。各兵團司令員、軍長到志司來,干部任命、調動或離開朝鮮,他都親自接見談話。他關心干部,也重視戰士的培養。他說:“現在的部隊訓練比在國內戰爭時更重要,兵員補充主要靠剛參軍的農民,他們不懂打仗就要靠訓練。”

坑道打通了,志愿軍戰士們“會師”了
在“三反”運動期間,陳賡認真領會黨的方針政策,深入調查研究,堅持實事求是的精神。他認為:懷疑資產階級進攻我黨是必要的,但應相信大多數做經濟工作的干部是好的,反對為抓“老虎”而搞湊人數的做法,絕不冤枉一個好人。當得知原部隊兩位干部被揭發貪污兩汽車黃金而遭捆綁毆打時,陳賡深感驚愕,不相信他們有聳人聽聞的貪污行為,親自要求重新查清真相,使他們二人免受不白之冤。
陳賡被彭德懷稱為“樂天派將軍”,善于群策群力,與戰友關系非常融洽。無論條件多么艱苦,環境多么惡劣,他的樂觀、幽默永遠感染著身邊的人。他不抽煙、不喝酒、不愛打牌下棋,喜歡聊天、講笑話,活躍氣氛。彭德懷喜歡下象棋,陳賡為了讓彭總適當休息,就叫其他同志陪他下棋。實在沒合適的人時,陳賡就親自上陣與彭德懷對弈。但陳賡棋藝不佳,走不了幾個回合就難以招架,于是邊下棋、邊開點無傷大雅的玩笑,逗得彭德懷和眾人一陣歡笑。
陳賡重視部隊的政治工作。1952年春,陳賡接見到志司演出的文藝工作者,邊給她們削蘋果邊問:“你們說是朝鮮的蘋果甜,還是祖國的蘋果甜?”演員們笑著說:“都甜。”陳賡說:“不,我說朝鮮的蘋果更甜些。這蘋果里有朝鮮人民的一份情誼。我們要運用文藝形式好好反映朝鮮人民熱愛志愿軍、支援志愿軍作戰的英雄事跡。沒有朝鮮人民的支援,沒有朝鮮人民軍的并肩作戰,要打敗敵人是不可能的。”
1952年6月,陳賡奉命回國組建軍事工程學院。臨行前,他連續召開了幾天會議,與志司和兵團領導個別談話告別。
13日,陳賡離開志司。他途經平壤時會見了金日成首相,朝鮮授予他一級自由獨立勛章。陳賡在抗美援朝中的豐功偉績永垂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