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錨，我等到太陽落山（外二首）

楊玉保

最擔心的事，還是不約而至

車輛一動不動臥著

像一頭倒地的耕牛，呼哧呼哧喘氣

憑馬達怎么呼喚

也不挪窩

如果真是一頭牛

我真想用鞭子狠狠地抽

過路的師傅伸了伸頭，又走了

帶去的口信，泥牛入海

等到太陽落山

等待星星都探出腦袋不停地眨眼

我想安慰自己

平時收車后就鉆進低矮的宿舍

星空對我來說是奢侈的

是夜晚留我。這靜美的夜啊

冬天，我不停地搖著搖柄

那些年，車子又老又舊

一到冬天就像一個拖著病體的老人

耳背遲鈍

扭動鑰匙，一聲不響

下車搖吧

一圈又一圈地搖著

手掌的溫度鼓勵著冰冷的搖柄

用力，再用力

帶著發動機快點轉動起來

發動機肯定還在熱被窩

還在夢里

我不停地搖著搖柄

就像不停地搖著老式電話機

夜，行車途中遇雪

突然降臨的雪，鵝毛樣的

車燈一照，像群蛾直撲進眼睛

汽車像闖花海

這白色的花朵，白色的精靈

漫天飛舞的雪花啊，是天女在撒

前面的車輪軋出一道淺淺的車轍

怎么忍心，碾壓

這樣的潔白

這上天的賜予

我還是沿著車轍艱難前行

因為我知道

沿著這條雪道

就能駛出雪地，就能駛出冬天

就能駛進萬花齊發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