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明潔
【導語】
《禮記·中庸》曰:“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這句話強調了嚴謹認真、獨立思考、正確辨別和切實行動的重要性。高中階段是培養獨立精神和批判性思維的重要時期,讓高中生學會在辯證分析與合理推理的基礎上進行理性判斷,養成大膽質疑、縝密推斷的理性思維習慣至關重要。
選文一
猛虎與薔薇(節選)
◎余光中
英國當代詩人西格夫里·薩松曾寫過一行不朽的警句:“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譯成中文便是:“我心里有猛虎在細嗅薔薇。”
我說這行詩是象征詩派的代表,因為它具體而又微妙地表現出許多哲學家所無法說清的話;它表現出人性里兩種相對的本質,但同時更表現出那兩種相對的本質的調和。猛虎象征人性的一方面,薔薇象征人性的另一面,而“細嗅”剛好象征著兩者的關系——兩者的調和與統一。
原來人性含有兩個:其一是男性的,其一是女性的;其一如蒼鷹、如飛瀑、如怒馬;其一如夜鶯、如靜池、如馴羊。所謂雄偉和秀美,所謂外向和內向,所謂戲劇型的和圖畫型的,所謂戴奧尼蘇斯藝術和阿波羅藝術,所謂“金剛怒目,菩薩低眉”,所謂“靜如處女,動如脫免”,所謂“駿馬秋風冀北,杏花春雨江南”,所謂“楊柳岸,曉風殘月”和“大江東去”,一句話,姚姬傳所謂的陽剛和陰柔,都無非是這兩種氣質的注腳。
東坡有幕士,嘗謂柳永詞只合十七八女郎,執紅牙板,歌“楊柳岸,曉風殘月”;東坡詞須關西大漢,銅琵琶,鐵綽板,唱“大江東去”。東坡為之“絕倒”。他顯然因此種陽剛和陰柔之分而感到自豪。而柳永的詞句,“長安古道馬遲遲,高柳亂蟬嘶”,以及“渡萬壑千巖,越溪深處。怒濤漸息,樵風乍起;更聞商旅相呼,片帆高舉。”又是何等境界!他如王維以清淡勝,卻寫過“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的詩句;辛棄疾以沉雄勝,卻寫過“羅帳燈昏,哽咽夢中語”的詞句。再如浪漫詩人濟慈和雪萊,無疑地都是陰柔的了。可是清囀的夜鶯也曾唱過:“或是像精壯的科德慈,怒著鷹眼,凝視在太平洋上。”就是在那陰柔到了極點的《夜鶯曲》里,也還有這樣的句子:“同樣的歌聲時常——迷住了神怪的長窗——那荒僻妖土的長窗——俯臨在驚險的海上。”至于那只云雀,他那《西風歌》里所蘊藏的力量,簡直是排山倒海,雷霆萬鈞!
也就是因為人性里面多多少少地含有這相對的兩種氣質,許多人才能夠欣賞和自己氣質不盡相同甚至大不相同的人。例如在英國,華茲華斯欣賞彌爾頓,拜倫欣賞蒲柏,夏洛蒂·勃朗特欣賞薩克雷,司各特欣賞簡·奧斯汀,斯溫伯恩欣賞蘭道,蘭道欣賞勃朗寧。在我國,辛棄疾欣賞李清照也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但是平時為什么我們提起一個人,就覺得他是陽剛,而提起另一個人,又覺得他是陰柔呢?這是因為各人心里的猛虎和薔薇所成的形勢不同。有人的心原是虎穴,穴口的幾朵薔薇免不了猛虎的踐踏;有人的心原是花園,園中的猛虎不免給那一片香潮醉倒。所以前者氣質近于陽剛,而后者氣質近于陰柔。然而踏碎了的薔薇猶能盛開,醉倒了的猛虎有時醒來。所以霸王有時悲歌,弱女有時殺賊;梅村、子山晚作悲涼,薩松在第一次大戰后出版了低調的《心旅》。
“我心里有猛虎在細嗅薔薇。”人生原是戰場,有猛虎才能在逆流里立定腳跟,在逆風里把握方向,做暴風雨中的海燕,做不改顏色的孤星。有猛虎,才能創造慷慨悲歌的英雄事業;涵蘊耿介拔俗的志士胸懷,才能做到孟郊所謂的“鏡破不改光,蘭死不改香”!同時人生又是幽谷,有薔薇才能燭隱顯幽、體貼入微;有薔薇才能看到蒼蠅搓腳、蜘蛛吐絲,才能聽到暮色潛動、春草萌芽,才能做到“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
在人性的國度里,一只真正的猛虎應該能充分地欣賞薔薇,而一朵真正的薔薇也應該能充分地尊敬猛虎。完整的人生應該兼有這兩種至高的境界。一個人到了這種境界,他能動也能靜,能屈也能伸,能微笑也能痛哭,能像廿世紀人一樣的復雜,也能像亞當、夏娃一樣的純真,一句話,他心里已有猛虎在細嗅薔薇。
(選自《猛虎與薔薇》,有刪改)
◆含英咀華
這篇文章緊緊圍繞“猛虎與薔薇”點明了人性的兩面性及兩者的調和與統一,邏輯結構完整,過渡自然,觀點鮮明,并且擅長使用比喻、比擬、對比、對仗等手法,使文章擁有詩一般的意境和旋律。此外,文章還輔之以豐富例證,如在論證人性具有兩面性的觀點時,作者旁征博引,例舉了中外名家大量詩句,增強了文章的美感和說服力。總而言之,文章既有條理清晰、觀點通透的哲理性,又有語言細膩、修辭生動的優美感,值得反復揣摩品味!
選文二
與王介甫第三書
◎〔宋〕司馬光
光惶恐再拜,重辱示諭,益知不見棄外,收而教之,不勝感悚,不勝感悚。
夫議法度以授有司,此誠執政事也,然當舉其大而略其細,存其善而革其弊,不當無大無小,盡變舊法以為新奇也。且人存則政舉,介甫誠能擇良有司而任之,弊法自去;茍有司非其人,雖日授以善法,終無益也。介甫所謂先王之政者,豈非泉府賒貸之事乎?竊觀其意,似與今日散青苗錢之意異也;且先王之善政多矣,顧以此獨為先務乎?今之散青苗錢者,無問民之貧富、愿與不愿,強抑與之,歲收其什四之息,謂之不征利,光不信也。至于辟邪說,難壬人,果能如是,乃國家生民之福也;但恐介甫之座,日相與變法而講利者,邪說、壬人為不少矣。彼頌德贊功、希意迎合者,皆是也。介甫偶未之察耳。盤庚曰:“今我民用蕩析離居。”又曰:“予豈汝威?用奉畜汝眾。”又曰:“無或敢伏小人之攸箴。”又曰:“非廢厥謀,吊由靈。”蓋盤庚遇水災而選都,臣民有從者,有違者,盤庚不忍脅以威刑,故勤勞曉解,其卒也皆化而從之,非謂廢棄天下人之言而獨行己志也。光豈勸介甫以不恤國事,而同俗自媚哉?蓋謂天下異同之議,亦當少垂意采察而已。
幸恕其狂愚。不宣。光惶恐再拜。
(選自《司馬溫公集》,有刪節)
◆含英咀華
這封書信寫作的背景是:公元1069年,宋神宗任用王安石進行變法,然而遭到了保守派的反對。司馬光給王安石寫了一封《與王介甫書》,批評王安石實施新法“侵官”“生事”“征利”“拒諫”“致怨”;然后王安石據理辯爭,寫下《答司馬諫議書》;于是,司馬光又寫下《與王介甫第三書》,信中對王安石的解釋進行了批駁。這封書信行文簡潔,理足氣盛,從自己的目的出發回避了一些要害問題,而是選擇對自己有利的角度進擊。
探究任務
【文本呈現】
同是一個溪中的水。可是有的人用金杯盛它,有的人卻用泥制的土杯子喝水,那些既無金杯又無土杯的人就只好用手捧水喝了。
水,本來是沒有任何差別的,差別就在盛水的器皿。君王與乞丐的差別就在“器皿”上面。
只有那些最渴的人才最了解水的甜美。從沙漠中走來的疲渴交加的旅行者是最知道水的滋味的人。
在烈日炎炎的正午,當農民們忙于耕種而大汗淋漓的時候,水對他們是最寶貴的東西。
當一個牧羊人從山上下來,口干舌燥的時候,要是能夠趴在河邊痛飲一頓,那他就是最了解水的甜美的人。
可是,另外一個人,盡管他坐在綠陰下的靠椅上,身邊放著漂亮的水壺,拿著精致的茶杯喝上幾口,也仍然品不出這水的甜美來。
為什么呢?因為他沒有旅行者和牧羊人那樣的干渴,沒有在烈日當頭的中午耕過地。所以他不會覺得那樣需要水。
無論什么人,只要他沒有嘗過饑與渴是什么味道,他就永遠也享受不到飯與水的甜美,不懂得生活到底是什么滋味。
(選自烏爾法特《生活的滋味》,有刪改)
◆思想探究
只有經歷過口渴難耐才能夠知道水的重要,只有經歷過磨難才能夠懂得生活的意義與人生的價值。作者由生活中常見的“喝水”這一現象引入到對生活的思考,通過舉例、對比論證揭示了“只有親身經歷、體驗過,才能懂得生活的滋味”這樣一個深刻而辯證的主題。文章緣事說理,具有十分強烈的感化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