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定的轉身

紀紅建

從小說轉向報告文學創作，余艷的轉身堅定而華麗。

初轉身，余艷就給了我們一個驚喜：用楊開慧的手稿還原了一段真實的兒女情長、一個始終沉默在歷史迷霧中卻又驚天動地的楊開慧。她的《板倉絕唱》在讀者中反響強烈。后來的《守望初心》，選長征的紅軍和留守的紅嫂為主線，展現湘西人民不怕犧牲、跟定紅軍跟定黨的不屈奮斗歷程，深刻闡釋黨和人民血肉相連的關系，高度概括了共產黨人“初心”的精神品質和道德內涵。她在不斷思辨中叩問歷史，既對普通女性的犧牲和守望進行歌頌，也對她們的生命價值進行考證與反思……該作品影響廣泛。

接下來，她來到湖南益陽鄉村，走在周立波先生當年走過的村村鎮鎮，村頭、地頭、灶頭，與農民交朋友，與他們聊家常，同吃一鍋飯。她以一個報告文學作家的嚴謹與擔當，直達現實鮮活現場，在時代變革的前沿沉浸扎根，用心仔細地觀察、感受和理解，創作出長篇報告文學《新山鄉巨變》。這是一部立意高遠、情感飽滿，充滿著歷史縱深感，也貫通著一股時代激情的力作，也是她自我突破的一部佳作。

作品的采寫充滿挑戰。雖然這是一部寫鄉村題材、鄉村振興的作品，但這部以寫湖南益陽清溪村為主，并輻射到周邊村莊的作品，與其他寫鄉村的題材不同。這個看似普通的小山村，因為一位作家和一部文學作品，成了聞名遐邇的文學村莊。這對作者來說，當然是巨大挑戰。因為，一要寫出清溪村的變化，特別是在新時代的價值與意義，新時代老百姓的精神面貌；二要寫出清溪村的歷史意義與時代意義，在全省、全國范疇內的典型意義；三要寫出周立波的創作精神，特別是要剖析出他創作的時代背景和歷史意義，要寫出他的創作精神在新時代的價值與意義。這就不是一部簡單寫一個村莊、寫益陽代表性村莊的作品，而是寫這個時代的村莊、剖析一部文學經典的時代價值與意義的作品。可以說，這是一部既寫鄉村變化，又寫農業發展，還寫文學價值的作品。或許，這也是余艷抓住一個“新”字做文章的原因。

作品立意高遠，視野宏大。雖然《新山鄉巨變》切入點是清溪村，但呈現出來的卻是新時代山鄉的巨大變化——從脫貧攻堅走向鄉村振興中所發生的巨大變化。作家不僅寫出了新時代，更是寫出了中國農村七十多年的變遷史。

立足清溪村，面向的卻是全國；書寫的是現在，面向的卻是過去與未來。

也就是小切口寫出了大世界。作者從不同維度，深度解析中國農村鄉村振興的特色發展模式樣本，立體呈現了在文化引領下新農村融合發展的鄉村振興圖景。這除了需要文學才華，更要有思想認識和政治意識。這些年各級作協申報重點作品扶持和定點深入生活的作品，從一個村莊著手的不少，但真正寫得深邃的并不多。《新山鄉巨變》不只是對一個村莊變化的簡單呈現，更是新時代鄉村發展的縮影。

作品結構巧妙，語言生動而老練。結構是長篇報告文學寫作的重要部分，直接考驗著作家對事物的認知與深度。長篇的結構決定作品的成功與否，從框架上即可看出作者對事物的理解深度。而《新山鄉巨變》，一開始作者就拋出了話題“引子跨越時空的對話”，接著用“四新”一一進行了回答，新清溪、新農村、新農業、新農民，這四個“新”不是簡單的分類，而是有內在邏輯，是逐步深入的過程。雖然是以清溪村為切入口，但還有益陽的其他典型村，作者的處理收放自如。農業最終落腳點還是土地和農民，以及生產方式。語言就不多說了，余艷是從寫小說轉行寫報告文學，本來就有語言上的優勢。《新山鄉巨變》的語言清新、流暢，有生機、有希望、有活力，又不失成熟老練。

作品著力突出“新意”與“精神”。作品的新意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現代農業硬件設施的新，現代農業發展理念的新，以及農業科技的發展趨勢新。與七十年前周立波筆下的清溪村不同的是，現在的清溪村以現代互聯網技術為依托，進行全方位、全鏈條的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改造，成為了“互聯網+”與生產、生活、生態、文化深度融合的智慧鄉村。清溪村當然不是個例，而是這個時代山鄉巨變的一個縮影。二是精神的呈現。作者緊緊圍繞“山鄉巨變”展開無限的精神探索，寫出了當地鄉村從傳統農業向現代農業轉型的過程，也展現了自信、年輕的新農民形象。同時，作者還構建了一個內涵豐富的精神世界，我覺得這是報告文學的較高境界，也是報告文學作品優秀與否的分水嶺。作品一開頭，就展開了一段跨越時空的感性的文學對話，帶入感非常強。周立波不是為創作而深入生活，而是真正為了生活、為了體驗生活而深入生活，將情感和靈魂都融入了那片土地。他把自己當成了一個農民，一個基層干部，然后才是作家。首先作為益陽人，其次作為作家，將所有的情感交織在一起，共同構建了這么一個感動人心的精神世界。這包括周立波的精神世界，文學的精神世界，一代又一代村干部和村民的奉獻精神，以及一批批扎根農村的干部、致富帶頭人、回鄉創業青年的奮斗精神。正如作者所說：“文學的意義在哪里？是一種呼喚，呼喚新的憧憬和理想；是一種聚力，凝聚新的智慧和創造；是一種表達，體現了人民的幸福感。”

同為報告文學寫作者，我對余艷完成這部自我突破的作品的體驗感同身受，那必然是一個矛盾、糾結、痛苦的過程，甚至備受煎熬。她的寫作穿梭于現實與歷史之間，看似娓娓道來、游刃有余，但實際上每一處對比、每一個細節與場景，都是作者的精心構思，都是在深入細致采訪后，以及在消化大量口述資料和史料基礎上得到的。

倘徉在《新山鄉巨變》中，我更是在閱讀時代，閱讀新時代的鄉村，看著“泛清溪”村民正自信地行走在農業現代化的大道上……

責任編輯：劉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