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山坡的歌聲

吳國恩

鳥語

在十八洞

鳥鳴聲是可以撿拾起來

放在兜里帶回家的

每天清晨，它們滴落在路上

滴落在草叢中

掛在枝丫上

和露珠一起

閃閃發光

成千上萬的鳥鳴

碰撞在一起

叮叮當當

每一個撿到鳥鳴的孩子

都嘴角上揚

苗寨記

坐在屋檐下的老人

是寨子的迎客松

樹皮斑駁，笑紋深深

每一個走進寨子的異鄉人

都是尊貴的客人

都配坐在火塘的上首

在這個古老的苗寨

春天有歌，熱天有茶

秋天有金黃的稻谷

和熱情的辣椒

冬天有講不完的故事

一直在火塘邊煨著

悠悠的歲月里

明月爬上山岡

繁花開過籬笆

秋收小景

第一束稻谷由最年長的老人收割

掛在屋檐下，留作來年的稻種

第一串鮮紅的辣椒由最年長的阿婆摘下

掛在閨房里，留待孫女的婚禮

金黃與火紅

構成了十八洞的秋收

新擺的長龍筵

從寨子延伸到田壩

你家一碗豆腐，我家一碗雞湯

百十戶人家的菜肴

擺在一起

日子和諧而豐足

竹子寨

竹子寨在山腰上

山竹編成的板壁用黃泥糊上

擋住寒風，透進月光和歌聲

竹子寨的籬笆

每一根都筆直筆直，整齊疏朗

籬笆可以鉆進小羊

也可以鉆出

金黃的南瓜花和粉色的豌豆花

男人像竹身一樣挺拔

女人像竹葉一樣柔順

生下男孩，叫竹娃

生下女孩，叫竹花

砍下嫩竹

煮一竹筒清香的竹筒米飯

砍下老竹

倒上一筒又一筒的甜酒

而那蟲蛀了眼的竹子

是風兒喜愛的短笛

攔門

貴客來了

是要被攔在門外的

少女們手挽著手堵住門口

牛角酒和竹筒酒舉過頭頂

同時舉起的

還有清脆的歌聲

十八洞人

用隆重的儀式迎接你

喝一杯牛角酒

男主人出來了

喝一杯竹筒酒

女主人出來了

對上一首歌

眼眸清亮的女兒出來了

喝醉了

村莊敞開了大門

為你放牧滿山坡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