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草蕩流淌著紅色血脈

金耀良

一

常熟尚湖地區歷史悠久，紅色血脈代代相傳。近代史上，尚湖人民具有反對中外反動勢力的光榮傳統。早在辛亥革命時期，以周天寶為首的王莊農民掀起了震驚全國的“千人會”抗租運動，拉開了尚湖人民反帝反封建斗爭的序幕。大革命時期，王莊地區的宋瘦竹、陸增和冶塘西張巷（今新巷村）的趙守誠等一批進步人士，積極加入顧山周水平組織的“佃戶合作自救會”，開展風起云涌的抗租減租斗爭。這場斗爭，獲得了當年毛澤東同志在《江浙農民的痛苦及其反抗運動》一文中的高度評價。

早在1927年3月初，農民協會王莊分會成立，宋瘦竹任主任委員。宋瘦竹1905年出生于王莊，自幼生活艱苦，又由于父親早逝，生活更是度日維艱，母親將家庭的希望寄托在長子宋瘦竹身上，節衣縮食供宋瘦竹讀書。后來，宋瘦竹曾先后到江陰祝塘、長徑等地的布莊學生意。在此期間，他經常為《錫報》的“蘭言”副刊撰稿，揭露社會上的黑暗腐敗，熱情宣傳民主革命思想，寫得鞭辟入里，影響了很多讀者。

在1926年，國民革命浪潮由南向北滾滾而來，宋瘦竹對革命的新思想、新主張感到極大興趣。1927年3月，北伐軍進抵常熟，宋瘦竹等向民眾宣傳三民主義，號召農民組織起來，打倒土豪劣紳，實行減租減息。王莊農民協會聲名大震，與王莊交界的無錫東部地區的農民也紛紛前來，要求宋瘦竹派人去幫助他們組織協會，開展工作。同年5月，宋瘦竹、趙守誠等在江陰顧山由謝凱介紹，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是年8月底中共王莊支部成立，有黨員10多人，宋瘦竹任書記。王莊黨支部的成立，成為常熟現屬區域第一個農村基層支部，11月又在樊莊（今尚湖鎮山鑫村）成立了黨支部，在偏僻的黃草蕩（今尚湖鎮河金村）設立秘密聯絡點。

“八七”會議后，黨組織決定在無錫東部組織秋收暴動。黨組織負責人嚴樸、杭果人等在王莊發動暴動，任命宋瘦竹為無錫農民革命軍突擊隊長。11月9日晚上9時整，隨著一聲令下，聚集在錢家巷的農民革命軍如洶涌的怒潮撲向安鎮。宋瘦竹身先士卒，帶領突擊隊員沖過安鎮的石橋，迅速占領了安鎮，農民革命軍的第一面紅旗在安鎮上空高高飄揚。安家仁等罪大惡極的土豪劣紳、反動分子被鎮壓，一些地主分子的家宅被搗毀，租簿賬冊、契據借券被付之一炬，糧倉被打開，饑餓的百姓分到了糧食。正如當時的《（江左農民）發刊詞》所說：“凋殘寥曠的鄉村，頓時生機盎然，充滿革命朝氣。昔日橫行一時的豪紳地主反動派，至此盡被鏟除，人心大快，無不歡欣鼓舞。”

安鎮農民暴動是繼11月1日宜興農民暴動之后的又一次秋收起義，影響很大。為此，南京國民政府極為震怒和恐慌，立即下令派兵鎮壓。10日上午起，國民黨第13軍第1師特務營和無錫縣公安局水巡隊進駐安鎮等主要村鎮。由于敵我力量的懸殊和武器的嚴重不足，農民革命軍退往三縣（錫澄常）交界的顧山一帶。宋瘦竹也回到了王莊。國民黨反動派為撲滅革命火種，曾派兵到王莊搜捕農民革命軍和共產黨員。宋瘦竹根據黨組織指示離開王莊，投身新的斗爭。

安鎮暴動之后，無錫縣反動政府懸賞通緝宋瘦竹。然而宋無所畏懼，依舊往返于上海、無錫等地籌款，積極為黨組織購買武器，擴大農民武裝。1928年初，宋瘦竹在上海結婚，與妻子一起在無錫居住，其住處又作為黨組織的聯絡站。不久，聯絡站遭到敵人發現并破壞，宋瘦竹夫婦幸免于難，又回到王莊家里。宋瘦竹同支部的同志商量，決定采取打土豪的方法來籌集資金擴建農民武裝。同年8月29日，宋瘦竹去羊尖鎮購買槍支，但因叛徒告密，在羊尖鎮上一家南貨店里歇腳的時候，被商團包圍抓捕。9月1日，法警將他五花大綁，將竹筷子銜在他的嘴上，兩端用帶子牢牢系在他的后腦勺上，使他無法言語，在去刑場的路上，宋瘦竹使勁咬嚼著竹筷，竹絲將口腔刺得皮開肉綻，滿口鮮血，但他全然不顧，終于將筷子咬斷，用力高呼“打倒新軍閥！”“推翻反動政府！“打倒土豪劣紳！”“共產黨萬歲！”在途中還高唱《十勸農民歌》，呼吁農民兄弟團結起來，為推翻反動政府堅決斗爭。前往刑場的偽警察中隊隊長聽到口號聲急忙下令開槍。兩聲槍響，宋瘦竹倒在血泊中，犧牲時只有23歲。

二

1927年5月，中共常熟縣委負責同志和無錫、江陰的代表，在虞山北麓聯珠洞召開聯席會議，主要討論如何發動農民起義，出席的有常熟的徐衡伯、石楚材，無錫的杭果人、嚴樸，江陰的茅學勤等。中共王莊支部成立后，首先在王莊鎮元大南貨店開辦茶館為掩護，設立秘密聯絡站，宋瘦竹、趙守誠、須周福等黨員經常在那里接頭聯系。由于地方反動勢力的耳目比較多，黨組織在王莊東南三公里處的黃草蕩村莊上另設一個秘密聯絡站。黃草蕩自然村比較大，竹木蔥蘢，三面環水，交通閉塞，王莊早期農村黨員也經常在這里秘密碰頭。村宅的路邊有一塊有千把斤重的大青石。初到該處參加活動的同志，往往以路見這塊青石作為找準黃草蕩聯絡站的標記。聯絡站就設在地下黨員須周福家里。

須周福1883年出生于黃草蕩，從小熟讀四書五經，成年后以教私塾為業。因與夏澹人是同鄉，又都是私塾老師，與夏交往甚密，后由夏介紹加入中國共產黨。1928年5月，黃草蕩支部劃歸常熟縣領導，須周福擔任支部書記。

1928年9月下旬的一天，江陰農民領袖茅學勤率三縣農民軍30余人，分乘五六條小船來到黃草蕩，當晚就集中在須周福家里開會。會上作出了火燒“逍遙游”、在常熟城區舉行暴動的決定。暴動的日期和符號都準備就緒。黃草蕩的農民軍坐船前去常熟城的西門灣。縣委軍事委員會程飛白、石楚材與總指揮茅學勤在后辛巷再次開會，具體研究行動步驟。忽然傳來一位省委特派員的指示，說暴動計劃被泄露，要求立即停止暴動，并命令剛入城的農民軍分頭迅速撤離常熟城。國民黨警察全城戒嚴，通宵搜捕。停泊在西門灣的船只不幸被查，船上有6顆土制炸彈和19發匣槍子彈被發現。船工顧應生等3人當場被捕。

事出有因，中共地下黨常在黃草蕩須周福家碰頭，還是引起了當地反動派的注意。鄰村須家水渠的地主須彥英，對地下黨在春季開展的“兜米”運動懷恨在心，曾向常熟國民黨警察報告黃草蕩有共產黨活動的嫌疑。警察局查到裝運槍彈的農船是從王莊黃草蕩而來，確認黃草蕩是共產黨活動的據點。9月24日清晨，敵人糾集駐防軍、偵緝隊、水巡隊近百人，分水陸兩路，騎兵先行，步兵隨后，向黃草蕩進發。

這天，須周福家里有夏荷慶等5位同志留守，急切等候城區暴動的消息，沒有覺察國民黨兵包圍黃草蕩的嚴峻事態。此時，步兵和水巡隊未趕到，須周福像平時一樣從冶塘鎮上捎菜回到村頭時，遠遠望見場邊樹上拴有好幾匹馬。須見此情景，不禁一怔，想到家里事先沒有接到通知，肯定要出大事了。他借著莊稼掩護，來到陳桂興家，一打聽，黃草蕩果然被包圍了。他知道，家中還有夏荷慶等5位農民軍難以脫身，思索了一會，叫陳媽佯裝到他家借東西的樣子去探摸情況，并叫妻子何七妹設法告知家里的農民軍。夏荷慶幾人得知消息后決定設法突圍。夏荷慶架起高桌，敲掉后半間屋頂椽子，掀開瓦片，居高臨下，舉槍一陣點射，頓時槍聲大作，當場擊傷兩個匪兵。須周福等人在屋前方向也開槍射擊，吸引敵人；敵人馬上分出兵力，向須周福家方向沖去。夏荷慶一聽前方的槍響，馬上明白是須周福在外面使的“調虎離山計”。5位農民軍趁機迅速從屋頂后檐跳下撤退，泅水突出重圍，消失在原野里。須周福也邊打邊退，脫離了險境。待國民黨的水兵步兵趕到，他們已人去屋空。由于鄉村地形復雜、道路陌生，敵人不敢貿然遠追，只得抓了須周福妻子何七妹等4個村民。何七妹于1887年出生在原冶塘鎮燕巷村，與須周福結婚后不久，就成了澄錫虞三縣交界處聯絡站的聯絡員，全力支持丈夫的革命工作。

何七妹被捕后，敵人逼她供出突圍出去的共產黨員，她回答說：“不認識。”敵人問不出一個所以然，就濫施酷刑，甚至用燒紅的鐵絲扎她的乳房，扎得她皮焦肉爛，痛入骨髓，但她還是咬緊牙關，堅定地說：“不知道。”一次次的刑訊，敵人眼看從她嘴里擠不出油水來，才把她放了。她被釋放不久，因刑傷過重而與世長辭。再說須周福，黃草蕩事件后，國民黨政府仍不罷休，在城鄉各地大肆搜捕共產黨員。不久，須周福與朱文元、錢學周、金明星等先后被捕。須周福被關在蘇州監獄，受盡各種酷刑，但均未透露出黨的機密，6年后獲釋。出獄后，由于身體虛弱，求醫服藥兩年有余，他還是在1953年因傷病折磨而去世。

在腥風血雨的斗爭歲月里，尚湖鎮如宋瘦竹、須周福、何七妹這樣的革命先驅，錚錚鐵骨，凜然正氣，視死如歸，以鮮血和生命換來了民族的解放和人民的幸福。尚湖人民永遠不會忘記他們！

（編輯 韋 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