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星 周林興/上海大學文化遺產與信息管理學院
“檔案數字化傳播是從環境、媒介和檔案受眾的協調發展出發,運用數字技術將檔案信息以數字化的設計手段、可視化的呈現方式,依托數字媒介向檔案受眾多方位、多感官地傳遞檔案信息的過程。”[1]2022年5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推進實施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提出要加快文化數字化傳播布局,為檔案數字化傳播指明了前路[2]。文化數字化時代,如何建構檔案數字化傳播良好生態、推動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在檔案領域落地生根、助益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是當前檔案學界和業界亟待思考的問題。因此,本文擬在解讀《意見》基礎之上,充分剖析檔案數字化傳播的實然困境,進而深入探察推進檔案數字化轉播的應然路徑,為檔案領域主動融入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布局提供參考和借鑒。
《意見》提出,要“激活智力智庫資源”“增強公共數字內容供給能力”,不斷提升“文化的傳播力、吸引力、感染力”[3],突出強調了檔案數字化傳播主體數字素養和能力對于檔案數字化傳播的重要作用。據統計,2018—2022年我國各級檔案主管部門和綜合檔案館的專職工作人員中,具備博士研究生學歷的平均人數僅為107人,具備碩士研究生學歷的平均人數為2465人,具備大學本科學歷的平均人數高達4558人,可見大學本科學歷是檔案工作人員隊伍的主力軍,總人數占比均超過60%,其中具有檔案學專業程度的人員分別有8141人、7170人、6657人、6684人、7638人,僅占總人數的17.54%、17.28%、16.26%、16.15%、18.13%[4]。整體而言,現有檔案工作人員的文化程度與專業化程度總體相對較低,其檔案數字化管理與應用能力尚有所欠缺、數字信息技術應用尚不純熟,不僅難以保障檔案數字化傳播活動的有效開展,而且極易擴大“數字鴻溝”“信息鴻溝”,加劇檔案信息數字傳播和交流的時空限制[5]。與此同時,目前檔案數字化傳播主體主要由傳統檔案人才轉型而來,雖然具備一定專業能力,但能夠熟練運用數字化傳播系統的復合型專業人才較為欠缺,容易導致在檔案數字化傳播活動中出現檔案信息內容錯誤、數據隱私泄露等問題,突出表明檔案人才隊伍結構亟需整合與優化,數字素養、媒體素養尚有較大提高空間[6]。
《意見》指出,既要“匯集文物、古籍、美術、地方戲曲劇種、民族民間文藝、農耕文明遺址等數據資源”“關聯思想理論、文化旅游、文物、新聞出版、電影、廣播電視、網絡文化文藝等不同領域的文化資源數據,關聯文字、音頻、視頻等不同形態的文化資源數據”,也要“提升高新視聽文化數字內容的供給能力”[7],大力發展數字化文化新體驗,從內容形態的多樣性和內容供給的平衡性出發闡明了檔案數字化傳播內容需注意的關鍵要點。在傳播內容形態方面,檔案數字化傳播內容雖然正在朝著多元化、多樣化的方向發展,但仍未突破內容形態相對單一化的束縛。目前,多數省級檔案館網站的檔案數字化傳播仍屬簡單的數字化文本堆積,缺乏深層次的挖闡和展示,在某些檔案數字化展播過程中,只是將檔案文本的數字化圖片上傳,內容呈現形式趨于同質化、缺少藝術性表達和吸引力體驗,難以營造媒體接觸式體驗和沉浸情景式體驗,從而極易引發檔案用戶的審美疲勞[8]。在內容供給方面,受“流量至上”邏輯的影響,國內諸多檔案館為獲取更多關注度、“博人眼球”,過于追求對時事政治、社會熱點等時代性和時效性較強的檔案信息進行數字化傳播,而忽視了對文物古跡、民俗民風、古籍手稿、各類方言、傳統戲劇等傳統性和歷史性較為厚重的檔案資源進行數字化展演,反映出檔案數字化傳播內容的平衡性和協調性相對較弱,亟待優化和調適[9]。
《意見》提出“集成全息呈現、數字孿生、多語言交互、高逼真、跨時空等新型體驗技術”“建設具備云計算能力和超算能力的文化計算體系”“促進文化和科技深度融合”[10],有力揭示了提高數字信息技術應用能級是強化檔案數字化傳播效力的核心驅動。文化數字化時代,深化檔案數字化傳播主要問題在檔案數字化傳播技術引進和技術選優方面。從技術引進層面來看,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5G、VR、AR、區塊鏈、數字孿生等新興數字信息技術應用邊界逐漸拓展、延伸,但考慮到檔案工作的特殊屬性及檔案數字化的長期保存性和傳播永續性,在新興數字信息技術引進中更多需要考慮其安全性、成熟性、可靠性、穩定性、可控性和拓展性等一系列技術問題,因而當前新興數字信息技術并未在檔案數字化傳播中廣泛應用和推廣[11]。如目前我國僅有內蒙古自治區檔案館、浙江省檔案館、天津市檔案館等運用VR、數字孿生、3D投影等技術打造檔案數字化展廳,這折射出新興數字信息技術在檔案數字化傳播中應用的深度與廣度需要進一步提升[12]。從技術選優層面來看,層出不窮的數字信息技術既為檔案數字化傳播提供了更多選擇空間,同時也造成了檔案數字化傳播的“選擇困難癥”,如何選擇智能先進、成熟可靠、安全穩定的數字信息技術成為檔案數字化傳播的又一難題。
《意見》倡導“多元主體依托國家文化專網,共同搭建文化數據服務平臺,匯聚文化數據信息”,并“鼓勵和支持文化旅游、文物、新聞出版、電影、廣播電視、網絡文化文藝等領域的各類文化機構接入國家文化專網,利用文化數據服務平臺”,實現“不同層級、不同平臺、不同主體之間文化數據分享”[13],表明助推檔案數字化傳播平臺協同聯動、互聯互通是提升檔案數字化傳播實效、優化用戶體驗感的關鍵性工程。筆者通過調研國內31家省級檔案館微信公眾號、微博、抖音、B站、快手等4個數字化傳播平臺發現,31家省級檔案館均開通了微信公眾號,而僅8家省級檔案館開通了微博官方賬號,2家省級檔案館開通了抖音官方賬號,1家省級檔案館開通了B站官方賬號,1家檔案館開通了快手官方賬號。由此可見,除微信公眾號外,國內省級檔案館其他數字化傳播平臺開通率較低,只有12家省級檔案館同時開通2種及以上數字化平臺官方賬號,進一步表明時下檔案數字化傳播格局仍然局限于單一數字化平臺建設的圈層中,多元數字化平臺協同發展尚需深化。此外,大部分省級檔案館各個數字化平臺的應用時間、作品數量、粉絲數量等都存在較大差異,說明現有檔案數字化傳播平臺發展質量參差不齊、融合實踐效果有待加強[14]。
《意見》指出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堅持把社會效益放在首位,文化數字化為了人民,文化數字化成果由人民共享”“擴大服務覆蓋面,推動服務普惠應用,提升公共文化服務的到達率、及時性”,并“加強面向困難群體的公共數字文化服務”[15],持續增強人民群眾的獲得感和體驗感,精準詮釋了優化檔案數字化傳播的根本落腳點和歸宿,即提升檔案數字化傳播受眾整體體驗感。但目前檔案數字化傳播存在受眾需求把握不足和受眾交互溝通較弱等主要問題。一方面,現有檔案數字化傳播平臺只是以受眾直接瀏覽體驗為主,并未記錄下受眾利用特征、行為特征、群體特征等信息,進而導致受眾需求畫像模型構建困難,從而難以精準把握和識別受眾利用需求,為受眾提供個性化、差異化的檔案數字化傳播服務體驗。另一方面,檔案數字化傳播是一項交互性和互動性很想的服務工作,不僅需要檔案數字化傳播平臺與受眾主動交流互動,還需要受眾之間及時溝通反饋。然而,現階段檔案部門與受眾及受眾與受眾之間的互動交流較少,既體現在檔案數字化傳播平臺欄目設置查詢不便,也體現在檔案部門對受眾回復不及時和受眾之間互動不積極,這進一步加大了受眾反饋信息獲取的難度,難以及時改善受眾感知體驗,在強化檔案數字化傳播受眾體驗感方面還存在較大提升和改進空間[16]。
“治國經邦,人才為急。”檔案數字化傳播主體在檔案數字化傳播過程中發揮著領頭把關的重要作用,需要不斷強化檔案數字化傳播主體責任意識和實踐能力,擔負起提升檔案數字化傳播質量成效的職責和擔當。其一,深化人才引進工程。在文化數字化深度轉型背景之下,檔案部門要發揮政策優勢,積極吸納兼具檔案學、傳播學、信息科學等背景的人才加入檔案管理隊伍,“促進隊伍結構專業化、知識化、年輕化,提高專業人才信息分析、數據處理能力,塑造跨界跨領域的復合型人才”[17],鍛造檔案數字化傳播人才梯隊,更好適應數字時代檔案事業轉型發展大勢。其二,固化繼續教育培訓機制。檔案部門可采取專題講座、知識培訓、師徒傳授等多樣化方式,開展涵蓋文化數字化、跨媒體敘事、移動信息傳播等內容的檔案業務培訓[18],通過知識結構的革新和升級,不斷提升檔案工作人員的數字素養和能力,確保檔案數字化傳播的高效化。其三,優化考核評估體系。對于檔案數字化傳播主體的考核評價不能僅僅依靠用戶閱讀量、點贊量、粉絲數等來衡量,而應通過完善檔案數字化傳播評估主體、評估手段、評估指標等方式,更多考量檔案數字化傳播的輻射面和接受度,以發展、長遠的眼光審視文化數字化背景下檔案數字化傳播成效。
文化數字化背景下,使檔案數字化傳播活動取得良好傳播效果的關鍵在于檔案數字化傳播內容是否獨具魅力、引人入勝。一方面,傾力打造檔案數字化傳播內容IP。檔案數字化傳播內容IP自帶流量,是具有高辨識度、強傳播力的檔案數字化傳播符號,有利于建構忠實粉絲社群,助推檔案數字化傳播走深走實。檔案部門要以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精神為指引,結合區域發展實際情況和館藏數字資源特色,采用變形、分割、移植、嫁接等藝術化手法再現檔案元素,推進“商、養、學、閑、情、奇”等檔案數字化傳播要素察覺,打造檔案數字化傳播原創品牌和特色標識,增強檔案數字化傳播的影響力和感召力。例如,江西省檔案館依托紅色圣地、深挖省內紅色檔案資源內容價值,持續推出“檔案里的江西紅色故事”數字展播活動,形成紅色檔案數字化傳播品牌項目,有力強化檔案數字化傳播的社會影響深度[19]。另一方面,推動檔案數字化傳播內容全息呈現。檔案部門須根據檔案數字化信息內容的差異,并結合重要節日、紀念日和社會時事等背景,運用文圖、視頻、聲像、視頻、H5、動畫等媒體表現手段及廣播電視、微博、微信、客戶端等媒介展現形態,全方位、立體化、多層次呈現數字檔案信息,為檔案用戶提供身臨其境的畫面感和既視感,從拓寬檔案數字化傳播范圍,優化檔案數字化傳播質量。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各類數字化傳播技術的不斷涌現和迭代升級,深刻改變著檔案數字化傳播渠道和形式,為檔案數字化傳播帶來全新發展機遇。一方面,大力推廣精準畫像技術應用。《意見》強調要“為移動終端等‘小屏’量身定制個性化多樣性的文化數字內容”[20],無疑切中了精準畫像技術的關鍵指向,并突出表明了要著力推廣精準畫像技術在檔案數字化傳播中的應用。檔案部門應廣泛運用大數據挖掘、智能算法、推薦系統等數智技術,全方位采集數字檔案用戶的基本信息,例如性別、年齡、文化背景、利用需求等,深入挖掘數字檔案用戶行為,全面提取數字檔案用戶特征,進而繪制數字檔案用戶畫像標簽,并以此為基礎建立檔案數字化精準傳播鏈條,提高檔案數字化傳播的穿透力,從而尋求檔案數字化傳播的“優化解”。另一方面,助推元宇宙技術落地生根。元宇宙是大數據、人工智能、量子計算、區塊鏈、VR、AR、數字孿生等多種數字技術的“集成體”,旨在實現數字技術的協同發展[21]。《意見》提出要“集成運用先進適用技術”“集成全息呈現、數字孿生、多語言交互、高逼真、跨時空等新型體驗技術,大力發展線上線下一體化、在線在場相結合的數字化文化新體驗”[22],正與元宇宙技術不謀而合,為檔案數字化傳播拓展了新的生長點。譬如,檔案部門可探索運用元宇宙、人機交互等技術,動態化數字檔案用戶實時位置和利用需求,為數字檔案用戶提供多維時空交互的檔案數字化傳播服務體驗,強化檔案數字化傳播效力。
在文化數字化進程的驅動下,傳統媒體平臺與新興媒體平臺交相輝映,并逐步走向深度滲透、相互融合,為檔案數字化傳播帶來全新發展機遇。一方面,全力搭建檔案數字化全媒體傳播矩陣。檔案部門要在深入把握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要點布局,依托現有廣電5G網絡、有線電視網絡等基礎設施,構建電子報刊、廣播電視、社交媒體、短視頻、移動客戶端等一體化發展的檔案數字化傳播矩陣網絡,延展檔案數字化傳播場域和空間,助推檔案數字化跨時空、跨地域、跨平臺傳播,提高檔案數字化傳播的可及性和集成度,進一步釋放檔案數字化傳播活力、彰顯檔案數字化傳播魅力。另一方面,合理選擇檔案數字化適配性傳播平臺。其一,檔案部門要結合檔案信息內容特性、受眾需求偏好、傳播媒介形態等因素,探尋各類媒體平臺之間的平衡點,針對性、有側重地選取適配性更好、實效性更強、時效性更優的媒體平臺,推動檔案信息分眾式傳播,使檔案數字化傳播更“接地氣”、更“有人情味”、更“直入心扉”。其二,對于老年人、青少年、殘障人士等弱勢群體,檔案部門可依據其年齡性別、文化程度、需求差異等實際情況,選擇微信、抖音、騰訊視頻等易于接受的平臺進行同步推廣和傳播,更好提升檔案數字化傳播的親和力和共享度。
“人是萬物的尺度”。受眾作為檔案數字化傳播的最終接受者,在整個傳播過程中,受眾的感知體驗是衡量檔案數字化傳播效果的重要標尺。一方面,深化受眾細分,滿足受眾需求。檔案部門應深入開展受眾需求調研,在把握受眾需求偏好的基礎上,將受眾進行合理細分,強化受眾之間的交流互動和情感體驗,更好增強檔案數字化傳播的溫和度與公信力。比如,美國國家檔案館的社交媒體平臺就將數字檔案用戶細分為教育者、歷史愛好者、博物館參觀者、好奇者、家譜學者等類別,并依循不同群體的內在需求和興趣偏好,為其量身定制個性化檔案主題帖子和檔案信息傳播服務,從而營造受眾喜愛的檔案數字化展播服務場域,豐富受眾交互體驗[23]。另一方面,重視需求反饋,增強情感認同。要維持檔案數字化傳播的最佳狀態,就必須在檔案數字化傳播主客體間構建需求反饋“橋梁”,通過掌握受眾的需求反饋和真實體驗,優化檔案數字化策略,提高檔案數字化傳播的可持續性。具體而言,檔案部門可綜合運用可視化分析技術、問卷調查、跟蹤回訪、有獎問答、留言反饋等方式與受眾進行“對話談心”,激發受眾參與互動體驗的熱情和興趣,實現即時溝通和真實反饋,增強檔案數字化傳播的雙向互動性,全面提升受眾服務體驗感和獲得感。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綜合檔案館社會影響力評價及提升策略研究”(20BTQ106)階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