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惲執法如山

《后漢書·郅惲傳》

惲遂客居江夏教授a，郡舉孝廉，為上東城門候b。帝嘗出獵c，車駕夜還，惲拒關不開d。帝令從者見面于門間。惲曰：“火明遼遠。”遂不受詔。帝乃回，從東中門入e。明日，惲上書諫曰：“昔文王不敢槃于游田f，以萬人惟憂。而陛下遠獵山林，夜以繼晝，其如社稷宗廟何？暴虎馮河g，未至之戒，誠小臣所竊憂也。”書奏，賜布百匹，貶東中門候為參封尉h。

（標題為編輯所擬）

注釋：

a 惲：郅惲（zhì yùn），字君章，東漢汝南西平（今河南西平）人。 江夏：江夏郡，東漢置，在今湖北黃岡西北。 教授：以學業傳授為業者。

b 上東城門：即京城洛陽東面最北之門。 候：官名。掌管城門按時開閉。

c 帝：此指光武帝劉秀。

d 關：城門門閂。

e 東中門：洛陽城東面中門。

f 文王：周文王。 槃（pán）：樂。 游田：到處打獵。田，田獵，狩獵。

g 暴虎馮（píng）河：語出《論語·述而》。空手與老虎搏斗，不用船只去渡河。比喻冒險行事，有勇無謀。馮，通“憑”。

h 參封：縣名。西漢置。屬瑯邪郡（治所在今山東諸城）。今地未詳。

譯文：

郅惲移居江夏，以傳授學業為生。郡里薦舉他為孝廉，當上了洛陽上東城門守門的小官。光武帝劉秀有一次外出打獵，夜里才駕車回城。車隊要過上東城門，守門的郅惲緊上門閂，不開城門。光武帝令隨從們告訴郅惲，要他從門縫看看外邊是誰來了。郅惲說：“火把太遠，看不清楚。”并沒有按令開啟城門。光武帝只得轉到東中門進入城內。第二天，郅惲上奏提出意見：“從前周文王不敢打獵玩樂，而是心上常惦記百姓的生活。陛下卻跑到遠處山林去打獵，白天玩不夠，要到深夜才回來。那么，國家祖業怎么辦？空手與虎斗，無船硬過河，雖然沒有出現這種情況，事先必須做好充分戒備。這確實是我私下擔憂的。”光武帝看了奏章，覺得講得有道理，獎勵郅惲一百匹布，并且把昨夜放他進城的東中門候降職到參封縣去當縣尉了。

【延伸】

在封建時代，皇帝至高無上，他說的話，只能照辦，不能違抗。違抗皇帝的命令，就是犯上，罪莫大焉，往往要丟掉性命。郅惲直接對抗光武帝，絕不是不知嚴重的后果。但是，夜不開城門，這也是王命，是王法。他作為守門小吏，夜不開城門，是他的職責。皇帝既然規定了這條法令，任何人都應該遵守，皇帝更不能帶頭破壞，否則，律法還有什么約束性？當然也沒有公正性了。郅惲拒絕光武帝進城，說他“敢于”，在于有漢律依據：說他“大膽”，在于職責明確。光武帝被擋在城外，不得不繞道進了東中門。郅惲的做法，光武帝心中明白，拒關不開，做得對，而不能因為皇帝要回城就可以不顧他的職守臨時通融。第二天，這個小吏還提醒皇帝犯了錯誤，足見具有高度的責任心，是忠誠的表現，不僅不能治罪，還應該獎勵。《后漢書》記下這件事，說明這不是尋常的故事。

極個別地方的領導干部，只要是他們管轄的范圍之內，他們外出，車速可以不限，紅燈不能阻擋。如果維持交通秩序的執法人員敢于阻擋，他們不認為這樣的舉動是在履行職責，卻認為是有意和他們作對，丟了他們的面子，甚至會打擊報復執法人員。不過，畢竟時代已經不同，這樣的行為，總會是越來越少的。

（朱啟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