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哪吒IP動畫作品改編的歷史源流

徐錦博 李慧悅

摘? 要：神魔小說《封神演義》是哪吒動畫創作與改編的基本依據。自20世紀以來，我國創作者便將哪吒故事搬上了動畫銀幕，自此便經歷了不同歷史階段的影視化改編，乃至今日仍煥發著無限創新可能，成為我國動畫史上較為成功的IP范本。研究哪吒IP動畫改編現狀，需以我國計劃經濟與市場經濟作為歷史參照點，才能發現創作者所處的歷史環境，為今后受眾與創作者提供更為直觀的人物形象、故事情節以及創作理念，也為我國動畫IP改編提供更多的歷史參考路徑。

關鍵詞：哪吒動畫IP；動畫改編；市場經濟；計劃經濟；當代哪吒動畫；歷史溯源

我國哪吒動畫電影改編經歷了兩個關鍵的發展時期。第一個發展時期是1995年之前，以計劃經濟為主的動畫改編常常與政治屬性息息相關，主要宣揚大無畏、批判及反抗精神，為我國政治立場提供了正確引導方向。此階段的哪吒動畫創作，主要以純藝術性為主，突出文本的高度還原，立足傳統優秀文化表達，在改編與塑造人物形象時更加細膩自然。動畫《大鬧天宮》《哪吒鬧海》立足原著，以我國民族優秀文化為改編方式，反映了傳統道德觀和政治價值觀。第二個發展時期是1995年之后，以計劃經濟為主的統購統銷動畫創作政策開始撤銷，哪吒動畫改編開始與國際動畫進行接軌，擺脫了傳統動畫的純藝術性，取而代之的是市場數字化制作，形成了以商業化生產與營銷的創作模式。動畫《哪吒傳奇》《十萬個冷笑話》《魔童降世》立足中西流行文化，顛覆式的哪吒故事與形象更為大膽前衛，展現了新世紀以來動畫創作者對不同民族文化的理解與包容。

一、計劃經濟：政治與人民性的歷史改編

早在20世紀20年代，中國內地及港臺、新加坡、日本等地區和國家，便出現了若干個哪吒動畫版本。如1927年我國制作的三部《封神演義》系列黑白默片：《楊戩梅山收七怪》《哪吒鬧海》《姜子牙火燒琵琶精》，以及同年長城畫片公司制作的《哪吒出世》問世。 此后一段時間，改編自《封神演義》的動畫作品不斷出現在大眾面前[1]。20世紀50年代，隨著國家計劃經濟的逐步開展，上海電影制片廠獲得了國家大量資金扶持。改編自《西游記》前七回的動畫電影《大鬧天宮》劇組，集結了當時中國動畫行業里最優秀的力量來打造這部動畫電影。其中，張光宇先生接受了《大鬧天宮》劇組的邀請，擔任片中人物形象設計，打造出了具有中國民族本土元素的美猴王角色。《大鬧天宮》的創作是在社會主義改造與第一個“五年計劃”取得偉大勝利的背景下創作的，這時“大躍進”運動在全國范圍內各個方面開展起來，而孫悟空的反抗精神正是代表著當年中國人民百折不撓搞經濟的強大決心。

在人物造型上，除了形象飽滿的孫悟空給觀眾留下了深刻印象以外，哪吒動畫形象的出現也讓觀眾的聚焦點有了一定轉移。哪吒作為《大鬧天宮》中的一個配角，僅僅出現于與孫悟空打斗的一場戲中。只見那孫悟空戲謔道：“奶牙尚未退，胎毛尚未干”，一頓譏諷。劇組在哪吒動畫形象創作初期，創作人員有意將哪吒融入傳統京劇臉譜中，對哪吒進行白臉反派形象設定，以此彰顯其狂妄、傲嬌的個性。但后來考慮到哪吒雖為孩童身，但性格善變、驍勇善戰。故而創作者就將哪吒形象特點與民間傳統門畫融為了一體：“頭梳雙髻、手持法寶、渾圓身體、上揚眼角、短粗四肢、身形如楊柳青年畫，是個白臉吊睛的胖娃娃。”[2]這種形象也同樣展現了他驕橫、霸道的反派人物設定。此外，除了形象的改編以外，《大鬧天宮》還采用了傳統樂調，使鏡頭銜接更加流暢協調，在突出動作節奏感的同時，進一步彰顯了孫悟空與哪吒打斗的起伏有致、渾然一體[3]118。

總體而言，動畫電影《大鬧天宮》將名著《西游記》哪吒原文本與中國社會背景、傳統門畫藝術相融合，塑造了一個憨態可掬、玩世不恭的哪吒形象。此外，該片還受到了國內外觀眾的如潮好評，走向了40多個國家和地區。香港報紙稱其為“第一流的影片”，美聯社報道：“《大鬧天宮》是最好的動畫片，比迪士尼的作品更精彩。”

1978年—1988年，在“雙百方針”的指導與影響下，全國生產動畫的總量超過了200部。饒曙光認為：“這些電影的產生，其背后的動力取決于一定時期的社會心理，而一定時期的社會心理既決定了電影類型的變化，也最終決定影片敘事的邏輯和脈絡”[4]。從美學角度來看，20世紀70年代末期屬于我國新時期的第一個創新浪潮。反觀這一時期，無論是電影形態特點，還是創作者的電影美學追求，都共同表現了電影外在形式與表現技巧上的創新[5]。1979年，由著名導演嚴定憲執導的寬銀幕長篇動畫電影《哪吒鬧海》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30周年之際隆重推出，成為一部獻禮電影。

《哪吒鬧海》根植于《封神演義》的局部文本，以《封神演義》第十二回《陳塘關哪吒出世》為改編依據，通過“出世”“鬧海”“自刎”“再生”“復仇”等五大段戲的呈現，塑造了一個大無畏、為民除害的赤子小英雄形象。創作者在其原文本的基礎上，增加了諸多細節。例如在保留原著中的“剔骨還父、割肉還母、哪吒鬧海、哪吒重生”等橋段的基礎上，把原著中的父子矛盾關系進行了大幅度弱化，把主線放在了哪吒與龍王正義與邪惡的斗爭之中，表現“善惡不兩立”的主題思想，符合我國改革開放新時代主流傳統的孝悌觀。此外，《哪吒鬧海》主題的改編很大程度上也取決于當時青少年兒童受眾群體，成為激情蓬勃的文化符號載體。在故事改編上，創作者去掉了原著中關于哪吒以靈珠化身、應運下凡、開殺戒以及遭遇磨難等情節，這些情節原本旨在表現人物通過“磨練本性”和“完成劫難”而成長的過程。在人物造型方面，創作者融入了敦煌壁畫、民間年畫、門神畫、京劇臉譜等藝術表現形式，以夸張的造型手法，彰顯了哪吒的勇敢性格與善良品質。

在人物形象上，哪吒各個階段的形象均符合劇情發展。如幼兒期為鑲黑邊肚兜、齊劉海、無發髻、赤腳丫、光屁股裸體的可愛小人造型；少年期為白色長衫、藍褲子、乾坤圈與混天綾伴身左右，塑造了一個果敢的小英雄形象；重生期為蓮花造型、四肢金剛圈、身穿蓮花披肩和荷葉裙、身披混天綾與乾坤圈、腳踏風火輪，面部嚴肅剛毅、劍眉緊蹙，展現了雙重身份人格。臉譜造型設計上，創作者廣泛吸收了不同臉譜色系，象征著不同人物的角色性格、品質與身份。根據臉譜顏色分類，細分為紅、黃、藍、白、黑、紫、綠、銀等不同類型。紅臉象征著赤膽忠心、忠勇正直；黑臉代表著內心善良、勇猛魯莽、剛正不阿；綠臉透露著堅韌不拔的英雄氣概；黃臉和白臉暗示著陰險奸詐、精于算計等負面形象[3]117。哪吒出生時的臉譜是單純可愛、與世無爭的孩童形象。到了少年時期，面對龍王的威脅與父親的相逼時，哪吒臉譜變紅、英氣逼人，透露出不屈服、不服輸的堅貞性格。此外，創作者不僅精心刻畫了哪吒不同形態的臉譜，還對次要人物也作了臉譜應用。如李靖面部以紅色為底、劍眉濃黑斜立、怒目圓瞪、八字胡等，這與京劇臉譜中的武生形象具有一致性，一方面凸顯出了他作為陳塘關總兵的威嚴形象，另一方面也塑造出李靖嚴肅且內斂的性格。又如龍王三太子，面部則以白色為主，長而窄的朱砂眉高高揚起，殘酷與兇狠的性格特征浮于臉部，視覺上給觀眾一種囂張跋扈、咄咄逼人的負面形象；再如四海龍王的不同顏色的臉譜則代表了陰險狡詐、暴戾、險惡等特征。反觀《哪吒鬧海》的故事設定與人物形象的造型設計，一定程度上，符合了黨和國家政治方向下的生產關系。

20世紀80年代以來，伴隨著社會改革開放的浪潮，外來文化不斷沖擊本土文化，國內電視迅速普及，影視作品的觀看方式開始由單一的電影轉向電視屏幕等多種形式，我國動畫市場進入了一個新的發展瓶頸期。國家為了扭轉這一現象，開始逐步推動文化和動漫產業的聯合發展，一系列扶持政策的發布和重大舉措的實施令使“新世紀動畫產業化逐漸開啟了中國動畫電影全新的歷史時期”[6]，長達40多年的國家動畫包辦模式于1995 年終結。自此，國家不再對動畫產品進行統購統銷，把國產動畫電影全面推向了市場，走向了商業化的發展道路。中國動畫企業在全面面向市場后，不斷加大產業改革力度，通過一系列的體制改革、機制轉化，積極探索市場經濟條件下的動畫產業發展之路。自此，影視動畫片的創作確立了拍攝電視系列動畫片、院線長片和藝術片的方針，快速提高了系列動畫片的產量與質量，最大限度地滿足了廣大觀眾的動畫需求。1996年—2000年期間，電視系列動畫片占據了美術片生產的80%以上①。

二、市場經濟：商業創作的包容性與開放性

進入21世紀，我國整個影視行業都在陸續轉型、變革以適應新的市場經濟生產關系。中國動畫在受到好萊塢動畫制作模式的影響下，也開始注重電影品牌的鑄造及對傳統經典IP的再開發與創造[7]。動畫創作者在對我國傳統神話與民間故事的創作基礎上，融入了中西方現代化敘事與價值觀，呈現出了新的文化景觀。

哪吒IP動畫在先進數字技術與網絡的支持下，2003年大型動畫系列片《哪吒傳奇》橫空出世。自此，我國動畫再一次迎來了一股“國產動畫新熱潮”，打破了中國動畫市場被國外動畫長期占據的尷尬局面。這部大型動畫連續劇，講述了哪吒為拯救黎民百姓與大魔頭石磯斗智斗勇的故事。該版哪吒故事背景立足于人、神、妖共存的大商王朝，主要以少年哪吒的個人傳記為主。《哪吒傳奇》的創作初期，制作團隊對于場景的設計進行了充分準備工作，他們在深入研究大量中國古代文獻的基礎上，對不同的場景進行實地考察，獲取了豐富的創作靈感及參考素材。尤其是在古代建筑方面，劇組旨在將哪吒故事的場景設計呈現出我國古代建筑的獨特魅力。三位導演也曾經表示哪吒的故事與人物形象既要符合中國傳統文化性格特征，又要成為新世紀的卡通小英雄。此外，《哪吒傳奇》在劇本改編上，除保留了《封神演義》中的哪吒故事以外，又增添了中國傳統經典神話傳說，并對其進行了重新解構與創新，以符合新世紀人們的文化需求，如三足金烏、夸父逐日、共工怒觸不周山等神話傳說故事重返銀幕。人物形象上，哪吒身穿紅色肚兜、梳著沖天鬏、腳踏風火輪，展現了一個典型的“中國娃娃”形象。他擁有勇敢正義、對惡行心懷仇恨、純潔如蓮的性格品質，具有中國主流價值觀和人生觀的核心要素。場景設計上，該片美術場景以新奇與古典歷史文化彼此交融，呈現了多層次的敘事空間，還原恢宏商朝典型場景，把我國美學元素、藝術元素、價值元素聚焦在中國傳統文化上，符合時代變化的審美習慣，且打破了以往國產動畫只停留在平面裝飾、缺乏立體感等文化效果。價值觀方面，它是一部具有積極影響力的優秀動畫片，在激發少年英雄氣概的同時，也宣揚了匡扶正義的價值觀，給予青少年正義對抗黑暗的精神力量，培養了孩子們的古典審美能力。

隨著網絡技術的快速發展，吐槽文化、搞笑文化、娛樂文化也迎來了網絡大爆炸的春風，紛紛興起。2012年，根據漫畫家寒舞作品改編的動畫《十萬個冷笑話》，在網上一經傳播，三天內播放總量便迅速突破1000萬次，成為網絡動畫的歷史突破。據動畫《十萬個冷笑話》責任編輯表示，該動畫的創作與改編初衷，在于將國內一些畫面質量較低但又富有新意的優秀故事展現給不熟悉的動漫領域觀眾，讓更多人了解我們國家擁有多樣的優秀原創動漫故事，并盡可能地來呈現其作品魅力。這一創作動機也秉持著原創性原則，成為《十萬個冷笑話》制作過程的核心出發點。

動畫《十萬個冷笑話》哪吒篇，講述了成年哪吒在擁有一次重新設定形態的機會時，為扭轉時空，與眾人一起踏上了再次拯救地球的旅程故事。該哪吒形象打破了以往原文本情節，創造出反差與新奇，完全顛覆了觀眾對哪吒故事的認知水平。出生初始形態，哪吒以大叔臉、高大魁梧、一身膽氣且夸張的肌肉模樣出場，變身后，哪吒成了一個擁有蘿莉音的金剛芭比。哪吒新生復活后，成為女體形態，身材苗條、外表溫柔美麗，雖然肉體被太乙真人改成了女性，但他的靈魂和力量依然是男性設定，只是改變了性別而已。另外，語言表達方面，也更具網絡娛樂感。例如當哪吒和父親第一次見面時，李靖無法接受哪吒喊他山野莽夫，于是拔劍向他砍去。哪吒反問：“爹地，為什么每次見面都會用刀和劍來攻擊你的孩子呢？”“爹地，討厭啦！雖然人家長得可愛了些，但人家啊，是十足的男子漢喲！”

隨著網絡娛樂產業的不斷發展，網絡成人動畫片開始了布局新一代年輕人的審美向往，各大電影視頻公司紛紛投資于此。于是，改編自香港漫畫家鄭健作品的網絡成人動畫系列長片《武庚紀》就此誕生。該系列動畫以前所未有的“超強腦洞封神演義”為導向，致力于為觀眾呈現一部關于封神魔幻史詩巨制。它以中國古代神話為背景，以商朝紂王之子武庚不屈服于神族管制，追求自由生活而不斷帶領人族、神族戰斗的傳奇故事，為觀眾呈現了一個龐大的封神宇宙世界觀。

故事設置上，商紂王的形象經歷了翻天覆地的轉變。紂王之所以行為不端，是因為他違背了神的旨意，為了幫助奴隸們從神的控制中解脫出來，他將自由的原則歸還給了大眾。李靖的形象由原著《封神演義》中的陳塘關總兵身份變成了北山礦場的管理者。因李靖因年輕得罪神族被罰，終身忍氣吞聲困在礦場，為神族收集血晶。哪吒成為北山礦場主人李靖和幻島世界宛渠國的公主石姬之子。人物形象上，李靖身材高大魁梧、肌肉發達、一頭白發。哪吒頭頂沖天馬尾，發型成“心形”、面目猙獰、脖上掛了一個長命金鎖、身上穿著一個大紅肚兜，成了草菅人命、為非作歹的“小霸王”形象。另外，李靖和哪吒父子關系，也從原著《封神演義》中的父子如仇關系，改編成李靖終日寵溺、依順哪吒，允許哪吒的一切無理要求。此外，在《武庚紀》第二、三季中，哪吒長成了一個10歲左右的少年，這時的哪吒形象沿襲了過往版本，哪吒扎了兩個沖天鬏、桃花眼、高鼻梁、身穿古代民族服裝，以一個正常的孩子臉龐出現。而在第四季中，隨著劇情的發展，殷氏被賦予幻島公主的身份，哪吒在接觸練氣后，實力突飛猛進，在后面的考驗作戰中獲得了自己的乾坤圈等法寶，成為武庚的一名得力干將。

2018年根據漫畫改編的短篇動畫《非人哉》在網絡熱播，這部動畫將中國古典神話傳說中的神仙、妖怪放在當代社會背景下，他們從古典神仙變成了生活中的宅女、暖男、上班族們。其中，哪吒變成了戴著紅領巾的腹黑小正太，呆萌可愛，長大后變成了一個美少年。此版哪吒形象上，以原著《山海經》《封神演義》為主要改編依據，形象設定符合當代思想與審美，各具特色、辨識度高。從劇情上來看，該作品節奏緊湊活潑，充滿歡快氛圍，將玄幻元素與日常搞怪元素巧妙融合，呈現出一種更加俏皮的文化表達方式。場景制作上，簡約設計而又不失古典內涵，在立足于當代流行、搞怪元素的同時，融入了中國古典藝術與民間故事，形成了古代與現代場景的密切結合。劇情設定上，顛覆了國產動畫的傳統敘事，各種出其不意的“包袱”隨時抖動，令人腦洞大開，貼近了年輕網友的現實生活。

三、當代哪吒IP動畫電影多元化改編

我國動畫創作者在電影改編歷程中也在不斷尋找傳統與現代化的契合點。現代錄像機被廣泛應用于“可移動”視頻技術，將電影觀賞的環境變得更加“家庭化”。因此，創作者在電影改編的過程中，必須要考慮到新媒介時代的后電影（即基于膠片之外的媒介形式），例如互聯網、電子游戲、CD、DVD、虛擬環境以及互動裝置等。正如Umberto Eco所預言的，文學將會被文字處理器所改變，因此，電影制作和消費——以及電影改編理論——也將無可挽回地被數碼革命所改變。當代動畫制作主要以商業性為主，故事改編與原文本之間形成了一種時代“陌生化”距離，即逐漸脫離原文本的劇情設定，試圖給觀眾帶來與眾不同的神話體驗。并在原文本的基礎上，遵循動畫創作改編的一般規律，試圖融入創作意圖，將小說、戲劇等一些文學形式的作品，改寫成動畫文學劇本，并通過電影獨特的影像方式表現出來。結合當今時代思想與認知，發揮想象、力求創新，可以反映當代的社會生活變遷和主流價值觀，而反觀當代動畫電影《哪吒之魔童降世》《新神榜：哪吒重生》無不體現于此。

2019年，動畫電影《哪吒之魔童降世》的上映，刷新了我國動畫電影史上的各項紀錄，以50.30億的佳績，位居我國動畫票房史第一。隨著“哪吒動畫熱潮”的再次掀起，其自身改編的創新模式也為我國IP動畫開發帶來了重要借鑒意義。電影《哪吒之魔童降世》與傳統劇情原文本反差較大，劇情以道教陰陽八卦學說——靈珠降世為創新立足點，哪吒與敖丙的命運具有正反兩面。從人物的設定上，孩童哪吒扎著傳統發髻，身穿馬甲和燈籠褲，畫著煙熏妝，笑起來露出一口尖利而又稀疏的大白牙。變身后的哪吒，符合其原著三頭六臂的傳說，呈現修長的身軀、赤足腳踏風火輪、披著一頭長發，英氣十足。而反觀在電影創作初期，餃子花費了整整5年的時間與這部作品進行了艱難的對抗，劇本創作工作則耗費了兩年，而電影哪吒的形象也經歷了100多個版本調整。合作方面，他還與來自60多個制作公司1600名制作團隊成員合作，共同完成了這一動畫項目。此外，電影在配音過程中，導演為了讓銀幕效果更加逼真，相比于影視劇常見的“嘴型配音”，哪吒相關人物配音是根據演員面部表情集中到相應的角色上的。該片就如同哪吒像餃子生的小魔球一般，懷胎時間長且苦楚。

《哪吒之魔童降世》是餃子選擇的主題，他表示對1979年上海美影廠推出的電影《哪吒鬧海》情有獨鐘。這部電影對于他來說具有重要意義，也成為他童年美好回憶的一部分，是他突破《封神演義》原始文本，并進行改編故事的原動力。創作團隊在影片陌生化改編上，極富有創造力。諸如在電影主題上，立足現實生活，把當代不認命做自己的熱血價值觀、親情觀、偏見話題、朋友情誼融入其中，進而在為觀眾提供的傳統與現實的交流語境中，引發觀眾在情感上達到共鳴；人物創新上，在立足中國傳統神話的同時，借鑒了好萊塢動畫人物身材比例，融入現代流行嘻哈元素，把中國古典美與現代美進行完美碰撞；人物外表上，立足現代審美，符合人物“靈珠與魔丸”的自然屬性設定，服務劇情；劇情創新上，化社會人際不可調和的封神矛盾為自我取舍沖突矛盾，轉移了原著封建社會父子之間的對立矛盾、批判三綱五常、挑戰君臣父子的反抗精神。以一個全新的孩子視角入手，使其讓哪吒逐漸在打破世人社會偏見的同時，從而獲得身份認同，反抗自我命運不公。

另外，電影通過3DIMAX技術將電影打斗畫面與溫情進行有效結合，在融入現代生活的同時，又將我國傳統古典美、傳統文化元素應用到影片中，從而達到了哪吒動畫改編的歷史新高峰。例如哪吒微微抖動的小肚子、龍王細膩流動的須髯和盤旋在石柱的軀體更加寫實，為受眾帶來了更為生動且真實的視覺體驗。不僅如此，太乙真人的“七彩仙蓮”指紋解鎖以及“指點江山筆”等獨特的元素也展示了數字科技在電影創作中的廣泛應用[8]。電影《哪吒之魔童降世》雖然與傳統文本所描述的形象差距很大，但正是這種變化，給予了哪吒故事改編的較大可塑性。餃子在接受采訪時說：這個“投錯了胎”的小哪吒，生來就是要打破成見、扭轉命運，因此設計形象時也突破了觀眾的過往“成見”。

2021年春節檔，由追光動畫制作的第一部封神宇宙CG電影《新神榜：哪吒重生》橫空上映，最終在春節檔排片不足6%的現狀下，拿下了4.7億的票房成績。除了國內市場，電影《哪吒重生》在國外市場也有了不俗成績。如2021年2月26日，該片打破了日本院線中國產電影最快登陸的歷史紀錄，被Netflix拿下除中國以外地區的全球獨家流媒體版權，陸續登陸澳大利亞、新西蘭、新加坡等多個海外地區，并創下澳大利亞有史以來華語動畫電影的最大規模排片紀錄。有媒體點贊稱：“這是中國動畫人在技術、美學及敘事表達方面集體努力的成果，也是動漫產業不斷成熟的體現，更是中國文化軟實力的生動展現。”

電影《新神榜：哪吒重生》講述了天庭封神之戰3000年之后，哪吒重生為機車青年李云祥，遭遇封神榜重排的榜中劫難，與東海龍族了結恩怨、保護黎明蒼生的故事。其電影場景設計主要以“賽博朋克”“民國上海”等元素為主。哪吒形象上徹底改變了以往的孩童與“進化版”身份，在這里，他生活于民國時期，成為一位身著短款皮衣、中式明光鎧甲的平凡少年，保留了不屈抗爭精神的同時，又為其人物融入了現代化精神實質內核。這種創作改編，趙霽導演表示，如何把西方朋克元素與中國傳統文化相融合，創造出屬于中國人自己的東方朋克，成為他執導此片的一大挑戰。為此主創們特意打造了一個架空的東海市，來表現中西文化的碰撞與融合，即這個城市在雜糅了20世紀20-30年代美國曼哈頓和中國上海灘的基礎上，融合了ART DECO設計理念。為了為觀眾塑造一個全新的哪吒世界觀架構，團隊在技術上和視覺上下了很大功夫。趙霽介紹，僅三太子形象就做了幾十個版本，頭發絲顏色、粗細都做過不同版本的調整。全片2103個鏡頭，其中特效元素達1838個，接近90%都是特效，單是李云祥大戰三太子這場人龍對決“哪吒抽筋、扒皮”前后制作便花費了9個月時間。

電影《新神榜：哪吒重生》將現實與神話IP對接，用“朋克”視覺美學實現傳統文化的創新發展，構建了現實且具歷史厚重感的全新敘事世界。從敘事空間解構劃分來看，分為“上層”富人區、“下層”平民窮人區與“中層”三不管地帶，其創作靈感借鑒了百年前美國曼哈頓的特色。所謂“上層”富人區以工業蒸汽朋克元素為基礎，呈現出霓虹燈下的摩天大樓和海底龍王行宮等景象，通過璀璨奪目的光影效果將奢華奇幻風采展現得淋漓盡致。“下層”平民窮人區，以老上海為基礎的平民窮人區，融合了西方哥特式建筑風格元素，錯落有致，極具空間層次感，整體區域色調為暗黑風格，呈現壓抑之感。小到紙醉金迷的萬樂坊，大到融合爵士樂西方元素，以平民窮人區面貌與廢舊工業區的地下賽車場與廢棄機械水塔，劃分了鮮明的層級關系。總體而言，這種改編與創新，不單單展示了我國動畫創作者的審美現象與進取精神，還展現了他們對民族文化自信與文化包容的深刻理解，體現了自身對生活與美學潮流的鮮明態度，與當今社會文化有著緊密聯系。

注釋：

①參閱中國電影年鑒（2001：130-131），上海動畫影視（集團）公司2000年情況綜述，作者：丁大波。

參考文獻：

[1]楊婕.《封神演義》小說的電影改編芻議[J].電影文學，2021（21）：131-134.

[2]刁秋宇.半世紀以來中國動畫電影中哪吒形象的生成[J].上海藝術評論，2020（3）：99-101.

[3]高原.動畫電影《哪吒鬧海》中的戲曲元素探析[J].美與時代（下），2021（11）：117-120.

[4]饒曙光.類型經驗（策略）與中國電影發展戰略[J].當代電影，2008（5）：4.

[5]徐兆壽，張雍.百年變形計：“哪吒”電影百年改編述要[J].電影新作，2021（1）：38-46.

[6]周晨.文化生態衍變與中國動畫電影發展研究[M].蘇州：蘇州大學出版社，2014：15.

[7]斯塔姆，劉宇清，李婕.電影改編：理論與實踐[J].北京電影學院學報，2015（2）：38-48.

[8]彭慧媛，李柯穎.1961-2019民族動畫中哪吒銀幕形象的嬗變[J].電影新作，2019（6）：90-95.

作者簡介：

徐錦博，吉利學院數字媒體與表演學院教師。研究方向：為動畫電影、網絡電影。

李慧悅，成都大學影視與動畫學院廣播電視專業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動畫電影、電影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