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區域協調發展是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推動高質量發展的重要保障。近年來,南北經濟差距呈現分化態勢,無疑會對我國經濟社會帶來不利影響。文章梳理了縱向產業結構、價格指數背離、南北經濟差距擴大之間的傳導鏈條及作用機制。實證發現,價格指數背離在縱向產業結構對地區經濟發展的影響中起到中介作用:縱向產業結構中,上游產業占比越大,價格指數背離幅度越大,而價格指數背離又會抑制地區經濟增長。模型機制分析表明,在縱向產業結構下,由于上下游產品生產中本地要素所占比例的差異,進口要素價格沖擊對下游本地要素具有更強的“擠入效應”,推高下游總成本進而遏制CPI下降,致使CPI降幅小于PPI,形成價格指數背離,進而抑制偏重上游產業的北方地區產出增長。“反事實”模擬表明,縱向產業結構增強進口要素價格對下游本地要素的“擠入效應”,加劇價格指數背離。由此可見,縱向產業結構增大地區價格指數背離幅度,加深對偏重上游產業的北方地區經濟抑制,最終加劇南北經濟分化。
關鍵詞:縱向產業結構 價格指數背離 兩階段生產DSGE模型 南北差距
DOI:10.19592/j.cnki.scje.410949
JEL分類號:L16,E31,O41" "中圖分類號:F12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 - 6249(2024)05 - 030 - 21
一、引 言
區域經濟差距是我國經濟發展中的“老問題”,卻在新時期呈現出“南快北慢”“南升北降”區域經濟走勢分化新特征1。長期以來,中國區域經濟差距主要表現為“東西差距”。但隨著“西部大開發”“東北振興”“中部崛起”等重大區域性戰略的深入推進,區域協調發展取得歷史性成就,東中西部發展協調性逐漸增強,并呈收斂趨勢(盛來運等,2018;呂承超等,2021)。然而,2010年至2021年,南方地區和北方地區經濟總量占比差額從17.62%增大至29.56%,差距擴大了67.76%,南北經濟分化趨勢加劇。2017年兩會期間,我國經濟走勢分化從“東西差距”變為“南北差距”這一命題首次被提了出來1。2019年,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財經委員會更明確指出,我國“區域經濟發展分化態勢明顯,長三角、珠三角等地區已初步走上高質量發展軌道,一些北方省份增長放緩,全國經濟重心進一步南移”2。二十大報告強調,“區域協調發展”,是“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推動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手段,而日益擴大的南北經濟差距無疑會嚴重降低區域協調發展對新發展格局的支撐力度,是我國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行穩致遠”的重大阻礙因素。因此,研討南北經濟差距擴大的成因及機理,進而為區域協調發展提供政策建議,對健全區域協調發展體制機制,構建高質量發展國土空間布局和支撐體系,尤為重要。
從經濟事實看,我國產業具有“北方重上游、南方重下游”結構特征。國內外眾多研究表明,產業結構對地區經濟波動與增長具有重要影響。從對經濟波動影響看,由于不同產業對經濟波動影響具有非對稱特征,產業結構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地區經濟波動幅度(Peneder,2003;Acemoglu et al., 2012)。從產業結構增長效應看,一些學者們從結構變遷(干春暉等,2011)、勞動力市場(趙旭杰、郭慶旺,2018)、房地產虹吸效應(周彬、周彩,2018)等視角,研究并證實了產業結構對地區經濟增長的重大影響。有學者指出,南北差距具有經濟波動特征,但主要表現為中國南方和北方之間經濟增長差異3。這意味著對經濟波動與增長具有重要影響的產業結構,理應在南北經濟分化中發揮著重要作用。上游產業與下游產業是相對概念,已有研究主要關注一二三產業占比及其變動對經濟的影響,并非嚴格意義上探討縱向產業結構的作用。從直接研究縱向產業產業結構影響文獻看,上下游產業對財政政策響應先后引發產業利用率非對稱變動(Wen and Wu,2019;郭長林,2016),從而造成地區間經濟增長差異。由此可見,縱向產業結構必然會對南北經濟差距擴大問題具有較強解釋力。
然而,中國當前產業格局由來已久,而南北經濟差距擴大問題發生于2010年之后,縱向產業結構是否能夠解釋這一問題?很明顯,與縱向產業結構密切關聯的經濟階段性表現,必然在縱向產業結構對南北經濟差距擴大影響機理中擔任著重要的角色。2010年以來,居民消費價格指數(CPI)與工業生產者出廠價格指數(PPI)背離是我國經濟重要的階段性表現。依據價格傳導規律,PPI對CPI的“正向傳導”,以及CPI對PPI的“反向倒逼”機制,使得CPI和PPI漲跌方向和幅度大致相同。但在縱向特征下,產業結構將對由貨幣政策或大宗商品價格沖擊所引發的兩種價格指數偏離幅度造成影響,是價格指數背離的重要結構性成因(呂捷、王高望,2015;侯成琪等,2018;徐臻陽等,2019)。與此同時,從投入—產出傳導鏈條看,上游工業品價格是上游生產部門的收益,又構成下游生產部門的真實成本;下游產品的價格既代表部門收益,又因用于消費而構成上游生產部門的成本。這意味著,CPI和PPI背離會使價格信號失真,進而扭曲上游和下游生產部門決策,影響部門收益與成本并最終導致其發展分化。2011年至2016年,我國PPI持續大幅下降但CPI保持基本穩定,價格指數背離更有可能對上游生產部門收益造成更大不利影響,進而使上游產業占比高的北方地區經濟發展受到更大的抑制,進一步擴大其與下游產業占比高的南方地區之間的經濟差距。由此可見,價格指數背離是縱向產業結構對南北經濟差距影響傳導鏈中重要一環。然而,遺憾的是,價格指數背離與地區經濟之間關系尚未得到實證的檢驗,遑論基于上述傳導鏈,分析南北經濟差距擴大機理。
基于上面的考慮,本文嘗試從縱向產業結構、CPI和PPI背離與南北經濟之間的傳導鏈,揭示南北經濟差距擴大的內在機理。為此,本文從實證和理論兩方面進行剖析:(1)基于典型經驗事實,利用2001—2019年省級面板數據論證三者之間的關系。實證結果顯示,價格指數背離在縱向產業結構對經濟增長影響鏈條中,發揮著中介作用,即縱向產業結構會通過價格指數背離路徑,抑制側重上游產業地區的經濟發展。(2)利用兩階段生產動態隨機一般均衡(DSGE)模型,闡明南北經濟差距擴大形成機制。機制分析表明,在縱向產業結構下,進口要素價格負向沖擊導致PPI下降幅度大于CPI,形成價格背離。進一步模擬結果顯示,縱向產業結構會增大進口價格沖擊對價格指數背離的影響,加深對上游生產部門產出抑制,從而加劇南北經濟走勢分化。
本文的創新之處主要有兩點:第一,較早厘清產業結構、價格指數背離與地區經濟差距之間的傳導鏈。以往研究地區差距的文獻大多從產出效應(如,Acemoglu et al., 2012;姜永玲等,2015)、要素配置(如,趙旭杰、郭慶旺,2018;周彬、周彩,2018)等方面,討論產業結構的影響和作用機理。產業結構同樣會引起消費品和工業品兩類產品的價格指數背離(侯成琪等,2018;徐臻陽等,2019),對側重不同產品類型地區產生重大影響。本文從理論上打通“產業結構加劇價格指數背離,加深對不同類型產業影響,并最終導致地區經濟差距擴大”的傳導鏈條,不但是對已有分析框架的擴展,而且更有助于政策制定者更加清晰地了解外部沖擊傳導路徑,提高其對政策效果預判和應對能力,有利于精準施策化解當前區域發展不協調問題。第二,基于實證和理論模型,深入考察分析南北差距的形成原因。以往研究南北經濟差距的文獻多以實證分析為主。本文在典型事實和實證檢驗基礎上,將縱向產業結構嵌入動態隨機一般均衡(DSGE)模型中,探討南北經濟差距的結構性成因,不但更好地解釋南北經濟差距擴大形成機理,而且還彌補了現有研究不足。
余文結構安排如下:第二部分為文獻綜述,梳理與本研究密切相關的文獻;第三部分分析與縱向產業結構相關的典型事實,并通過實證揭示價格指數背離在縱向產業結構對地區經濟影響中所擔當的角色;第四部分說明南北經濟差距擴大形成的基本邏輯,并在此基礎上構建相應的理論模型;第五部分為模型動態,闡述傳導機制;第六部分給出結論和政策建議。
二、文獻綜述
隨著東中西部區域經濟差異逐漸收斂,“南快北慢”“南升北降”的南北經濟走勢分化問題逐漸成為制約我國高質量協調發展的重要因素,也成為區域差距研究新焦點。在研究南北經濟差距擴大成因文獻中,盛來運等(2018)認為南北經濟差距擴大的主要原因是北方資本積累速度慢。周曉波等(2019)研究發現,這種極化現象主要表現為南方GDP增速、產業增加值比重等方面快于北方。同時,他們還指出引進式技術進步方式下形成的工業分工格局,才是出現該現象的根本原因。鄧忠奇等(2020)則認為南北經濟差距逐漸拉大是經濟增長方式轉型帶來的陣痛。這是在南北地區全要素生產率趨同與經濟增長依賴于資本的背景下,由轉型帶來的南北資本結構變動差異所致。許憲春等(2021)則認為,新舊動能轉換艱難、創新驅動不足、人力資本下行是導致北方經濟增長逐年慢于南方的最主要原因。楊開忠、顧蕓(2022)的研究發現,北方經濟趨弱的主要原因是,其三次產業差異性競爭力均處于劣勢地位、失去了第二產業結構性競爭優勢。王素素等(2022)則認為創新、開放、制度等因素在南北經濟差距形成過程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上述觀點對我國南北經濟差距擴大形成機理有一定解釋力,是本文研究重要參考。
產業結構對地區經濟有何影響呢?部分學者認為,產業結構對地區經濟波動具有顯著的影響。Peneder(2003)以1990—1998年OECD國家面板數據為基礎,實證研究多個產業對經濟增長的效應后,發現這些產業對經濟增長,既有促進作用,又有抑制作用。由于不同產業的效應大部分會相互抵消,結構調整對經濟總效應將表現為平抑波動效應,即,產業互補性使得地區經濟增長更加平穩。雖然,產業部門之間的互補性可以抑制經濟波動,但當不同產業規模非對稱時,這種抑制作用可能取決于產業結構分布(Acemoglu et al., 2012)。基于中國1992—2007年投入產出表數據,姜永玲等(2015)研究發現,產業非對稱特征不但更容易產生沖擊,引起經濟波動,而且還會通過不同部門之間直接與間接聯系,使得沖擊衰減變慢,加劇宏觀經濟波動。另一些學者分析了產業結構的增長效應。趙旭杰、郭慶旺(2018)從勞動力市場視角分析了產業結構對經濟波動的影響機理后,發現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對經濟的影響存在顯著非對稱的加劇作用。他們認為,產業間固有的生產率差異,造成產業之間勞動邊際報酬差異,而產業結構變動加劇產業間勞動價格差距,引起產業間勞動力從生產率低的部門向生產率高的部門轉移,從而進一步增大地區產出差異。周彬、周彩(2018)認為土地財政引起房地產市場繁榮,吸收了原本投入工業制造業的資源要素,使得經濟出現“提前去工業化”現象,從而影響地區經濟增長。也有學者發現,產業結構具有促進經濟增長與波動的兩種效應。干春暉等(2011)分析了產業結構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后,進一步指出產業結構變遷對經濟波動的影響包含兩種效應:直接效應會加劇經濟波動,間接效應則會抑制經濟波動。產業結構高級化的直接效應大于間接效應,因而是經濟波動的來源;產業結構合理化的間接效應大于直接效應,對經濟波動具有平抑作用。由此可見,產業結構以及產業結構變遷對經濟存在正反兩方面的重大影響,理應是研究區域差距形成機理的重要視角。
直接研究縱向產業結構影響的文獻并不多,本文梳理了與本文關系最為密切的文獻。Wen and Wu(2019)認為,刺激政策對不同產業作用時間存在先后,因而上下游產業對財政政策響應也不盡相同。他們考察了2008年金融危機后的政策投向,發現中國政府實施的財政計劃首先作用的是上游國有企業。不同于追求利潤最大化的民營企業,國有企業充當了中國經濟的穩定器作用。他們認為,在生產成本既定的情況下,當預期價格(收入)過低,無法支付既定經營成本時,私營企業可能會選擇停產,從而引發投資和勞動力需求的減少。此時,國有企業實際充當了逆周期調節工具,即國有企業可以在經濟衰退時承諾生產,可以阻止社會總需求和價格的急劇下降。郭長林(2016)研究發現,縱向產業結構同樣會影響產能利用率。他認為,政府投資支出擴張對上游和下游部門產能利用率具有顯著的差異化影響:提高上游部門產能利用率,降低下游部門的利用率。這是因為,縱向結構增大了產業間關聯,財政政策引起上游企業產品價格上升,促進其產能擴張。但同時會增加下游企業的投入品成本,抑制其產能利用水平。縱然,上述關于縱向產業結構對地區經濟影響的文獻并未直接以南北經濟差距擴大為研究對象,但是它們明確了縱向產業結構與地區經濟之間關系,是本研究重要理論基礎。
最新文獻也開始基于我國產業結構特征分析CPI和PPI背離問題。呂捷、王高望(2015)認為,寬松的貨幣政策導致勞動力由農業流向加工服務業,刺激加工服務部門擴張,進而引起工業品價格持續下降,從而導致CPI和PPI背離。徐臻陽等(2019)也認為,由于上游國企與下游民企之間金融摩擦具有異質性,即上游國企融資成本低,貨幣緊縮政策沖擊,使其產品價格水平(PPI)下降更多,最終便體現為CPI降幅低于PPI。Wei and Xie(2018)的研究發現,消費價格指數與工業品價格指數背離的原因是產業鏈。他們認為,隨著產業鏈的延長,CPI和PPI之間相關性會減小,從而出現背離情況。侯成琪等(2018)也認為上下游產業結構是造成CPI和PPI背離的原因。他們進一步發現,大宗商品價格負向沖擊疊加消費品部門負向沖擊,使得PPI下降幅度快于CPI,造成CPI和PPI背離。
綜合上述文獻,不難看出,現有研究主要存在以下幾方面不足,具體包括:(1)既然縱向結構既是價格指數背離的重要原因,又是地區經濟發展的重要影響因素,那價格指數背離在縱向產業結構對南北差距影響機制中是否發揮著重要作用?已有文獻對此機制的研究卻不甚了了。(2)從研究方法上看,上述研究南北經濟差距的文獻往往以指標體系構建(如,許憲春等,2021;王素素等,2022)或實證研究為主(如,盛來運等,2018;周曉波等,2019;鄧忠奇等,2020;楊開忠、顧蕓,2022),缺少在一般均衡框架下對南北經濟差距擴大及內在機制的定量研究。對此,本文基于兩種價格指數背離的結構性成因分析,結合兩階段生產動態隨機一般均衡分析框架,深入審視縱向產業結構、CPI和PPI背離與地區經濟之間的傳導鏈條,繼而厘清南北經濟差距擴大原因及機制,從而彌補了現有研究不足。
三、特征事實與實證設計
已有研究指出,產業結構對地方經濟具有顯著影響,也是CPI和PPI背離的重要原因。既然如此,在縱向產業結構對南北經濟擴大的影響鏈條中,價格指數是否發揮作用,其作用又為何?本部分將在整理特征事實的基礎上,通過中介效應檢驗,探討價格指數背離的作用,從而厘清三者之間的影響鏈條。
(一)特征事實
1.產業結構特征與價格指數背離的相關性
新中國成立伊始,北方就憑借自然資源與地理位置優勢,確立起“偏重工業”的產業體系,而改革開放以來,南方地區則利用發達國家和地區產業轉移的機遇,汽車、手機、計算機等下游產業得到快速發展。“北方重上游,南方重下游”的縱向產業結構由此形成。雖然從內涵上看,縱向產業結構,即上游與下游產業,并不與重輕工業結構完全一致,“北重南輕”的產業格局并不能完全代表縱向產業結構,但是,(1)從產品構成看,2004—2019年上下游產品平均占比中,煤炭、原油、天然氣以及粗鋼4種上游產品,北方的占比分別為80%、90%、63%和60%,遠遠超過南方。而汽車、空調、計算機以及手機4種下游產品,南方占比分別為62%、80%、90%和65%。(2)1998年國有企業改革以來,國有企業逐步集中于產業上游,而民營企業則大多位于產業下游(Song et al., 2011;Chang et al., 2015)。北方國有企業占比大于南方,意味著北方地區具有更強的上游屬性,而南方則可代表下游屬性。
在此縱向產業結構下,反映上游工業品價格的工業生產者出廠價格指數(PPI)和反映下游消費品價格的居民消費價格指數(CPI),分別代表了南方和北方主要產品的“價格”水平。雖然,依據價格傳導規律,PPI對CPI的“正向傳導”,以及CPI對PPI的“反向倒逼”機制,使得CPI和PPI的漲跌方向和幅度大致相同。但在縱向結構中,產業結構將對由貨幣政策或大宗商品價格沖擊所引發的兩種價格指數偏離幅度造成影響,是價格指數背離的重要結構性成因。換句話說,縱向產業結構差異決定了南北價格指數背離的差異。圖1展示了2004—2020年,南方和北方地區價格指數背離變動情況及其差異。從中易知,由于經濟結構差異,價格指數背離也存在南北差異。特別是2012—2016年間,南方和北方價格指數缺口出現了長達4年的背離差異1,且這一時間段北方價格指數背離的幅度大于南方。
2.價格指數背離與南北經濟差距擴大的相關性
價格指數背離對南北差距擴大又有何影響?從理論上講,在縱向產業結構之下,PPI上升幅度大于CPI,北方主要產品價格上漲幅度大于南方,更有利于北方經濟發展。相反,CPI上升幅度大于PPI,南方經濟可能獲益更大。因此,價格指數的背離必然與南北經濟分化存在密切關系。圖2繪制了全國層面價格指數背離與南北經濟分化之間的關系。由圖2可知,價格指數背離與南北經濟分化走勢兩個指標存在較為明顯的相關關系:當CPI“領跑”PPI時,南方地區經濟總量占比上升,南北分化加劇;而當PPI“領跑”CPI時,北方經濟總量占比上升,南北經濟分化趨勢有所緩和。這一情形也與圖1中南北價格缺口相對應:當南方價格背離幅度大于北方時,南北經濟分化情形有所緩解,反之亦然。綜合上述兩種特征事實,不難看出,價格指數背離必然是縱向產業結構對南北經濟差距影響傳導鏈中重要一環。
(二)實證分析
價格指數背離在縱向產業結構對南北經濟差距影響中發揮何種作用?本文將使用“中介效應模型”進行探討。參考Baron and Kenny(1986)、Judd and Kenny(1981)以及溫忠麟等(2004)的方法,本文構造如下回歸式:
[Yit=cXit+αTit+u1t+v1i+ε1it] (1)
[Mit=aXit+βTit+u2t+v2i+ε2it] (2)
[Yit=c,Xit+bMit+γTit+u3t+v3i+ε3it] (3)
其中,被解釋變量[Yit]用2001—2019年各省GDP增長率表示。三個回歸方程采用相同的控制變量[Tit],包括對外依存度、第二產業占比以及人口增長,分別用進出口總額占GDP比重、第二產業增加值占地區GDP比重,以及人口增長率表示。[vi]表示省級層面的個體固定,[ut]表示年份層面的時間固定,[εit]是殘差項,[i]和[t]分別表示省份和年份。數據來自于CEI數據庫。
自變量[Xit ]表示縱向產業結構指標,參考趙旭杰、郭慶旺(2018)的產業結構方法,本文使用各省份煤炭和原油等4種上游產品,汽車和空調等4種下游產品的產值及其相關產業產值之比作為代理變量1。從指標的經濟學含義看,將煤炭、原油、天然氣、粗鋼作為上游產業,汽車、空調、計算機、手機作為下游產業,并在此基礎上構造縱向產業結構指標2,其合理性在于:(1)從產值占比看,煤炭、原油、天然氣、粗鋼、汽車、空調、計算機、手機這8種產品所在產業及相關產業的產值占我國全行業總產值的60%3左右,指標具有一定代表性。(2)我國區域產業結構差異明顯,且各省大多同時包含上游和下游產業,因此上游和下游產業產值之比,一定程度反映了各省縱向產業結構。(3)煤炭、原油、天然氣、粗鋼等產品及其相關產業“為國內其他地區和國外提供中間品”,不但扮演“原材料、初級產品供給者”的角色,而且更加靠近國內價值鏈和全球價值鏈的中上游;而汽車、空調、計算機、手機等產品及其相關產業“依賴國內其他地區和國外提供中間品”,扮演的是“加工制造者”的角色,靠近國內價值鏈和全球價值鏈的中下游(黎峰,2018;黎峰,2020)。
從模型設定與變量選擇上看,經濟增長與產業結構之間存在相互影響以及遺漏變量等問題可能導致實證內生性問題,為此需引入工具變量。參考已有研究,本文選取各省國有企業占比,即用規模以上工業指標中,國有企業資產占工業企業總資產比例作為產業結構工具變量,主要考慮:(1)1998 年的國有企業改革以來,國有企業逐步集中于產業鏈的上游,而多數民營企業則處于下游產業之中(Song et al., 2011;Wen and Wu,2019;Chang et al., 2015;郭長林,2016),工具變量與內生變量[Xit]之間滿足相關性;(2)盡管國有企業占比可能通過影響地區工業產值,與一個省份經濟發展狀況相關,但是由于我們已經引入第二產業產值占比,相應影響已經得到控制。
中介變量[Mit]為價格缺口,用CPI和PPI對數增長率之差表示。由于價格指數與地區經濟之間可能存在反向因果關系,參考郭婧、馬光榮(2019)工具變量的構造方法,本文使用1957年各省第三產業與第二產業的比值與價格缺口的乘積作為工具變量。使用1957年各省第三產業與第二產業的比值,主要基于如下考慮:第一,1957年“一五計劃”完成,為后來各省經濟發展奠定了工業基礎,與其產業結構密切相關,因而與價格指數的相關性強,工具變量與中介變量存在較強的關聯性。第二,經歷了較長時間的產業升級進程,1957年各省產業比值對當前省份經濟的影響下降,滿足外生性條件。使用1957年各省第三產業與第二產業比值與價格缺口[Mit]的交叉項作為工具變量,又主要出于以下考慮:第一,1957年第三產業和二產業比值不隨時間變動,與省份固定效應完全共線。交叉項隨時間變化,且在各省份之間也有變化,與省份和時間固定效應不完全共線。第二,由于服務業與最終品(下游產業產品)具有更強關聯,若一個省份1957年的第三產業占比大,表明該省份具備有利于下游產業發展的經濟與制度環境,那么該省份當前下游產業比重也可能會更大,工具變量與內生解釋變量(CPI與PPI的缺口)存在較強相關性。第三,工具變量滿足了外生性條件。盡管1957年第三和第二產業比重可能與一個省份文化、地理等固有特征相關,但由于本文控制了省份和年份固定效應,相應影響已經被控制住。因此,以1957年各省第三產業與第二產業比值與價格缺口[M]乘積作為工具變量,具有較好經濟含義,同時也滿足工具變量條件。
按照溫忠麟、葉寶娟(2014)的中介效應判斷規則:若方程(1)[Xit]的回歸系數[c]顯著,則表明縱向產業結構與地區經濟之間存在線性關系;若方程(2)中[Xit]回歸系數[a]顯著,則可表明縱向產業結構與價格指數背離之間存在線性關系;若方程(3)中[Mit]回歸系數b顯著,且[Xit]的回歸系數[c,]與方程(1)中的[c]相比,數值顯著變小或不顯著,則意味著,在縱向產業結構對南北經濟差距擴大的鏈條中,價格指數背離起到中介作用。按照Baron and Kenny(1986)的逐步法,我們逐個對回歸式(1)—(3)進行回歸。考慮到內生性問題,三個回歸方程均使用工具變量,進行了二階段最小二乘法(2SLS)估計,回歸結果見表1—表3。
方程(1)回歸結果如表1。由回歸結果第1列可知,縱向產業結構對各省經濟發展的影響系數為0.0003,且在1%水平下顯著。這表明,縱向產業結構對各省經濟發展的總效應為0.0003。由此可見,縱向產業結構對地方經濟增長具有推動作用。已有研究指出工業對經濟發展具有推動作用,故上游產業占比上升同樣對地方經濟具有推動作用。第2和第3列分別展示了以北方和南方省份為樣本的回歸結果,我們發現,縱向產業結構對經濟發展的影響系數分別為0.0003和0.0108,且分別在1%和5%水平下顯著,說明縱向產業結構對南方地區經濟的推動作用更大。由于南方地區下游產業占比更高,這表明當地區下游產業占比高時,上游產業上升對經濟的推動作用更大,也意味著上下游產業協調對推動地區經濟發展具有重要意義。同時,控制變量回歸系數也符合預期:第二產業和出口對地區經濟增長具有推動作用,而人口增長率回歸系數為負表明人口過快增長會拉低地區增速。
方程(2)回歸結果如表2。從全樣本回歸結果看,縱向產業結構指標對價格缺口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且這種影響在1%水平下顯著。這說明,上游產業占比越高,各省CPI背離PPI的幅度越小。為何會出現這一情形呢?這是因為,若將某一區域作為一個自我循環整體,上游產業占比越高,PPI對CPI的“正向傳導”作用越強(侯成琪等,2018),CPI背離PPI的幅度越小。但同時,由分組回歸中南方縱向產業結構回歸系數小于北方可知,隨著下游產業占比的上升,縱向產業結構所引起的CPI和PPI之間的背離幅度變得更小。由此可見,從全國層面看,上游產業占優的縱向產業結構使得其價格指數背離的幅度更大。
方程(3)回歸結果如表3。方程(3)的回歸中,我們將縱向產業結構作為控制變量,且在估計時使用了價格缺口的工具變量,考察價格缺口對GDP增長率的影響。從回歸結果看,(1)價格缺口對各省經濟存在顯著的負向影響,表明價格指數背離會抑制地區經濟增長。(2)縱向產業結構對經濟的影響依然顯著,但明顯變小。
按照中介效應的判斷方法,由于方程(1)和(2)的縱向產業結構的回歸系數顯著,方程(3)中縱向產業結構的回歸系數顯著,但很小,故縱向產業結構對地區經濟增長的影響主要通過價格缺口這一中介變量發揮作用。此外,由于依次檢驗已經得到顯著的結果,中介效應檢驗力較強(溫忠麟、葉寶娟,2014)。
由于分組回歸主要變量系數方向與全樣本時基本相同,本文結果較為穩健。為進一步說明本文結果的穩健性,按照通常做法,本文通過:(1)替換變量[Yit],即用各省GDP占全國GDP的比重替換增長率;(2)改變樣本時間,即考慮2010—2019年間的情形。主要結果見表4。表中回歸結果“(1)”“(2)”“(3)”,分別對應了方程(1)、(2)和(3)。從結果來看,縱向產業結構、價格指數背離的估計系數較為顯著,且與基準結果較為一致,說明本文模型估計具有穩健性1。
由中介效應檢驗結果可知,產業結構中,上游產業占比越高,價格指數背離越大,而價格指數背離將會抑制各省經濟增長。因此,有理由相信,從全國層面看,在縱向產業結構之下,價格指數背離將對側重上游產業的北方地區造成更大不利影響,進而導致北方經濟增速放緩,最終加劇南北經濟走勢分化。雖然上述實證厘清了縱向產業結構、價格指數背離與南北經濟差距擴大之間的關系,但對其中的機制,特別是2011 年底至 2016 年進口大宗商品價格沖擊如何引起這一時段南北經濟分化加劇的內在邏輯,卻不甚了了。為此,后文將建立包含縱向產業結構的隨機動態一般均衡模型,對上述機制進行進一步闡釋。
四、模型設定與校準
(一)模型基本邏輯
一般來說,PPI和CPI之間的“正向傳導”和“反向倒逼”機制,將會使得兩類價格指數漲跌方向和幅度大致相同(侯成琪等,2018)。但基于已有研究與本文實證結果,縱向產業結構與CPI和PPI背離之間存在如下影響邏輯:當生產過程延伸,分為上游工業品和下游消費品生產部門,即在縱向產業結構下,CPI和PPI分別反映下游和上游部門產品整體價格,產品投入要素差異使得上游和下游部門的整體價格水平對外生沖擊的響應不盡相同,從而形成CPI與PPI背離。這是因為,相對于下游產業,上游產業投入品中進口商品,如石油、鋼材等大宗商品的價格沖擊,對上游工業品價格會造成更大沖擊:當進口價格沖擊,如大宗商品價格下跌時,上游工業投入要素中進口大宗商品占比高,其產成品價格將面臨較大幅度的下降,即PPI出現較大幅度的下降。然而,下游產品中上游工業品的投入比例相對較小,上游工業品價格下降對下游產品價格影響也比較小,PPI對CPI的“正向傳導”作用不強。因此,CPI與PPI下跌方向雖然相同,但PPI的跌幅大于CPI,形成價格指數背離情形(侯成琪等2018;徐臻陽等,2019)1。該機理如圖3“價格反饋”所示。
同時,由于從產業鏈看,不論是上游產業,還是下游產業,其投入都包含“進口”與本地要素,如圖3“要素流向”所示,價格背離會使得地區經濟出現分化現象。這又是因為,價格指數背離,即PPI下降幅度大于CPI,意味著上游工業品整體價格水平下降幅度大于下游消費品價格,上游工業品生產部門必然受到更大不利影響,進而使得偏重上游產業的北方地區產出增速低于南方地區,即形成南北經濟分化。值得一提的是,由于現實中各省均包含一定的上游和下游產業,北方省份產業中上游產業占比大,上游工業產業在地區GDP中的構成比例越大,CPI和PPI背離幅度也越大,北方地區上游產業受到的沖擊也越大,其整體GDP受到的不利影響也越大。這一結論特征與本文實證結果一致。
綜上兩方面,縱向產業結構、CPI和PPI背離與南北經濟差距擴大關系的傳導鏈可簡單概括如下:縱向產業結構下,進口商品價格下跌使得PPI下降幅度超過CPI,抑制上游部門產出增長。北方地區的上游產業占比大,進口商品沖擊引致上游部門“低”增速,進而“拖累”了北方地區經濟,使其整體增速低于南方地區。經濟增速“背道而馳”,南北經濟走勢分化加劇,即南北經濟差距擴大。
(二)理論模型構建
本節將構建了一個理論模型,闡述上述邏輯。模型基于侯成琪等(2018)的研究框架。與他們相比,主要有如下不同:(1)研究對象不同。侯成琪等(2018)的模型重點在于探討貨幣政策規則,本文則重點分析地區經濟差異擴大形成機制。因此,本模型并未包含貨幣政策規則。(2)研究視角不同。本模型不包含產品價格黏性因素與勞動力跨地區流動等特征,但將上游和下游產業分置于不同的地區,且地區間人口無法流動,僅通過最終產品、工業品貿易實現產業關聯。如此設定,主要有兩方面原因:第一,從現實情況看,上游工業品生產部門勞動者與下游消費品生產部門勞動者之間相互轉化需要較長時間,因此勞動力市場分割更符合產業間勞動力流動特征。第二,從引起價格黏性的原因——市場壟斷看,雖然上游企業掌握較多自然資源,具有一定的壟斷特征,但是否能產生定價能力,仍然沒有得到文獻有力支持。特別是,將視角聚焦到初級工業產品,如鋼鐵等,我國北方地區上游企業的定價能力還有待商榷。因此,文中模型并不包含產品價格黏性因素,因而能更專注于分析縱向產業結構在價格傳導中的作用,突出核心機制。
本文的模型包含兩個區域,分別為地區1和地區2。每個區域包含1個代表性家庭和典型企業。其中,位于地區1的企業(代表產業下游)利用本地要素和上游工業品生產唯一消費品,而地區2的企業(代表產業上游)利用本地要素和進口商品生產唯一工業品。本地要素由本地家庭提供。為了簡化,模型將勞動與家庭提供的其他要素進行融合,由“復合”本地要素表示(以下仍簡稱勞動,并沿用勞動標識[Lt])。此外,由于模型兩類產品生產者均為唯一典型企業且生產唯一產品,地區1消費品和地區2工業品的價格水平,就分別代表CPI和PPI。具體設定如下1:
1.代表性家庭
代表性家庭1在預算約束條件下,選擇消費和勞動時間實現終生效用最大化。家庭終生效用最大化函數如下:
[maxEtt=0∞βtC1t1?σ1?σ?a1nL1t1+?11+?1] (4)
其中,[ C1t]代表地區1家庭消費,[L1t]代表地區1提供的本地要素。[β]代表效用貼現因子,[σ]為消費跨期替代彈性的倒數,[?1 ]為下游地區勞動供給Frisch彈性的倒數。為了簡化分析過程,本文假定,代表性家庭不存在儲蓄行為,同時經濟體中也不包含政府部門,因此,代表性家庭的所有收入來自勞動所得,即家庭預算約束如下:
[PtC1t=W1tL1t] (5)
[Pt]代表消費品價格,即CPI。[W1t]代表工資水平。記[λ1t]為家庭預算約束拉格朗日算子,即影子價格。代表性家庭終生效用最大化一階條件為:
[C1t?σ=λ1tPt] (6)
[a1nL1t?=W1t] (7)
對稱地,地區2家庭最優化下的一階條件為:
[C2t?σ=λ2tPt] (8)
[a2nL2t?2=W2t] (9)
消費品最終由地區1和地區2的家庭使用,本文忽略最終品價格地區差異,即兩地最終品價格相同。但是,由于地區產業結構和生產率差異,地區間的工資和影子價格不同。
2.上游工業品生產企業
上游企業從本地代表性家庭雇傭勞動[L2t]、從國外市場進口商品[Mt]作為投入,生產工業品。其生產函數為:
[YMt=λML2tα2+1?λMMtα21α2] (10)
系數[α2∈?∞,0],表示上游工業品勞動與國外進口商品之間的替代彈性。當[α2]取值趨近負無窮大時,上面的生產函數退化為里昂惕夫生產函數,即生產一單位上游產品所需要的勞動和進口產品固定,且取決于二者中最小值。這意味著即使提高某一要素投入,也無法增加產出,兩種投入品之間完全互補,并無替代關系。當[α2=0]時,上游工業品生產函數轉化為科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當[α2=1]時,生產函數退化為[YMt=λML2t+(1?λM)Mt],勞動和進口商品之間完美替代。在一般理論模型中,勞動和進口商品之間的替代系數范圍確定為[(0,1)],此時勞動(即本地復合要素)和外地商品之間既存在互補關系,又存在替代關系。兩種投入要素之間的這種關系,方便我們考察一種要素價格變動時,另一種要素需求的變動。
[λM]代表上游工業產品生產過程中勞動和進口商品之間的比例關系,是本文理論模型中關鍵變量之一。[λM]越大,勞動在上游工業品構成中的份額越大。當[λM=0]時,勞動在上游工業品制造中沒有任何作用,上游工業品完全由進口商品構成。此時,上游工業品的價格,則完全由進口商品決定。對應地,當[λM=1]時,上游工業品完全由本地勞動構成,因而上游工業品的價格完全反映本地勞動報酬的變動。同時,本文忽略了全要素生產率對產出的影響,即上游和下游全要素生產率均被設定為1。記[qMt]為大宗商品的價格。假設大宗商品的價格由市場外生給定,服從標準AR(1)過程,為[logqMt=ρqMlogqMt?1+?qMt]。其中,[?qMt]服從一個均值為0,標準差為1的標準正態分布。[ρqM]表示大宗商品價格沖擊持續系數。記[PMt]為上游工業品價格,因此,上游廠商的利潤函數為:[ΠMt=PMtYMt?W2tL2t?qMtMt]。求解工業品生產企業利潤最大化問題,得到:
[W2t=λMPMtYMt/L2t1?α2] (11)
[qMt=1?λMPMtYMt/Mt1?α2] (12)
其中,[PMt]代表了上游產品的價格,即PPI。
3.下游消費品生產企業
下游消費品生產企業向本地代表性家庭雇傭勞動[L1t]并從市場上購入上游工業品[YMt]作為投入,生產消費品。其生產函數為:
[Yt=λyL1tα1+1?λyYMtα11/α1] (13)
[α1]代表下游消費品投入要素之間的替代彈性。令[α1≠α2],表明上游工業品和下游消費品生產函數中的投入要素之間的替代彈性,具體設定說明后文詳解。[ λy]表示消費品生產中勞動所占的份額。同時,假定[λygt;λM],即相對于工業品,消費品生產過程中,勞動所占比例更大,這符合已有文獻的設定。此外,從經濟學含義上看,[λy]除了與上游工業品中勞動所占份額[λM]的相似含義外,還代表了整個社會中,上游產業與下游產業之間的關聯,也即縱向產業結構(郭長林,2016)。當[1gt;λygt;λM],[λy]越大,下游產品生產過程對上游產品依賴性越小,意味著地區之間的縱向產業結構差異越明顯。因此,調整[λy]的大小,可說明產業結構差異對模型結果的影響,即說明產業結構如何影響PPI和CPI的相對變動。
下游消費品生產廠商的利潤函數為:[Πt=PtYt?W1tL1t?PMtYMt],其利潤最大化條件為:
[W1t=λyPtYt/L1t1?α1] (14)
[PMt=1?λyPtYt/YMt1?α2] (15)
其中,[Pt]代表了下游消費品的價格,即CPI。
4.市場出清
本模型生產過程分為兩部分,且包含進口商品,故從總供給看,經濟體的總產出水平等于下游消費品總產出扣除大宗商品進口,即[YtPt?qMtMt]。從總需求看,由于沒有政府以及資本生產部門,總需求等于地區1與地區2的家庭消費之和。因此,市場出清條件為:
[Yt?qMt/PtMt=C1t+C2t] (16)
方程(4)—(16)構成了本文模型的均衡方程。由于模型并不包含稅收,地區1和地區2的名義總產出(GDP)分別等于地區家庭勞動所得,即[W1tL1t]和[W2tL2t]。基于上面均衡方程與前文實證,后文模型模擬將重點梳理以下邏輯:(1)外生的大宗商品價格[qMt]變動,如何導致[Pt]和[qMt]的相對變動,即CPI和PPI的背離;(2)通過調整產業結構參數[λy],探討縱向產業結構在價格指數背離中發揮的作用;(3)價格指數背離又如何引起不同地區家庭收入[W1tL1t]和[W2tL2t]的相對變動,即增大地區經濟差異。
(三)參數校準
家庭部門的主要參數包括{[β],[σ],[?1],[?2],[a1n],[a2n]}。對于折現因子[β],假定兩地折現因子相同,并參考朱軍、許志偉(2018)的研究,設定為0.96。關于跨期替代彈性[σ]的設定上,參考徐臻陽等(2019)的設定,取0.27。不同地區替代彈性取值相同的合理性為:一方面,在一國范圍內人們對同種消費品的偏好應大致相同;另一方面,考慮到本文關注價格,消費偏好系數僅對最終品價格幅度存在一定影響,并不會影響最終價格變動方向,也不會影響機制1。勞動Frisch彈性的倒數,已有文獻的設定差異較大,如徐臻陽等(2019)將其設定為5.98、侯成琪等(2018)設定為1,朱軍等(2020)則設定為0.278。從該系數在模型中的經濟學含義看,[?1]和[?2]分別代表下游地區和上游地區,本地要素對要素報酬的反應系數。該系數越小,說明本地要素報酬對其需求(或供給)越敏感。考慮到兩方面的原因:第一,從本地要素供給看,我國自然資源、勞動力等要素相對充裕,國內本地要素對要素報酬的反應程度較大,故上游和下游勞動供給的Frisch彈性的倒數均比較小;第二,從本地要素需求看,相對于下游消費品生產,由于上游工業品生產中進口要素占比通常較大,加之運輸距離、長期供貨合同等因素的影響,進口要素的黏性較強,故下游Frisch彈性的倒數小于上游。因此,本文將下游和上游Frisch彈性的倒數設定為:0.178和0.378。勞動負效用[a1n],[a2n],參考朱軍、許志偉(2018)和饒曉輝、劉方(2014)的處理方法,將[a1n]標準化為1,[a2n]校準為1.35。
生產部門主要參數包括{[α1],[α2],[ λM],[λy]}。投入要素替代彈性[α1]和[α2],Huang and Liu(2005)采用美國數據估計得到,兩部門投入替代彈性的取值區間為(0.5,0.7),而國內研究所估計的結果也大致相同,如,呂捷、王高望(2015)依據《中國統計年鑒》的數據估計得到,工業品在消費生產中所占的比例為0.6,即[α1=0.4],而進口商品在工業品的份額為0.7,即[α2=0.3],侯成琪等(2018)也沿用此設定。故本文也將[α1]和[α2]分別設定為0.4和0.3。上游和下游勞動在生產中所占的比重[λM]和[λy],已有文獻的差異較大,侯成琪等(2018)的設定分別為0.3和0.4,而徐臻陽等(2019)的設定為0.35和0.55。綜合考慮模型之間的差異,本章基準模型中,將[λM]和[λy]分別設定為0.35和0.55。由于2011—2016年間的大宗商品價格變動是結構性變化而非短期沖擊,本文將大宗商品價格沖擊持續系數[ρqM]取值確定為0.83。在此設定下,短期價格沖擊引起的大宗商品價格的變動持續約20期。對應地,CPI與PPI的背離也將持續20期,如圖4所示。這與我國CPI與PPI持續5年背離事實相符。
五、模型動態
已有研究指出,從 2011 年底至 2016 年初大宗價格持續下跌,是導致2012—2016年我國CPI和PPI經歷長達4年顯著背離的直接原因(侯成琪等,2018;徐臻陽等,2019)。那在縱向產業結構之下,這一外部沖擊導致價格指數背離的機制為何?縱向產業結構又在其中發揮何種作用?這一機制又如何造成南北經濟分化?為回答上述三個問題,我們考察了大宗商品價格發生1%負向沖擊時,主要經濟變量的動態響應。
(一)大宗商品價格沖擊引起價格指數背離的機制分析
圖4考察了1%的進口商品(大宗商品)價格負向沖擊下,CPI與PPI的變動情況。由脈沖響應可知,進口商品價格下降1%,上游工業品價格(PPI)下降約1.5%,而下游消費品價格(CPI)下降約0.7%。CPI和PPI同步下降是因為,進口商品和上游工業品分別是上游工業品與下游消費品的投入要素,構成其成本。進口商品價格下降引起上游工業品價格下降,下游產品投入要素成本因而下降,并促使下游產品價格下降。這即是PPI對CPI的正向傳導機制(侯成琪等,2018)。
而PPI下降幅度高于CPI則主要有以下兩方面的原因。第一,CPI對PPI的反向倒逼機制。PPI下降引致CPI下降,致使上游地區生活成本下降,從而使得上游企業生產成本進一步下降,“倒逼”PPI進一步下降(侯成琪等,2018)。第二,在縱向產業結構模型框架下,進口商品價格下降時,下游產品生產過程中勞動成本上升幅度將高于上游產品。雖然,總的來看,進口商品價格水平下降,引起最終品價格水平下降,刺激總消費上升,并促進上游和下游地區廠商增加本地投入要素需求。但從不同部門看,勞動變動幅度存在差異:從上游生產過程來看,進口商品價格下降1%,商品進口需求增加8%,勞動需求上升0.4%;從最終品生產過程看,進口商品價格下降1%,下游廠商對上游工業品的需求上升4%,本地勞動需求上升1.4%。勞動成本上升,緩釋了上游要素(作為最終品的投入要素)價格下降對最終品價格的影響,使得CPI下降幅度低于PPI。
為什么縱向產業結構下,下游生產過程中勞動成本上升幅度高于上游?我們認為,這主要是因為,上游和下游生產過程中,本地勞動與進口商品在生產中的構成比例差異所致。不論是上游還是下游廠商,非勞動要素投入都屬于“進口商品”,其價格“外生”。對廠商而言,進口商品價格下降將引起產出增加,對勞動需求產生“擠入”效應:進口商品價格下降使得進口要素成本下降,企業預算線向上轉動,等產量線與預算線的切點向右上方移動,產出增加,繼而刺激勞動需求。同時,進口商品價格下降對勞動需求又存在“擠出”效應:進口商品價格下降促使企業增加進口,減少勞動需求。“擠出效應”與企業生產技術中要素的替代彈性正相關、“擠入效應”與生產中兩種投入要素的相對重要程度,即產品中投入要素的比例成正相關。給定投入要素之間的替代彈性,生產中投入要素之間的比例關系將發揮更大的作用。在進口商品下降情況下,勞動的占比越高,“進口商品”價格下降的“擠入效應”越強,勞動需求的增長幅度越大,如圖5所示。
另一方面,從現實情況來看,北方主要提供煤炭、原油、天然氣、粗鋼等上游產品,這些產品投入要素中進口大宗商品的占比高,且更難被勞動所代替。進口要素“擠入效應”較小,勞動需求增長幅度也更小。從已有研究看,在全球產業體系中“中心—邊緣”的高度等級分化情形下,上游產業不但單位增加值低,更容易暴露于“低端”風險之下,增大地區經濟發展的不確定性,經濟風險更容易向上游產業“沉淀”,并通過“虹吸”等效應對依賴上游低端產品的北方地區價格路徑產生更大影響(韓中,2020;龐珣、何晴倩,2021;何雅興等,2021)。換句話說,上游產品價格對進口大宗商品價格的黏性更強(Huang and Liu,2005)。因此,相對于最終產品,進口商品價格下降,上游產品成本下降更快,其價格水平,即PPI下降幅度也更大。
需要進一步說明的是,模型中勞動代表了本地要素(包括勞動)需求,上述邏輯意味著:縱向產業結構下,產品投入要素中本地要素的占比越高,進口商品價格負向沖擊對本地資源的“擠入效應”越強。從實際情況來看,上游產品生產過程中,原油、粗鋼等原材料進口比重大,本地要素使用率低于下游產業。進口大宗商品價格下降,對上游產業的本地要素需求的“擠出效應”更強。此時,低價格的國外要素將替代國內要素,導致國內PPI下降。下游產業投入品中,本地要素的比例更大,國內上游產品(對下游企業來說,屬于“進口”商品)價格下降對下游本地要素的“擠入效應”越強。因此,“高價”下游本地要素將會抵消上游產品價格下降對最終產品價格的影響,使得CPI下降幅度小于PPI。這就形成了CPI與PPI背離。
(二)縱向產業結構對價格指數背離的影響
為探討縱向產業結構的影響,我們將考察產業結構變動這一“反事實”情況下價格指數背離幅度的變動。對于經濟體而言,勞動在最終品構成中的比重越大,下游產業在經濟中的重要性程度越大,這意味著產業縱向結構特征越顯著。因此,參考郭長林(2016)的研究方法,通過調整表示消費品生產中勞動所占的份額[λy],模擬產業結構變動的“反事實”情形。圖6顯示了[λy=]0.55和0.6時,1%大宗商品價格負向沖擊引起的價格缺口(PPI的變動幅度-CPI的變動幅度)變動。由圖6可知,下游產品中勞動所占份額越高,下游消費品價格下降的幅度越小,PPI背離CPI的幅度越大。由此可見,縱向產業結構會加劇CPI和PPI的背離。
(三)南北差距擴大形成機理
從價格指數的經濟含義看,CPI和PPI分別對應下游廠商和上游廠商產品價格。在縱向產業結構下,進口商品價格下降在刺激上游產品和下游產能的同時,也會差異化降低最終產品和上游工業品的價格水平,地區GDP因而出現不同表現。通過調整消費品生產中勞動所占的份額[λy],圖7模擬了大宗商品價格負向沖擊下,縱向產業結構對不同地區GDP及GDP差距的動態影響。從響應結果看,消費品生產中勞動所占份額越大,下游地區GDP上升幅度越大,上游地區GDP上升幅度越小,地區間GDP差距越大。從影響機制看,縱向產業結構加劇CPI和PPI的背離,使得上游產品價格的下降幅度超過下游產品(如圖6)。對于上游,價格指數背離加劇意味著消費品的價格(構成企業成本)下降幅度小于上游產品價格下降(作為企業收益)幅度,從而抑制上游生產部門產出增長;相反,對于下游,價格指數背離則意味著企業成本下降幅度大于企業產出品的價格,從而進一步促進地區產出增加。
綜上所述,由于上下游產業產品生產過程中的投入要素構成不同,進口商品占比大的上游產業,其價格受到進口商品價格下降沖擊更大,而下游產業產品中勞動的占比高,受上游工業產品價格沖擊較小。進口大宗商品價格下跌,使得PPI跌幅持續高于CPI,形成CPI和PPI背離情形,在抑制上游產業占比高的北方地區產出增長的同時,會進一步刺激南方地區產出增長。而縱向產業結構加劇價格指數背離,增大南北經濟之間的差距,南方和北方地區經濟差距因而進一步擴大。
六、結論及政策建議
近些年來,我國北方地區經濟總量占比與南方地區差距逐漸擴大。本文以價格指數背離為傳導路徑,探討了縱向產業結構在南北經濟差距擴大中的影響及作用機制,主要基于以下兩點原因。第一,已有研究表明,縱向產業結構是價格指數背離的重要原因。第二,在縱向產業結構之下,價格指數背離意味著北方地區主要產品的“價格”水平下降幅度高于南方,其產出增長幅度自然也低于南方,即價格指數背離會引起南北區域增長差異:從理論上講,由于我國北方地區產品多為上游工業品、南方則多為下游消費品,在縱向產業結構下,CPI與PPI分別代表了下游和上游主要產品的價格水平;從特征事實上看,2010年以來,我國CPI和PPI背離現象嚴重,尤以2011年以來長達4年的PPI跌幅超過CPI為甚,且這一時段我國南北經濟分化也最為顯著。由此可見,價格指數背離既是縱向產業結構引起,又會引發南北經濟增長差異,因而必然在縱向產業結構對南北分化影響機理中發揮重要的作用。
有鑒于此,本文通過實證檢驗與理論模型,厘清縱向產業結構、價格指數背離與地區經濟發展之間的影響路徑,進而闡釋我國南北經濟分化形成機理。在分析中,本文首先通過典型事實與實證,分析縱向產業結構、價格指數背離與經濟發展之間的關系,發現,價格指數背離在縱向產業結構對地區經濟發展的影響中起到重要的中介作用:縱向產業結構加劇價格指數背離,而價格指數背離則會降低地區經濟增速。這意味縱向產業結構會通過價格指數背離這一中介效應,對側重上游產業的北方地區經濟發展產生更大的抑制作用。其后,基于兩階段動態隨機一般均衡模型機制分析發現,縱向產業結構下,進口商品價格沖擊對上游工業品價格的影響更為劇烈:1%的進口商品價格負向沖擊,造成PPI下降1.5%、CPI下降0.7%,由此引發了PPI和CPI背離。這主要是下游產品生產過程中對勞動的“擠入效應”,以及CPI對PPI的倒逼機制共同作用的結果。進一步的機制模擬發現,縱向產業結構會增強進口要素價格對下游勞動的“擠入效應”,增大其勞動總成本,降低下游地區產品價格下降幅度,增大價格背離幅度,繼而使得上游和下游部門之間的產出差距進一步擴大。因此,在我國北方地區偏重上游產業、南方偏重下游產業的縱向產業結構下,由2011 年底至 2016 年初進口商品負向價格沖擊所引起的CPI和PPI長達4年的背離,對北方地區經濟增長具有更強抑制作用,從而加劇南北經濟走勢分化。
基于以上發現,為縮小南北差距,實現區域協調發展,本文政策建議如下:第一,進口商品價格沖擊對CPI和PPI的影響存在非對稱性,是造成區域經濟發展不平衡的重要原因。因此,應從大宗商品供需入手,一方面要增強憂患意識,強化進出口調節,完善儲備體系,從而降低進口大宗商品需求對國內投入要素的影響,另一方面增強國內資源生產以及戰略資源儲備能力,加快建立能源、原材料等上游供應保障體系,推動可再生能源發展,保證其長期供應安全、價格穩定,為區域協調發展打好基礎。第二,縱向產業結構使得上游工業品價格對進口商品價格沖擊反應更為劇烈,從而加劇南北經濟分化。因此,打破南方和北方地區產業結構固有界限,通過產業跨區域有序轉移與高效聯動,促進區域間產業協調與融合,從而增強整體經濟韌性,推動南北經濟協調高質量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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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rtical Industrial Structure, Price Index Divergence and the Widening North-South Gap in China’s Economy
Lai Huating" Liu Ding
Abstract:Regional economic disparities have persisted as a longstanding issue in China's economic development, evolving to showcase a differentiated trend characterized by rapid growth in the South and a slowdown in the North. While the economic gap was traditionally delineated as an \"East-West gap\", concerted efforts through major development initiatives such as the \"Western Development,\" \"Northeast Revitalization,\" and \"Central China Rising“ have gradually reduced this gap, fostering a trend of economic convergence. Despite this, data from 2010 onwards reveal an escalating economic polarization between the North and the South, with the economic share disparity widening substantially from 17.62% to 29.56%, an increase of 67.76%.
In this context, our research explores the role and implications of the deviations between the Consumer Price Index (CPI) and the Producer Price Index (PPI) on this expanding economic gap, with a focus on the mechanisms which play in the vertical industrial structure. Empirical results illustrate that price index divergence function as a mediating entity:areas with a higher concentration of upstream industries in their industrial framework exhibit greater price index deviations, which, in turn, tend to restrain regional economic growth.
Utilizing a two-stage production DSGE model for simulation, we found that the vertical industrial structure, influenced by varying labor proportions in upstream and downstream production and the \"backward pressure\" dynamic of CPI on PPI, exacerbates the \"crowding-in effect\" on downstream labor. This arises from a heightened total labor cost, limiting the decrease in final product prices, and consequently engendering a more pronounced decline in the PPI compared to the CPI, thereby facilitating price deviation. Our counterfactual analysis further substantiates that this vertical industrial structure amplifies the \"crowding-in effect\" of import factor prices on downstream labor, exacerbating the existing price deviation.
This study elucidates that a vertical industrial structure could potentially amplify price deviations triggered by a downturn in imported commodity prices. This tends to constrain the northern region's economy, which predominantly encompasses upstream industries, fostering a distinct economic divergence between the North and the South. The significant contribution of our research lies in illuminating the interconnected dynamics between vertical industrial structure, price index divergence, and regional economic disparities. By extending the prevalent analytical framework and addressing gaps in the existing literature, our findings equip policymakers with a deeper understanding of the transmission routes of external shocks. This, we anticipate, would aid in the formulation and precise application of policies aimed at harmonizing regional development, steering it towards a path of coordinated and sustainable growth.
Keywords:Vertical Industrial Structure; Price Index Divergence; Two-Stage Production DSGE Model; The North-South Gap
(責任編輯:徐久香)
*賴華侹,四川旅游學院、文旅融合發展研究中心,E-mail:LaiHTmacroeco@163.com,通訊地址:四川省成都市龍泉驛區紅嶺路459號四川旅游學院經濟管理學院,郵編:610100。劉定(通訊作者),重慶大學經濟與工商管理學院,E-mail:liuding@cqu.edn.cn,通訊地址:重慶市沙坪壩區沙正街174號重慶大學經濟與工商管理學院,郵編:400044。
基金項目:本文受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中國財政貨幣政策組合演化與宏觀經濟穩定研究:理論模型、作用機制與定量分析”(22YJC790074),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務費專項資金“‘三重壓力’下貨幣政策與財政政策的協調配合研究”(2022CDJSKJC12),以及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務費(2023CDSKXYJG007)資助。
1 本文所指南北區域是以秦嶺—淮河為界,北方包括北京、天津、河北、山西、內蒙古、遼寧、吉林、黑龍江、山東、河南、陜西、甘肅、青海、寧夏、新疆等15個省(區、市),南方地區包括上海、江蘇、浙江、安徽、福建、江西、湖北、湖南、廣東、廣西、海南、重慶、四川、貴州、云南、西藏等16個省(區、市)。
1 解讀李克強山東考察“路線圖”,新京報,https://www.gov.cn/xinwen/2017-04/23/content_5188427.htm。
2 習近平:推動形成優勢互補高質量發展的區域經濟布局,求是,http://www.cppcc.gov.cn/zxww/2019/12/16/ARTI1576454800320106.shtml。
3 賈珅:審視我國南北經濟格局變化,財新網,https://opinion.caixin.com。
1 這一情形與全國層面價格背離相同。因篇幅原因全國層面價格指數背離情形留存備索,這里不贅述。
1 產業的選擇、計算方法以及縱向產業結構指標的描述性統計,留存備索。
2 有學者使用國外增加值占其總出口比例衡量地區在全球價值鏈中的下游參與度,如蘇丹妮等(2021)。本研究重點考慮各省產業在國內區域間分工的影響,故關注不同產品及其相關產業在國內產業鏈中所扮演的角色,并以產業產值構造縱向產業結構。
3 該比例由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按行業分類統計的規模以上企業的產值,計算得到。
1 事實上,本文實證部分也可以拆分兩步來完成:第一步,討論縱向產業結構與價格指數背離之間的關系;第二步,討論價格指數背離與經濟差距之間的關系,留存備索。通過這種方法,我們得到與正文一致的結論,說明了本文結果穩健可靠。
1 此外,本文利用小波分析方法分析了進口商品價格對價格指數背離的時頻關系后發現,進口商品價格對PPI具有更強的驅動作用,使得PPI偏離幅度大于CPI,形成價格指數背離。論證過程留存備索。
1 模型的求解過程留存備索。
1 實際上,我們模擬了異質性偏好情況下,價格的變動情況,發現并不會改變本文的基本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