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業集群效應與企業數字化轉型

摘 要：產業集群數字化轉型是實現中國制造業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手段。文章基于廣東省關于“加快產業集群數字化轉型推進先進制造業高質量發展”的專題調研及問卷數據，檢驗了產業集群歸屬是否促進企業數字化轉型和提升企業數字化轉型成效，同時探究其作用機制，并考察了企業產業鏈供應鏈特征、企業規模與所有制以及企業技術特征等不同情境下產業集群效應的異質性。結果表明：產業集群有利于推進企業數字化轉型進程并提高數字化轉型成效，且集群內的企業主攻生產制造環節更能充分發揮效能。產業集群的效應在企業產業鏈供應鏈特征、企業規模與所有制以及企業技術特征三個方面體現出異質性，更有利于產業鏈供應鏈穩定性薄弱、中小民營和“專精特新”等企業破解數字化轉型難題。機制分析表明，產業集群通過共享技術研發、培訓服務、同源供應商和訂單分配等途徑推動數字化轉型，反映出集群的知識溢出、資源共享和交易匹配等三大效益機制。該研究以一手調研數據拓展了現有文獻中對產業集群與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測度方法；以機制分析揭示產業集群影響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機制和階段差異，印證并深化產業集群理論。文章的研究結論為企業“不敢轉、不想轉、不會轉”，推動中國制造業數字化轉型實現高質量發展提供了重要啟示和有效途徑。

關鍵詞：產業集群 數字化轉型 知識溢出 資源共享 交易匹配

DOI：10.19592/j.cnki.scje.411577

JEL分類號：R11，L52，O33" "中圖分類號：F062.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 - 6249（2024）05 - 150 - 17

一、引言

數字化是近十年來世界經濟發展的最重要趨勢，數字化轉型是產業轉型升級的重要路徑。然而，眾多中小企業往往因數字化轉型成本過高而“不敢轉”、缺乏產業鏈上下游協同轉型而“不想轉”、轉型方案不夠明確而“不會轉”。如何破除“三不轉”困境，已然成為一個重要的理論與現實難題。與此同時，以產業集群發展推動數字化轉型成為我國新發展階段的重要議題。國家“十四五”規劃綱要明確提出“實施‘上云用數賦智行動’，推動數據賦能全產業鏈協同轉型”。2022年《政府工作報告》提出“加快產業數字化轉型，促進傳統產業升級，加快發展先進制造業集群，實施國家戰略性新興產業集群工程”。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加快發展數字經濟，促進數字經濟和實體經濟深度融合，打造具有國際競爭力的數字產業集群”。回顧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新型工業化進程和制造業發展特征，專業鎮、塊狀經濟和產業園區等產業集群現象是工業化的有效產業組織方式（王珺，2005；毛艷華，2005；付偉，2021）。因此，新發展階段推動產業數字化轉型的重點就是要加快產業集群數字化轉型。

面對產業數字化轉型的現實發展要求，產業集群究竟能否助力企業突破“三不轉”難題，其內在影響機理是什么？已有部分文獻分別從不同角度對此進行了探討，認為產業集群能夠有效促進集群內外企業之間的知識溢出（Puga，1999；Fujita and krugman，1995；李青原等，2023）與資源共享（黎文飛等，2016），還可以實現上下游產業鏈不同企業之間的要素匹配（張佩、趙作權，2020）、提升交易匹配效率（高虹、袁志剛，2021；龍小寧等，2015；Dai et al.， 2021），進而推動數字化轉型。但目前系統考察二者具體關系的文獻相對較少，對其影響機理的研究仍有模糊地帶，而且缺乏不同情境下的進一步探討。對此，我們試圖從三個方面系統性地闡釋產業集群如何助力企業破除“三不轉”困境：一是產業集群通過資源共享提升企業生產率，克服企業“不敢轉”難題；二是產業集群能夠促進產業鏈上下游企業的交易匹配效率，緩解“不想轉”困境；三是產業集群可以發揮地理臨近企業之間的知識溢出功能，從而解決“不會轉”難題。雖然理論上不難總結這一機制，但尚未得到有效的經驗論證，本文試圖進行補充。

具體地，本文基于“廣東省加快產業集群數字化轉型推進先進制造業高質量發展”的專題調研及問卷數據，實證檢驗產業集群是否能夠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進程及其成效，同時考察在企業產業鏈供應鏈特征、企業規模與所有制以及企業技術特征等不同情境下產業集群效應的異質性，最后探尋產業集群提升數字化轉型成效的主要機制，發現共享技術研發、培訓服務、同源供應商和訂單分配等中介變量顯著提升了產業集群改善數字化轉型成效的程度，這也為產業集群的知識溢出、共享資源和交易匹配等三大效益機制提供了經驗證據。

與現有研究相比，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在于：（1）數據與指標度量上，現有關于產業集群的文獻較少能捕捉超過地級市范圍的產業空間聯系以及政府產業政策規劃下的產業集群關聯，而后者恰恰是當下戰略性新興產業空間關聯的重要方式。本文基于廣東省產業集群密集、集群內企業空間關聯以及產業鏈供應鏈關聯緊密的特點，以一手調研數據測度產業集群、數字化轉型進程、數字化轉型成效，拓展了同類指標的測度方法。（2）理論視角上，現有研究囿于數據可得性，難以全面揭示產業集群在企業數字化轉型進程中不同階段的影響效應與具體機制，本文將充分利用調研數據揭示產業集群影響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機制和階段差異，使用共享技術研發、培訓服務、同源供應商和訂單分配等中介變量驗證產業集群的知識溢出、資源共享和交易匹配三大效益機制。（3）研究內容上，不僅研究了企業數字化轉型主攻的不同環節對產業集群效應的調節作用，還考慮到企業產業鏈供應鏈韌性的差異等不同情境，拓展研究了產業集群對于產業鏈供應鏈穩定性薄弱企業破解數字化轉型難題的作用。（4）實踐意義上，以實地走訪和調研資料揭示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的動機以及轉型過程中面臨的挑戰，了解和掌握企業“不敢轉、不想轉、不會轉”背后的難題，傳達真實訴求，提供決策參考依據。

本文研究內容按順序依次分為七個部分：首先在引言中提出研究問題；第二部分進行理論分析；第三部分是調研背景與初步探討；第四部分介紹數據、指標和統計性事實；第五部分介紹實證結果，包含主要實證檢驗、異質性檢驗和穩健性檢驗；第六部分進行機制分析；最后為本文的研究結論與政策建議。

二、理論分析

數字經濟發展的重要標志是制造業數字化轉型為代表的產業數字化。數字化轉型能提升企業內部運營效能、改善供應鏈、精準對接需求提升生產率（謝富勝等，2019）。世界經濟論壇發布的《第四次工業革命對供應鏈的影響》指出，數字化轉型使制造業成本降低17.6%、營收增加22.6%、物流服務成本降低34.2%。現有不少文獻研究了企業數字化轉型的經濟效應。袁淳等（2021）發現企業數字化轉型顯著提升了中國上市企業專業化分工水平，并進一步提高了企業的全要素生產率。李雪松等（2022）指出企業數字化轉型有助于企業加快融入全球創新網絡，進而提升企業的創新績效。周冬華、萬貽健（2023）實證研究發現，企業每提高數字化程度一個標準差，能促進全要素生產率提高3.73%。張葉青等（2021）認為大數據的應用可以顯著提高公司的市場價值。谷均怡等（2023）則指出企業數字化轉型能夠推動企業進口擴大。吳非等（2021）還發現企業數字化轉型顯著提升了股票流動性。

雖然現有文獻總體認為數字化轉型有正面效應，但當前中小型企業數字化轉型卻面臨“不敢轉”“不會轉”“不想轉”的難題。產業集群是一群企業圍繞著一個產業或相關產業在一個地區的空間聚集（Porter，1990），現有文獻發現產業集群有可能提升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動力與效能。陳瑩（2020）研究了諸暨市大唐鎮襪業產業集群的數字化轉型，發現信息化基礎設施水平、所處集群數字化水平以及企業之間互聯水平都會影響產業集群內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戴翊華（2021a，2021b）通過案例研究方法探討了在特定產業集群中推進工業互聯網產業集群建設的經驗，發現建設云平臺推動產業集群設備共享以及鼓勵企業數據互聯互通是促進產業集群聯合數字化轉型的重要途徑；張佩、趙作權（2020）研究了德國工業 4.0 旗艦集群“It's OWL”，發現集群組織可主動撮合企業、大學、研究機構，特別是實現上下游企業之間的要素匹配和轉型經驗共享，可主動推進數字化轉型，提升產業集群競爭力；Bettiol et al.（2021）利用意大利企業數據，發現集聚于同一產業區內的企業相比區外企業在大數據、云計算等工業4.0技術方面投資顯著更高；G?tz and Jankowska（2017）通過對德國產業集群的案例研究指出，面對高度不確定性的工業4.0技術轉型方案，產業集群可促進數字化轉型。總體來說，產業集群能通過資源共享、知識溢出和交易匹配三大路徑，提升中小型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動力與效能。

（一）資源共享效應

企業數字化轉型涉及前沿技術創新的研發和轉化。企業參與數字化轉型的前期成本投入巨大而短期內效益不明確，中小企業建設內部網絡存在很大的技術與成本挑戰（劉淑春等，2021；OECD，2021），Guo et al.（2023）則發現數字化轉型可顯著提高全要素生產率，但可能提高運營成本降低公司績效。轉型成本投入過高導致中小型企業“不敢轉”。

產業集群來源于企業外部規模報酬遞增引致的集聚（Fujita and Krugman，1995）。包括行業基礎設施在內的外部規模經濟會強化同行企業的地理集聚，形成產業集群（Glaeser et al.， 1992）。尤其是高新技術企業的集聚，能夠實現核心技術“1+1gt;2”的規模經濟效應，進一步推動產業鏈關鍵環節實現自主可控（龐磊、陽曉偉，2023）。產業集群中企業合作的動機之一是共享稀缺資源（萬幼清、王云云，2014），共享性資源的差異也是導致產業集群競爭力差異的原因（陳升、李兆洋，2014）。產業集群通過促使行業相近、地理臨近的不同企業通過長期互惠交易形成的信任關系，分攤行業數字化轉型方案的研發成本并共享行業數字化轉型資源（例如行業云基礎設施），實質性降低企業數字化轉型成本，提升企業數字化轉型意愿，改善數字化轉型效能，從而解決“不敢轉”。

（二）知識溢出效應

企業數字化轉型涵蓋眾多流程，如工業物聯網設備的普及和產業數據的采集、基于采集數據的行業軟件的開發、企業內部數據中臺構建和基于數據的企業產銷流程打通、企業間的數據共享和企業間交易流程改進等（Subramaniam，2021）。由于生產流程、行業標準等的異質性，數字化轉型的流程往往存在較大的細分行業差異性（江小涓、靳景，2022），數字化轉型服務商需要經常對某個細分行業專門開發數字化轉型方案，缺乏合適的細分轉型方案導致中小型企業“不會轉”。

產業集群的一大功效是促進地理臨近的企業之間的知識溢出（Marshall，1920）。黎文飛等（2016）利用 2003—2009年A股制造業上市企業數據驗證了產業集群有效促進了集群內外企業的知識和信息共享。通過知識溢出的路徑，產業集群可以將任何參與數字化轉型企業的轉型經驗和教訓傳播給地理臨近、產業相近或相關聯的其他企業尤其是中小企業，降低中小企業參與數字化轉型的信息不對稱，減少轉型的創新風險（Romer，1986），從而克服“不會轉”。

（三）交易匹配效應

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關鍵流程之一，是通過全產業鏈共同數字化轉型實現產業鏈上下游企業的實時數據交換，進而全面提升產業鏈上下游企業的產供銷匹配交易效能（陳劍、劉運輝，2021）。換言之，沒有產業鏈上下游企業的共同數字化轉型，企業本身的數字化轉型效能大打折扣（祝合良、王春娟，2021），由此產生的“搭便車”效應導致單個企業“不想轉”。

產業鏈上不同層次企業的交易匹配也是產業集群形成和有效的因素（Krugman and Venables，1995）。集群理論認為，產業集群的組織方式不但有利于增進同行業不同企業和上下游產業鏈企業間交易匹配效率（Schmitz and Nadvi，1999），還能通過地理臨近導致的低交易成本促成特定企業之間的長期交易，形成產業復合體（industrial complex）形式的信任與合作 （Isard and Vietorisz，1955；McCann，1995）。Dai et al.（2021）發現新冠疫情對于產業集群度高的地區的企業沖擊相對較小，主要原因在于集群內企業交易匹配效率較高，斷供的概率更小，另外在集群內企業可以通過非正式網絡來互相提供支持和幫助。產業集群能強化產業鏈合作，提升供應鏈效率和韌性來全面放大單個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成效（劉志彪、吳福象，2018）。特別是產業集群關系通過產業鏈上下游企業的地理毗鄰和密集交易，提升產業鏈上下游企業共同數字化轉型的潛在可能，從而廣泛提升單個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意愿，并改善數字化轉型的成效，緩解“不想轉”。

三、調研背景與初步探討

（一）調研背景

產業集群是廣東產業現代化發展的主要形態。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以專業鎮為特征的產業集群逐步成為廣東經濟快速增長的重要支撐，產業集群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從2000年的四分之一提升至2019年的三分之一以上，傳統產業占大部分的產業集群和先進制造業占大部分的戰略性產業集群規模都不斷擴大。2020年5月，科技部火炬中心公布的全國109家產業集群中，廣東有14家，江蘇有12家，山東有11家，浙江有2家，廣東為全國各省市之冠。2019年，廣東十大戰略性支柱產業集群和十大戰略性新興產業集群合計營收達到了16.5萬億元，其中戰略性支柱產業集群的經濟規模為15萬億元，戰略性新興產業集群規模約為1.5萬億元。2020年5月，《廣東省人民政府關于培育發展戰略性支柱產業集群和戰略性新興產業集群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出臺，制定20個戰略性產業集群發展“路線圖”，提出“20個產業集群加快數字化轉型，全省制造業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水平明顯提升，新模式、新業態廣泛推廣，產業綜合實力顯著增強”的目標。根據廣東省工業和信息化廳數據，至2022年底廣東全省累計培育了300多個行業數字化轉型標桿示范項目，其中100多個項目入選各類國家級標桿示范，數量及示范效應均居全國前列；累計推動超2.25萬家規上工業企業數字化轉型，帶動70萬家中小企業“上線用云”，數字經濟增加值規模和數字產業化規模均居全國第一。

在近年來我國推動產業集群數字化轉型的實踐探索中，廣東產業集群發展與企業數字化轉型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廣東省是中國制造業集群最發達的省份，2021年工業和信息化部選出兩批共25個先進制造業集群決賽優勝者，其中有6個產業集群來自廣東。同時，廣東制造業數字化轉型早，一直走在全國前列，數字化重要基礎設施5G基站建成數量全國第一位。2018年3月，廣東在全國率先出臺了支持工業互聯網發展的政策措施，打造行業數字化轉型標桿、推動工業企業“上云上平臺”、開展數字化轉型試點。2021年4月23日，省政府發布了《關于加快數字化發展的意見》，要求進一步加快推進數字化賦能制造業發展。發揮數據要素價值是助力廣東制造業數字化轉型的重要舉措。廣東省制造業產業集群數字化轉型的一大特征是產業集群內的眾多企業聯合數字化轉型，涌現出一批通過商業模式變革帶動上下游中小企業聯手數字化轉型的典型，如深圳五鑫科技、佛山眾陶聯以及揭陽聚鯰中央工廠等。

2021年3月至5月，課題組受廣東省相關部門委托與支持配合，開展廣東省加快產業集群數字化轉型推進先進制造業高質量發展的專題調研。通過深入廣東21個地級市走訪，包括經濟相對發達的珠三角地區和較為落后的非珠三角地區，調研了不同行業、不同類型的企業，實地了解企業在數字化轉型中面臨的困難和問題，了解和掌握企業“不愿轉、不敢轉、不會轉”背后的難題。在實地調研的過程中，課題組設計《廣東戰略性產業集群數字化轉型和高質量發展》問卷，與中國建設銀行廣東省分行合作，面向全省21個地級市的戰略性產業集群近2000家不同行業、規模的制造業企業開展問卷調查，廣泛了解廣東產業集群數字化轉型情況。調研和問卷初步引出了本文研究的主要問題。

（二）初步探討：數字化轉型動機與困境

廣東省對于20個戰略性產業集群出臺了較為系統完善的扶持方案。《意見》要求進一步細化產業集群培育發展相關舉措，實現一群一策，精準培育。并詳細制定了20個戰略性產業集群的行動計劃，最終形成了“1+20”的政策體系。在每一年度，廣東省都安排專項資金，扶持戰略性產業集群1，同時出臺了對產業集群內中小企業的金融幫扶政策2。在廣東省工業和信息化廳網站檢索“戰略性產業集群”，顯示有143條相關新聞或政策文件，體現了相關扶持政策的密集度，這無疑有效增強了企業對廣東20個戰略性產業集群的認知度。在調研走訪中我們也發現，企業確實對20個戰略性產業集群有較強的認知度，對自身是否歸屬相關產業集群有較為準確的判斷。

走訪調研和問卷調查初步顯示了企業參與數字化轉型的主要動因和面臨的挑戰，從而為檢驗產業集群在企業數字化轉型中發揮作用的機制提供了啟示。調研發現，企業對于數字化轉型有較高認知度，但對數字化轉型的內涵有不同的理解，大多數企業認為數字化轉型就是企業信息化，然后是生產智能化、企業數據化和生產自動化。問卷也顯示，有過半企業在進行數字化轉型后經營效率明顯提高和經營成本明顯降低，并且伴隨著產品品質的提升、種類的增加和組織方式的改進。基于自身對數字化轉型的理解，企業也在調研和問卷中回答了參與數字化轉型的動機和面臨的挑戰，認為數字化基礎薄弱、轉型服務供給不足是企業數字化轉型的主要障礙。這些回答側面驗證了產業集群促進企業數字化轉型、提升數字化轉型效能的主要機制。

首先，調研驗證了同行業企業的知識溢出對于企業參與數字化轉型的促進作用。35.96%的企業表示數字化轉型成效的不確定是企業參與轉型的最大顧慮，而優秀企業的標桿示范引領（20.32%）是企業進行轉型的重要外在動因。其次，同行業企業資源共享也會促進企業參與數字化轉型。問卷也顯示數字化投入資金的不足（43.72%）、缺少行業數字化標準（28.54%）、技術實施能力欠缺（30.59%）是企業匯報較多的數字化轉型面臨困難。通過同行業企業共同轉型能有效應對這些挑戰。調研中，重要的數字化服務商，例如佛山精工智能，表示“數字化轉型方案隨細分行業不同而不同，很難有同質化方案適應所有行業”。因此，如果細分行業的同行企業能共同轉型，則能共擔行業共性轉型技術研發、行業數字化轉型標準制定等行業數字化轉型基礎設施的成本，促進所有企業實現數字化轉型。在企業回答的數字化轉型動因中，“行業發展趨勢驅使的主動轉型”也是占比最高的回答（48.29%），側面體現了同行業資源共享機制的重要性。最后，調研訪談和問卷也顯示，產業鏈上下游企業的交易匹配是增進企業數字化轉型動因和成效的重要機制。32.26%的企業期望數字化轉型能實現產業鏈上下游企業的轉型協同，29.34%的企業也表示來自下游客戶的要求是企業的重要轉型動因。為實現產業鏈上下游協同轉型，相當一部分企業（28.14%）愿意接受分享、交易企業生產前端供應鏈數據。

因此，調研和問卷中所顯示的企業個體參與數字化轉型的動因和困難，初步驗證了知識溢出、資源共享、交易匹配三大機制對于促進企業數字化轉型并提升轉型成效的重要性。這也為通過實證研究檢驗產業集群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效應提供了啟示。

四、數據、變量與樣本特征

（一）數據

本研究中與企業、集群相關的數據主要來源于《廣東戰略性產業集群數字化轉型和高質量發展》的問卷調查。此外，地級市的數據來源于《廣東省統計年鑒》。問卷的設計包括六個部分：企業的基本特征、產業鏈供應鏈穩定性、產業集群的發展狀況、集群企業數字化轉型效果、企業對數字化的理解與訴求、產業集群的創新與治理，基本解決了本研究指標提取的需要。問卷在廣東省21個地級市的制造業集群企業中隨機抽樣發放，共收回問卷1935份，剔除部分缺失值較多和不合理的無效問卷后，最終得到1925條有效觀察值，涵蓋852家已涉足數字化轉型企業和1073家尚未轉型的企業。

問卷結果部分采用李克特五分值量表進行量化，分值越高表示傾向性越大或程度越高；部分轉化為二值虛擬變量，1代表是，0代表否。

（二）變量

1.被解釋變量

本文涉及到兩個被解釋變量，一是“企業數字化轉型進程（Digitrf）”。該變量為有序變量，設定Digitrf=1，表示企業尚未涉足數字化轉型；Digitrf=2，表示嘗試應用數字化轉型；Digitrf=3，表示初步上線數字化轉型；Digitrf=4，表示逐步實施數字化轉型；Digitrf=5，表示全面開展數字化轉型。

二是“企業數字化轉型成效（EffDigitrf）”。從產品品質提升、產品種類增加、經營效率提高、經營成本降低、組織方式改進等五個方面考察數字化轉型對企業的影響，首先分別判斷上述效果是否存在，是則為1，否則為0，然后對五種效果分別賦權20%，加總后得到數字化轉型的綜合成效，取值范圍為0—1。

2.解釋變量

核心解釋變量是“企業是否歸屬于產業集群（IndsClust）”，為二值虛擬變量，根據問卷結果，如果企業位于廣東20個戰略性產業集群則為1，否則為0。

3.調節變量

數字化轉型的效果可能因為企業在轉型過程中主攻環節的不同而存在差異，因此本文在主效應中考慮加入調節變量。根據問卷，企業主攻的環節包括研發設計（Resrch）、生產制造（Manufct）、物料采購（Purchs）等，據此分別設定三個二值虛擬變量，選擇該主攻環節則為1，否則為0。

4.控制變量

本文的控制變量從企業自身特征和所在地區的經濟狀況選取，企業自身特征方面控制了企業的主營業務收入、毛利率、數字化投資占比（僅針對已經進行數字化轉型的企業），問卷將企業特征部分的選項設置了5個等級，因此本文采用李克特五分值量表進行編碼賦值。例如，企業年主營業務收入在2000萬以下賦值為1，2000萬—1億元賦值為2，1億—10億元賦值為3，10億—50億元賦值為4，50億元以上賦值為5。賦值越高，主營業務收入、毛利率、數字化投資占比越高。由于企業所在地級市的經濟基礎、創新活動和信息基礎設施建設可能也會影響數字化轉型效果，因此本文控制了企業所在地級市的人均GDP、Ramp;D活動人員數量（規上企業）、Ramp;D經費支出（規上企業）、電信業務總量和移動電話用戶數。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詳見表1。

（三）特征事實

基本特征事實描述如表2所示。總樣本數量1925個，其中開展數字化轉型的企業有852家，占總樣本的44.26%；完全未涉足數字化轉型的企業共1073家，占總樣本的55.74%；不同數字化轉型表現的樣本選取量基本持平。歸屬于廣東20個戰略性產業集群的企業有557家，集群內有61.76%的企業已經進行數字化轉型，而非集群內僅有37.13%的企業開展了數字化轉型業務，這也是啟發本研究的一個重要特征事實。從所在區域來看，問卷涉及廣東省所有地級市，考慮到經濟發展水平的差異，樣本落在珠三角地區與非珠三角地區的概率幾乎一致。從制造業性質來看，傳統制造業的數字化轉型比例不足三分之一，而現代制造業有近一半企業實施了數字化。從核心技術和零部件來源來看，以自主研發供應核心技術的企業有943家，與主要靠外部供應的企業數量十分接近，接受數字化轉型的企業在兩種模式中的占比也相差不大。國家認定的高新技術企業一共有877家，這類企業的數字化轉型率略高于其他企業。最后，從主營業務收入來看，大多數企業收入在1億元以下，主營業務收入越高，企業選擇數字化轉型的概率就越大。整體來看，樣本分布廣泛，覆蓋不同經濟水平、技術水平、發展規模、行業性質和集群歸屬等，比較有代表性。

五、實證研究設計

（一）估計策略

本文實證部分從兩方面開展，先行驗證產業集群是否有助于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進程，如果是，再進一步驗證產業集群是否有助于企業取得更佳的數字化轉型成效。為此，設定如下兩個模型：

[Digitrsfij=φ0+φ1IndsClustij+γContrlsij+μij]" " " " " " （1）

[EffDigitrsfij=φ0+φ2IndsClustij+φ3IndsClustij?Targetij+γContrlsij+μij]" " "（2）

在上式中，i代表企業，j代表企業所在地級市，核心解釋變量IndsClust表示企業是否歸屬于產業集群，模型（1）的被解釋變量Digitrf表示企業數字化轉型進程，由于該變量為有序變量，所以對該模型進行有序probit回歸。模型（2）的被解釋變量EffDigitrf表示數字化轉型成效，Contrls控制了可能影響數字化轉型成效的企業特征變量和地級市特征變量。需要說明的是，在驗證主效應后，在模型（2）中加入調節變量Target表示數字化轉型的主攻環節，包括研發設計（Resrch）、生產制造（Manufct）、物料采購（Purchs）。所有模型均控制地區固定效應，并在地區層面進行聚類回歸。

（二）基準回歸結果

在控制企業和地區的特征變量下，表3第（1）、（2）列分別報告了產業集群對于數字化轉型進程以及轉型成效的估計結果，顯著性水平均達到1%，表明產業集群能夠有效推動集群內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且轉型成效更突出。主效應得到驗證后，在第（3）、（4）列中依次加入產業集群、生產制造主攻環節以及二者的交互項進行調節效應檢驗，交互項系數顯著說明調節效應存在，即集群內企業主攻生產制造環節更加有利于提高轉型成效，但研發設計環節和物料采購環節并不顯著。制造業企業通過數字化轉型重構生產制造體系，以數字化改造促進產業鏈、供應鏈協同優化，從而取得更好的轉型成效。

（三）異質性分析

1.企業產業鏈供應鏈特征

2020年3月23日，工業和信息化部辦公廳印發《關于開展產業鏈固鏈行動 推動產業鏈協同復工復產的通知》（簡稱《通知》），強調鞏固產業鏈、推動上下游協同復工復產。2020年4月17日召開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將保產業鏈供應鏈穩定作為六保工作之一。2022年2月22日，國家發展改革委、工業和信息化部召開全系統促進工業經濟平穩增長會議，提出著力保持產業鏈供應鏈穩定。產業集群中產業鏈供應鏈的穩定協同可以倒逼企業數字化轉型，一般來說經濟發展程度越高的地區，當地的產業鏈供應鏈協同性越強。出于這一考慮，本文以所處地區經濟發展水平和企業自身產業鏈供應鏈穩定性的差異為度量，從企業產業鏈供應鏈特征出發，考察產業集群數字化轉型效應的異質性。具體根據問卷調查結果，若企業歸屬地位于廣東非珠三角地區則認為其屬于經濟落后地區，設置區域變量為1，否則為0；若企業更容易出現國際供應鏈產業鏈中斷、國外技術人員來往受限、產品出口受阻、國際訂單銳減等狀況則認為其產業鏈供應鏈穩定性較弱，設置變量為1，否則為0。然后分別與核心解釋變量 “企業是否歸屬于產業集群（IndsClust）”作交互進行異質性檢驗，以此體現不同特征條件下產業集群歸屬對企業數字化轉型成效的異質性。

結果見表4的第（1）、（2）列，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說明產業集群更能提升經濟落后地區和上下游產業鏈協同性較差的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成效。經濟落后地區資源有限，人才、科技、基礎設施投入不足，往往上下游產業鏈協同性不高，企業難以參加到產業鏈條中，而產業集群具有資源共享和知識溢出功能，能夠協調集群內要素資源，增強上下游產業鏈協同性，賦能企業數字化轉型。對于產業鏈供應鏈穩定性薄弱的企業，比較容易受到外部沖擊，而產業集群具備交易匹配效能，能夠穩定資源、增強產業鏈韌性，有效鏈接上下游企業，防止供應鏈斷裂，應對外部沖擊。因此，對于上下游產業鏈協同性較差的企業，加入產業集群更有利于數字化轉型。

2.企業規模與所有制特征

2019年12月4日，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實施《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營造更好發展環境支持民營企業改革發展的意見》，進一步激發民營企業活力和創造力。《中國制造2025》明確提出“推動建設一批高水平的中小企業集群”，“十四五”規劃制定了培育200個中小企業特色產業集群的量化工作目標。2020年3月29日，習近平總書記在浙江考察時特別指出，民營企業、中小企業在中國發展特別是產業發展中具有重要地位。與國有企業相比，中小企業和民營企業等弱勢企業對抗技術變革風險的能力較弱，轉型門檻較高，因此在面臨轉型選擇時較為謹慎。同時由于規模和資金有限，對數字化轉型的投入不足，數字化技術和人才要素缺乏，比較難獲得轉型成效。然而，產業集群恰恰可以通過知識溢出和資源共享，幫助中小企業和民營企業降低技術變革風險，減少數字化轉型投入，從而促進這些企業數字化轉型。出于這一考慮，我們從企業規模所有制的差異出發，研究設計如果企業屬于中小企業或民營企業則分別設置變量為1，否則為0。

結果見表4的第（3）、（4）列，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說明產業集群更能提升中小企業和民營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成效。因為中小企業和民營企業的抗風險能力更弱，轉型成本和風險更大，而數字化轉型比較依賴于外部資源尤其是技術創新的環境支撐，產業集群具有規模經濟和范圍經濟，可以發揮資源共享機制，有效解決中小企業、民營企業等弱勢企業在轉型過程中遇到的資金不足、基礎設施建設不完善等問題，為轉型提供穩定、可持續的數字化保障。因此，推進中小企業、民營企業集群式發展既符合國家政策引領、又符合數字化轉型發展需求，中小企業抱團數字化是一種有效的途徑。

3.企業技術特征

“十四五”規劃明確提出，要實施領航企業培育工程，培育一批具有生態主導力和核心競爭力的龍頭企業，推動中小企業提升專業化優勢，培育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和制造業單項冠軍企業。2021年7月6日，廣東省政府印發《廣東省制造業數字化轉型實施方案（2021—2025年）》和《廣東省制造業數字化轉型若干政策措施》，支持行業龍頭骨干企業建設數字化轉型標桿示范項目，支持戰略性產業集群“鏈主”企業以產業鏈在線高效協同為目標，建設產業鏈供應鏈協同標桿示范項目。以先進典型企業為示范，牽頭建立標準化數字化轉型方案，繼而向行業企業輻射推廣，是實現制造業數字化轉型的可靠路徑。先進典型示范企業往往是行業內的龍頭骨干企業、產業集群“鏈主”或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等優勢企業，這類企業具有較高的自主研發水平和強大的核心凝聚力，能夠吸附高端生產要素、深度參與產業鏈條，在產業集群中率先轉型并帶動其他企業共同轉型。

出于這一考慮，分別用是否屬于現代制造業、自主研發水平和是否屬于“專精特新”企業度量企業技術特征差異性考察集群數字化轉型效應。如果企業屬于現代制造業或專精特新企業則分別設置為1，否則為0；此外，根據企業關鍵技術或核心零部件的來源衡量企業的自主研發水平，如果由自主研發提供，則設定為1，否則為0。結果見表4第（5）、（6）列，系數均顯著為正。可見，產業集群內的先進典型示范性企業具有更佳的數字化轉型成效。因為這類企業通常是產業生態中的核心節點，具有強大的吸附效應，可以跨區域集聚產業集群內的高端生產要素，從而實現高質量數字化轉型，同時也容易獲得政府對數字化轉型的扶持。這也說明地方政府推廣先進典型企業數字化示范性是產業集群效應發揮作用的重要途徑。

（四）穩健性檢驗

本文基于以下四種不同情形進行穩健性估計，表5匯報估計結果。

1.重新構造數字化轉型進程

構造一個二值虛擬變量表示數字化轉型，如果企業逐步實施或全面展開數字化轉型則為1，表明企業已經成熟地開展數字化轉型；如果企業尚未涉足或數字化轉型不足（嘗試應用或初步上線）則為0，表明企業還未開展數字化轉型或者轉型不足，然后采用probit模型進行回歸。結果見表5第（1）列。可見，產業集群有利于企業加快開展數字化轉型，這一結果和基準回歸結果保持一致。

2.替換數字化轉型成效的指標

增品種、提品質是數字化助力企業轉型的重要抓手，因此分別選取產品種類增加、產品品質提升作為數字化轉型成效的衡量指標，代替基準模型中綜合測算的數字化轉型成效。第（1）和（2）列顯示結果依然顯著為正，說明產業集群有利于企業數字化轉型過程中的產品品質提升和產品種類增加，成效顯著，支持了前文的研究結論。

3.尋找產業集群效應的代理變量

考慮到企業即便處于產業集群內，也并不一定都能夠真正享受集群紅利，所以需要識別企業是否是在充分利用產業集群功能后才取得了數字化轉型成效，在此就需要尋找一個代理變量來衡量產業集群是否充分發揮了集群效應。組織協會作為政府和企業之間的橋梁，協調管理企業間的信息交流和合作共享，一定程度上充當和補充了集群的角色功能，因此問卷調查了企業所在組織協會的治理程度。在此，將企業所在組織協會的治理程度作為產業集群效應的代理變量，如果企業認為所在組織協會治理程度越高，則其所屬產業集群效應發揮得越好。第（4）列結果顯示顯著為正，表示組織協會治理程度越高，數字化轉型效果越好，這一結果為產業集群效應的肯定提供了有力支撐。

4.內生性檢驗

數字化轉型效果越好的企業越有可能加入產業集群，因為這些企業更需要產業集群的規模經濟，這樣很有可能產生潛在的雙向因果問題，因此考慮將轉型效果非常好的樣本去掉后再次檢驗。根據綜合測算的數字化轉型成效，現將轉型成效在0.6及以上的樣本刪掉后再回歸，結果如第（5）列所示。說明，在排除數字化轉型成效較好的企業可能更愿意加入產業集群的樣本后，產業集群能夠有效提升數字化轉型成效這一結果依然穩健。

此外，鑒于調查問卷獲得的數據很可能會存在樣本選擇偏誤問題，從而導致內生性，在此采用傾向得分匹配法對其內生性進行檢驗。具體采用核匹配的方法對樣本進行篩選，使用平均處理效應（ATT）檢驗產業集群對數字化轉型成效的影響，結果顯示核匹配后所有變量的均值接近，且標準偏差大幅降低，最需要關注的ATT值大于0，且在5%的水平上顯著，表明產業集群對數字化轉型成效有顯著提升作用1。據此，基準回歸結果通過了穩健性檢驗。

六、進一步討論：機制分析

根據前文的理論分析，知識溢出、資源共享和交易匹配是產業集群提升數字化轉型效益的重要機制。根據問卷結果，企業可以從產業集群內獲取的紅利包括共享技術研發、共享培訓服務、同源供應商和訂單分配等，本文分別用這四個指標驗證產業集群的作用機制。

首先，采用技術研發這一指標檢驗知識溢出機制，該指標操作化為企業是否能從產業集群內獲得技術研發等服務，是則為1，否則為0，結果見表6第（1）列。估計結果與理論預期一致，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產業集群有利于企業共享前沿技術的研發和轉化功能，獲得集群的知識溢出效能，通過知識溢出機制提升數字化轉型成效。

其次，利用共享培訓服務衡量產業集群是否具有資源共享功能，該指標操作化為企業是否能在產業集群內共享培訓服務，是則為1，否則為0，結果在第（2）列顯示。數字化轉型涵蓋流程復雜繁多，而產業集群可以提供培訓服務，分攤轉型方案的制定成本，體現出資源共享機制，從而獲得更佳的數字化轉型成效。

最后，采用同源供應商和訂單分配來分別衡量交易匹配機制，這兩個指標分別操作化為企業是否能在產業集群獲得同源供應商和訂單分配等服務，是則為1，否則為0。第（3）、（4）列結果顯示，產業集群具有同源供應商和訂單分配的功能，這體現在產業鏈上下游企業的實時數據交換和產供銷匹配，是集群發揮交易匹配機制的具體表現形式。通過發揮交易匹配作用，產業集群可以促進數字化轉型成效。

據此，機制檢驗的結果基本符合產業集群效應的理論解釋。

七、結論與政策啟示

本文基于對廣東省加快產業集群數字化轉型推進先進制造業高質量發展的專題調研和問卷數據，檢驗產業集群是否提升制造業企業數字化轉型成效，并得出以下結論：

1.在基準回歸模型中，將企業歸屬于廣東省20個戰略性產業集群作為核心解釋變量，以企業數字化轉型進程及其轉型成效分別作為被解釋變量，結果發現產業集群歸屬有利于企業推進數字化轉型進程并提升其轉型成效。隨后，依次加入生產制造、研發設計和物料采購環節的調節效應，發現集群內的企業主攻生產制造環節更有利于轉型效果。

2.從企業產業鏈供應鏈特征、企業規模與所有制以及企業技術特征三個層面分別檢驗產業集群效應的異質性，發現產業集群更能提升經濟落后地區企業、產業鏈供應鏈穩定性薄弱企業、中小企業、民營企業、現代制造業企業、自主研發企業和“專精特新”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成效。異質性分析結果表明，產業集群有利于促進上下游產業鏈協同數字化轉型，產業集群這種組織方式有利于破解中小企業、民營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難點堵點，為集群內的先進典型示范企業提供標準化轉型方案、引領行業內企業數字化轉型是條可行路徑。

3.在機制檢驗過程中，依次加入共享技術研發、培訓服務、同源供應商和訂單分配等中介變量，所有作用機制均得到驗證。結合理論分析，知識溢出、資源共享和交易匹配是產業集群提升效益的重要機制。產業集群通過共享前沿技術研發和轉化發揮其知識溢出效能；提供培訓服務可以分攤轉型方案的制定成本，體現資源共享機制；同源供應商和訂單分配則體現在產業鏈上下游企業的實時數據交換和產供銷匹配，是集群發揮交易匹配機制的具體表現形式。

4.為保證產業集群提升數字化轉型效能這一結論的可靠性，文章首先重新構造數字化轉型進程指標，發現產業集群能夠有效推進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其次以產品品質提升、產品種類增加作為數字化轉型效能的替換變量，發現產業集群顯著提升和增加了集群內數字化轉型企業的產品品質與產品種類。進一步以企業所在行業協會的治理程度為產業集群效應的代理變量，再次為產業集群的數字化轉型效應提供了有力支撐。最后采用剔除數字化轉型成效較好的企業樣本以及傾向得分匹配的方法，均驗證了產業集群能夠有效提升數字化轉型成效這一結果的穩健性。

本文的研究結論為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實現制造業高質量發展提供了重要啟示和有效途徑。

1.產業集群是促進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有效方式，其作用機制是知識溢出、資源共享和交易匹配。政府應主動提供數字化公共品，充分發掘產業集群提升數字化轉型效能的作用機制。包括通過引進數字化技術人才、構建行業數字化轉型技術標準以促進數字化轉型知識在產業集群內的溢出，打造工業互聯網平臺和共性技術服務平臺、完善新型基礎設施建設以增進產業集群在數字化轉型中的資源共享，加強數字產權保護和交易立法以促進產業鏈上下游企業的交易匹配實現數字化轉型協調發展。

2.產業集群有利于增強上下游產業鏈協同性，從而推動上下游產業鏈協同數字化轉型；同時，產業集群有利于提高中小企業、民營企業應對數字化轉型風險的能力，推動中小企業抱團數字化。因此，地方政府在推動制造業數字化轉型實現制造業高質量發展過程中，應針對企業“大而不強”“散而不聚”等現象，從構建全產業鏈條著手，鼓勵不同企業抱團數字化轉型，增強產業鏈條形式合作，推動產業集聚，搭建數字化協同轉型聯合體。

3.樹立數字化轉型的先進典型，發揮標桿示范引領作用，以先進典型示范企業探尋數字化轉型標準方案然后帶動行業內企業綜合集成改革。政府應聚焦延鏈補鏈強鏈，繼續加大對標桿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投資和獎勵力度，充分發揮“鏈主”企業的引領支撐作用，做強優勢產業集群。統籌協調集群內企業高效合作、合理分工，致力于打造全新的產業生態體系，為行業數字化轉型提供范本。同時，以數字化轉型先行示范省市為“全國樣板”，向數字化轉型后發省市復制推廣，高效協同推進全國數字化改革。

4.發揮政府和行業協會在促進集體行動中的作用。產業集群數字化轉型涉及到企業間、客戶、合作者及競爭對手等利益相關者的利益協同問題。提升企業所在行業協會的治理效能，能有效提升產業集群改進數字化轉型的效能。因此，政府應通過開展培訓、提供咨詢服務、規范行業協會管理法規和治理結構等方式，提升行業協會治理水平，從而增進協會和產業集群內企業的協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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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dustrial Clusters Effect and Enterpris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A Report Based on Manufacturing Clusters in Guangdong Province

Mao Yanhua" Qiu Xueqing" "Rong Jianxin

Abstract： Th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industrial clusters is an important means to realize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China's manufacturing industry. Based on the special research and questionnaire data of Guangdong Province on accelerating th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industrial clusters and promoting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advanced manufacturing， this paper tests whether the attribution of industrial clusters promotes th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enterprises and improves the effectiveness of enterpris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This paper also tests the heterogeneity of the impact of industrial clusters attribution on the effectiveness of enterpris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in terms of characteristics of enterprise industrial chain and supply chain， enterprise scale and ownership， and enterprise technology characteristics. The empirical results show that enterprises belonging to twenty strategic industrial cluster in Guangdong Province would have higher incentive for digital transformation， and would meet more productive in the process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Moreover， enterprises focusing on the manufacturing process are more conducive to the transformation effect of the industrial cluster attribution. Furthermore， the heterogeneity of industrial clusters effect is investigated from the characteristics of firm industrial chain and supply chain， firm scale and ownership， and enterprise technology characteristics. This research find that industrial clusters attribution significantly improve the effectiveness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especially for firms with weak stability of industrial chain and supply chain， small and median sized firms， private enterprises， and firms with specialized new technologies. This research also tests the main channels of industrial clusters attribution's effect on the effectiveness of firms' digital transformation. We find that industrial clusters attribution significantly improve the effectiveness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through sharing technology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training services， same-origin suppliers and order allocation， which reflects the three channels of knowledge spillover， resource sharing and transaction matching of industrial clusters， discussed intensively in literature on industrial clusters. This research has made several contributions to the current literature on industrial clusters and digital transformation. First， by using first-hand special research and questionnaire data of Guangdong Province on accelerating th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industrial clusters and promoting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advanced manufacturing， this research innovates the measurement of industrial clusters attribution and digital transformations. Second， this research delves in the special channels of industrial clusters attribution's effect on the effectiveness of firms' digital transformation， and finds that industrial clusters attribution significantly improve the effectiveness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through sharing technology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training services， same-origin suppliers and order allocation. This result not only provided insights on the channel and stage heterogeneities in firms' digital transformations， which has important policy implications， it also resonates with current theories of industrial clusters by confirming three channels of knowledge spillover， resource sharing and transaction matching of industrial clusters discussed intensively in literature on industrial clusters. Thus， this research will contribute to the theories of industrial clusters. The research conclusions of this paper can also provide important enlightenment for th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manufacturing industry， especially for overcoming the difficulties in firms' digital transformations that result in firms' \"not daring to， not wanting to， and not knowing how to\" transform. Thus， the research will provide insights on how to improve the effectiveness of firms' digital transformation， and realize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China's manufacturing industry.

Keywords： Industrial Clusters; Digital Transformation; Knowledge Spillover; Resource Sharing; Transaction Matching

（責任編輯：謝淑娟）

*毛艷華，中山大學港澳珠江三角洲研究中心，中山大學區域開放與合作研究院，E-mail：mnsmyh@mail.sysu.edu.cn；邱雪情，中山大學港澳珠江三角洲研究中心，E-mail：qiuxq9@mail2.sysu.edu.cn；榮健欣（通訊作者），南京大學數字經濟與管理學院，E-mail：rongjx@nju.edu.com，通訊地址：江蘇省蘇州市太湖大道1520號，郵編：215161。感謝王珺教授、陳茜博士和楊海深博士等參與專題調研與討論分享，作者文責自負

基金項目：本文受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新時代粵港澳大灣區協調發展機制體系研究”（18ZDA041）、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重點項目“構建服務‘一帶一路’的粵港澳區域聯動機制及發展研究”（U1601218）和廣東省政協2021年委托課題“廣東省加快產業集群數字化轉型推進先進制造業高質量發展”的資助。

1 例如2022年3月11日發布《廣東省工業和信息化廳關于下達2022年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專項資金（工業企業轉型升級—戰略性產業集群產業鏈支撐）安排計劃的通知》，設置了政策任務經費安排表和政策任務績效目標。http：//gdii.gd.gov.cn/gkmlpt/content/3/3882/post_3882382.html#954。

2 例如2022年4月11日發布的《廣東省工業和信息化廳 交通銀行廣東省分行印發培育發展戰略性產業集群 助力中小企業成長綜合金融服務方案的通知》，給出了多種戰略性產業集群中小企業金融紓困方式。http：//gdii.gd.gov.cn/zwgk/tzgg1011/content/post_3913765.html。

1 傾向得分匹配結果備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