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提要 現代化是人類的共同事業(yè),但現代化并非一個自然的社會演變過程,而是擁有復雜層次結構和因素變量的長歷史演化過程。后發(fā)國家被西方“沖擊”后的被動現代化“反應”,需遵循發(fā)展的政治經濟學邏輯,即國家建構、政黨領導和政府質量是促成自主現代化的基礎要素。從國家建構看,后發(fā)國家自主現代化的前置問題是國權問題,國家認同持續(xù)注入則是國家建構的根本;從政黨領導看,后發(fā)國家需要政黨的自主現代化共識凝結和政治動員,且后發(fā)國家政黨應以自身制度化帶動國家政治制度化;從政府質量看,漸進經濟改革的政策創(chuàng)制是政府質量高低的關鍵指標,公正、回應和廉潔則是政府質量的價值依歸。中國式現代化的國家建構、政黨領導和政府質量的目標分別指向國家人民屬性和建設人民國家、以人民為中心的現代化新形態(tài)以及效能與公信力兼具的法治政府,它們是中國式現代化高度自主性的根本保障。后發(fā)國家現代化如果僅聚焦技術層面的工業(yè)化或硬性照搬照抄西方制度模式,未基于基本國情以漸進模式促成經濟、政治和社會的相適改革演進,則必然遭遇挫折,淪為西方現代化的“附庸”。
關鍵詞 后發(fā)國家 自主現代化 國家建構 政黨領導 政府質量
沈承誠,蘇州大學中國特色城鎮(zhèn)化研究中心/新型城鎮(zhèn)化與社會治理協同創(chuàng)新中心研究員、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教授
本文為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新時代縣域政府治理效能評估及提升路徑研究”(20AZZ011)的階段性成果。
現代化是人類的共同事業(yè),也是人類歷史上“最劇烈、最深遠并且顯然是無可避免的一場社會變革”[1]。任何國家和民族都無法回避現代化。在與現代化的接觸中,傳統社會模式無一例外遭遇“破壞”,且無法回到與現代化相遇之前的狀態(tài)。后發(fā)國家現代化主要有東亞、拉美和非洲三種模式。以日韓為代表的東亞模式雖取得階段性成功,但依附于西方,國家主權和經濟自主受限。政治動蕩、經濟停滯和社會失序疊加的“拉美陷阱”(the Latin America trap)、“外圍資本主義”[1](peripheral capitalism)非洲模式導致的普遍貧困,均表明后發(fā)國家現代化進程異常曲折。吊詭的是,由于西方壟斷了現代化的話語解釋權,不斷標榜其“普適性”甚至“唯一性”,后發(fā)國家要實現現代化,似乎就必須放棄獨立自主,融入西方現代化體系。結果是后發(fā)國家認知上長期囿于“現代化永遠在路上”的迷思,現實又被置于西方現代化價值生產鏈的底端,生產關系日益寄生化,淪為國家主權和經濟自主日益喪失的“附庸”,無法摘去發(fā)展中國家的“帽子”。全球化和信息化時代的金融資本空間擴張,讓基于私有化、市場化和自由化(小政府化)的后發(fā)國家面臨更嚴重的經濟殖民。后發(fā)國家西式現代化的荊棘之路和挫折,必然促使后發(fā)國家形成對這種“普適性”的反思,進而探索自主現代化之路。自主現代化是一種強調獨立自主、自力更生、不依賴外部力量推動的現代化過程,注重基于本國國情制定符合自身利益的現代化發(fā)展戰(zhàn)略和相應政策措施。“縱觀近世以來各國的現代化,凡屬成功的經驗都是具有獨立自主性的選擇性現代化,而盲目崇外、照搬外國模式的現代化未有不累遭挫折者?!盵2]本文通過理論對話和邏輯辨識,提取后發(fā)國家自主現代化的基礎要素,即國家建構、政黨領導和政府質量,作為中國經驗的闡釋框架。
一、理論對話與邏輯辨識:找尋中國經驗的闡釋框架
從歷史角度看,廣義的現代化作為一個世界性的歷史過程,是工業(yè)主義滲透經濟、政治、文化、思想各個領域而引起的深刻變化[3]。這種變化某種程度就是馬克斯·韋伯所謂的“理性化”,包括價值觀、制度結構和生活方式等重塑理性的過程,可視其為歷史時代的一種“文明形式”。顯然,現代化不是單純器物層面的自然演進過程,而是政治、經濟、社會和文化等多層次、多階段的長歷史過程?;趯蟀l(fā)國家的現代化“沖擊-回應”理論邏輯的辨識,以及對自主現代化的發(fā)展的政治經濟學的邏輯認知,建構中國經驗的闡釋框架。
1.因“外誘”引致“依附”:“沖擊-回應”理論邏輯的辨識
人類現代化進程呈現梯級升進秩序,分為先行國(first comers)、后進國(late comers)和遲到國(later comers)三類,前者是內源型現代化,后面二者是外誘型現代化,或內源-外誘混合型的現代化[4]。顯然,內源型現代化與外誘型現代化呈現差異化的演進表征和動力機制。以外誘型為主的后發(fā)國家現代化,區(qū)別于西方國家的社會自發(fā)演進過程,是有目標、有計劃地學習、借鑒和移植“先行國”現代化經驗的過程。那么,外誘型現代化是否完全受制于外部條件,喪失了現代化的自主選擇空間,僅僅是西方“沖擊”下的一種被動反應?
費正清認為,“中國的各種制度——經濟制度、政治制度、社會制度、文化制度——曾在它的國土范圍內促成了引人注目的自給自足、平衡和穩(wěn)定的局面”[5]。作為19—20世紀技術進步及其他種種進步的策源地和發(fā)明者,西方是從自身文明內部實現了現代化,而“中國由于它早已有了與眾不同的文化傳統,就非借鑒外界來實現現代化不可”[6]。傳統中國社會的長期“穩(wěn)態(tài)”當然有囿于由文化范式與規(guī)章制度產生的“惰性”因素,但就此得出“中華文明停滯”論[7],更多體現了西方文化的傲慢和偏見。這一論斷只看到近代中國遭受挫折的外緣性因素,難以解釋中華民族突破困局、開辟新路的內生性力量。韋伯認為“只有在合理的國家中,資本主義才能發(fā)達起來。它的基礎是有專長的官吏階級和合理的法律”[1]。后發(fā)國家不能陷入“主權的黃昏”(the twilight of sovereignty)的迷思,“只能回到主權民族國家模式,并再次試圖了解如何使之強大和有效”[2]。事實上,外誘型為主的后發(fā)國家現代化需避免盲目回應“先行國”的沖擊而照搬西方模式,應依據基本國情挖掘內生性力量來實施強制和誘導結合的漸變模式。同時,無論是技術引進的工業(yè)化推進,還是現代性形塑的政治、經濟和社會改革,都要以國家為載體形成持續(xù)動力、組織推進和利益協調。否則,后發(fā)國家現代化必然呈現因“外誘”引致的“依附”特征,陷入政治動蕩、經濟脆弱和社會失序的現代化挫折之中。
2.由“依附”走向“自主”:發(fā)展的政治經濟學邏輯
20世紀70年代以來,以阿羅、奧爾森、布坎南、諾思、加爾布雷思、科斯等人為代表,西方經濟學和政治學研究日益呈現融合態(tài)勢,即既用經濟學的方法分析政治過程,又強調政治及制度對經濟發(fā)展的重要性。20世紀90年代之后,這種分析方法越來越多地引起關注,成為政治經濟學研究的新方向,被看作“發(fā)展經濟學的一場革命”[3]。政治經濟學將政治過程與經濟過程作為復合體來研究,強調從經濟角度去正確理解政治。“有關經濟體的分離性的提法,很快就遭到某些人的反對與懷疑,因為他們相信,現代政治經濟學的任務就是重新考慮這種分離性,探究經濟過程和政治過程之間的相互滲透與整合?!盵4]從實踐上看,發(fā)展的政治經濟學就是遵循政治經濟學的邏輯,把國家能力與規(guī)?;笫袌鱿嘟Y合,既發(fā)揮市場在資源配置方面的作用,又發(fā)揮國家在促進分工與專業(yè)方面的作用,進而實現市場規(guī)模擴大與國家能力提升的結合[5]。而發(fā)展的目的并不是簡單的器物層面的演進,而應該是擴展人們的實質自由,即“人們有理由珍視的那種生活的可行能力”[6]。但無論是“依附”還是“自主”的現代化進程,均須面對前所未有的沖擊,特別是“一系列制度、組織和個人行為不斷地強烈變遷,以至于在每一步轉型中增量的通路可以通過現有的政治經濟體系來支撐”[7],既要通過制度調適、領域分割、動作分解等手段分散發(fā)展中的風險,又要防止政治對經濟的反噬,提升市場自身的控制和調節(jié)能力[8]。費正清在晚年也認為,中國的現代化很可能不是自己曾經提出的“沖擊-回應”模式,而有著自身的內在性和動力源?!叭绻覀円斫庵袊?,第一件必須做的事是,避免用歐洲的尺度來作判斷?!盵9]這表明他試圖從中國歷史傳承和社會內部找尋起主要作用的部分。以上理論假設轉變著力于解釋總體的經濟政策中政治和經濟力量之間的相互作用,而對后發(fā)國家現代化命題而言,須實現闡釋范式從“國家與革命”向“國家與發(fā)展”的系統轉變。
3.后發(fā)國家自主現代化的基礎要素:中國經驗的闡釋框架
后發(fā)國家自主現代化需要國家建構、政黨領導和政府質量來實現可持續(xù)的系統制度變遷,相應形成的大規(guī)模市場可推動現代經濟結構生成和經濟持續(xù)發(fā)展。后發(fā)國家現代化面臨國家獨立、民族解放和社會整合的前置任務,難以沿襲英、美的“社會中心主義”的現代化模式。國家獨立是民族建構的前提,而民族解放與民族認同又促成國家建構和社會整合。除了國家建構,后發(fā)國家還需要政黨動員形成自主現代化變革的社會支持。李普塞特認為政黨是民主政治不可或缺的要素[1]。后發(fā)國家政黨如果制度功能弱、結構松散渙散,將無法成為推動現代化變革的政治力量。當然,后發(fā)國家自主現代化的政黨動員要置于國家民主建構和民主鞏固的共時情境中,予以妥善處置。如果不能將政治程序正義轉化為實質社會公平,民眾一開始的狂熱支持就可能轉瞬變?yōu)槁曀涣叩募ち曳磳?,從而毀壞政治秩序和社會穩(wěn)定,導致現代化進程陷入停滯。由此,在考慮國家和政黨因素的同時,要基于結果和過程的雙重導向,既關注政府良善公共政策有效創(chuàng)制和執(zhí)行效果,又關注政治過程和治理過程的公眾公平感知,通過贏得政治信任和政治認同來助力自主現代化進程?,F代國家既是現代化的邏輯結果,也是現代化的推進動力。國家建構離不開政治動員,而政黨領導是政治動員的組織保障。國家建構和政黨領導無法促成全部政治正當性的建構,政治正當性的建構還應關注現實生活的政府治理。政府質量建設要跳出政府規(guī)模大與小、政府制度供給數量多與少的傳統思維,強調建構良好公共政策和公平治理過程的能力。
可以說,后發(fā)國家被西方“沖擊”后的被動現代化“反應”,如果缺乏國家建構、政黨領導和政府質量三個基礎要素,而僅靠對西方單純的體制模仿和技術引入,并不能帶來根本意義上的現代化轉型,反而會淪為西方現代化體系的“附庸”,陷入現代化挫折之中。下文基于中國經驗,闡釋后發(fā)國家如何形成內生性現代化動能及相適規(guī)制創(chuàng)新的接續(xù),從而打破對西方現代化的“依附”,生成自主型現代化。
二、后發(fā)國家自主現代化的中國經驗之國家建構
國家建構的“國家”(state)更多是指馬克思所稱的“政治國家”?!霸谡螄艺嬲纬傻牡胤?,人不僅在思想中,在意識中,而且在現實中,在生活中,都過著雙重的生活——天國的生活和塵世的生活。前一種是政治共同體中的生活,在這個共同體中,人把自己看做社會存在物?!盵2]區(qū)別于西方現代國家建構與民族國家建構的共時性,后發(fā)現代國家建構呈現為傳統民族國家到現代民主國家的過程歷時性,交織著器物現代化、國家治理體系現代化和社會現代性孕育等看似雜糅又互嵌共生的任務結構,其旨在彌補國家現代化建設的歷史“欠賬”,建構政治、經濟和社會間融合有序的制度化關系機制,保障國家現代化轉型的平穩(wěn),實現現代社會的良好運行。
1.后發(fā)國家自主現代化的前置問題是國權問題
國權問題不是個體解放的民權問題,而是民族解放和民族生存問題,這至少需要政治上的統一來實現獨立自主。事實上,西方現代國家建構雖然伴隨著國家與社會的分離,但國家在擺脫貴族特權等級和宗教束縛的同時,也在持續(xù)強化中央集權,以改變中世紀歐洲碎片狀封建格局,庇護和推動資本主義的發(fā)展。此外,西方現代政治體制是伴隨市民社會的民權運動逐步發(fā)展起來的,經濟權力支配政治權力,市民社會依靠法律制度限制國家權力。而后發(fā)國家的政治體制是在國權運動和民族解放運動中建構的,政治權力居于主體地位。二者的區(qū)別在于西方國家是先培育市民社會,之后推動現代國家建構;而后發(fā)國家沒有出現過市民社會,需要依賴國家力量來整合社會,進而推動自主現代化進程,由國家促成的社會成長又將助力現代國家建構。
19世紀廣泛流行于歐洲的民族主義,追求政治單元與民族單元的一致,希望建立一族一國的民族國家,其作為一場意識形態(tài)運動,給當時的歐洲政治帶來了巨大影響,并于清末傳入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國,被具有救亡圖存迫切需求的中國知識分子迅速接受,發(fā)生了“在地化”的話語轉換,相應形成滿、漢異源異種的排滿主張。由此,資產階級革命派與立憲派產生了分歧,前者主張建立漢人的民族國家,后者主張建立多民族國家。而事實上,立憲派所倡導的多民族國家也暗存同化邏輯,即以漢族為中心,同化滿、蒙、回、藏四族。為避免國家分崩離析,中華民國的“五族共和”方案給予五大民族平等的政治權利,這固然有利于漢族政治精英團結四族共建一個新國家,但“重多元、輕一體”也讓塑造共同認同存在困境[1]。事實上,基于種族與文化均質的民族國家建構必然會撕裂國民團結,制造社會沖突,從而遭到現實否決和歷史拋棄。早期西方國家往往通過改變文化群體多樣化的人口結構,建構一個所謂的國族,從而完成民族國家構建的政治理想[2]。二戰(zhàn)后的西方國家拋棄傳統民族國家幻想,以去民族化的國族建構來實現國族認同,旨在包容民族、種族和文化多樣性。后冷戰(zhàn)時代開始時,經濟學家強烈鼓吹自由化和小國家,而十年后他們的結論卻是,影響發(fā)展的最重要變量根本不是經濟,而是經濟、政治與制度的交互,上述理論的問題在于只專注于國家范圍,而忽視了國家構建[3]。20世紀70年代以來,東亞和拉美的發(fā)展差異結果源于“前者比后者有更強有力的國家機構,而不是由于采取市場友好型政策”[4]。由此,后發(fā)國家自主現代化所需要的國家不是新自由主義的“消極國家”[5],而是受中央支配并有領土界限,擁有“體現向心性的一套有差別的制度和班底,即政治關系向外輻射覆蓋著一個有領土界限的區(qū)域……享有制定有約束力的永久法規(guī)的壟斷權,并得到有形暴力的支持”[6],在此基礎上行使其統治權力的“有為國家”。而且,“作為一種對特定領土和人民主張其控制權的組織,國家可能會確立并追求一些并非僅僅是反映社會集團、階級或社團之需求或利益的目標”[7],即國家擁有相對獨立于社會各階級及利益集團的利益和議程,并擁有獨立行動的能力,呈現國家明顯的自主性特征。
2.國家認同持續(xù)注入是國家建構的根本
區(qū)別于歐洲經典民族國家,社會主義國家塑造共同認同的方式并不是靠建構人口均質化的國族,而是強調國家的人民性,主張各族人民自愿聯合為一個人民共同體,從而在國家層面構建一個超越民族的共同體[8]。近代以來,在現代化的歷史大趨勢下,如何在一個傳統的多民族國度中建構現代國家始終是中國面臨的重大戰(zhàn)略問題,而建構現代國家的核心議題則是如何形成超越族際差異的共同國家認同。新中國成立前后,中國共產黨基于“人民”概念來解決多民族國家建構共同認同的問題,形成人民共同體的基本話語和民族區(qū)域自治的制度安排。但由于當時對現代國家內涵的認知不足,加之受限于特殊的社會歷史條件,我們過分重視國家的階級統治職能,而相對忽視了國家的公共管理職能,缺乏自覺的國家建構意識,以至于各種形式的民族分裂主義侵蝕國家認同的活動頻繁出現[1]。改革開放以來,國家自上而下的內部縱向放權和由內而外的向市場、社會放權,本質上體現為全能主義國家向現代國家的演進。區(qū)別于西方歷時性現代國家建構,中國的現代國家建構呈現復雜的破、立交織情狀,即全能主義國家在退卻的同時,提升了轉型期的國家治理能力,并促成現代國家的建構。這種建構聚焦兩個向度:一是重新構建專門履行國家職能的,以權力分殊與有限政府為原則的國家機構;二是體系化構建市場機制的資源配置主體地位和社會個體擺脫體制依賴的逐利及自治空間。進入新時代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在深刻總結我國民族關系歷史和國家發(fā)展歷史的基礎上,洞察我國國家建構的重大現實問題,提出了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戰(zhàn)略思想。中國以對口支援、精準扶貧和鄉(xiāng)村振興為代表的共同富裕戰(zhàn)略的持續(xù)成功推進,增強了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強化了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家認同。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指出:“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為主線,堅定不移走中國特色解決民族問題的正確道路,堅持和完善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加強和改進黨的民族工作,全面推進民族團結進步事業(yè)。”[2]可以說,中國式現代化的國家建構聚焦國家人民屬性來建設人民國家,這本身就是中國現代化自主性的根本體現。
后發(fā)國家應通過國家建構來整合社會,賦予社會個體政治權利和社會權利,實現對社會不公的有效矯治,形成政治信任上的民族認同和國家認同。事實上,國家認同蘊含在國家建構之中,既是國家建構的出發(fā)點,也是國家建構的歸宿。國家建構的水準決定國家認同狀況,反過來,國家認同狀況反映著國家建構的水準[3]。這就要求國家建構既要積極改善國家認同,又要時刻從國家認同的角度來審視國家建構過程中面臨的問題與挑戰(zhàn),進而將健全國家制度、優(yōu)化國家結構體系與深化國家認同有機結合。對許多后發(fā)國家而言,從國家認同檢視國家建構,對于準確把握國家建構戰(zhàn)略議程有重要的現實意義。當然,在經濟落后條件下推進自主現代化,國家將扮演特別重要的角色,但國家依然不能過度滲透社會,否則社會內在矛盾就會深嵌于國家機器之中,“從而潛在地削弱了國家作為集體行動者的凝聚力以及國家的自主性”[4],進而難以憑借國家自主性塑造現代化的自主性。
三、后發(fā)國家自主現代化的中國經驗之政黨領導
后發(fā)國家自主現代化呼喚國家建構,國家建構與政治發(fā)展密不可分,“政治發(fā)展可以理解為創(chuàng)造一套日益復雜且范圍廣泛的國家機構以便促成集體行動或平息社會沖突”[5],但國家是政治發(fā)展的前提,國家建構與政治發(fā)展僅部分重疊。弗朗西斯·福山用政治發(fā)展替代民主發(fā)展概念,原因可能在于他修正了民主終結論的片面思維,發(fā)現了后發(fā)國家現代化挫折、民主政治衰落和國家能力強弱間的復雜關系。拉美國家民主政治衰落可直接歸因于民主政治運行所需競爭和達成同意方面的規(guī)則喪失功能,需要有“妥善的機制來動員選民和管理大眾的政治參與。在運作良好的民主國家,政黨發(fā)揮許多關鍵功能被公認是不可或缺的”[6]。
1.后發(fā)國家需要政黨的自主現代化共識凝結和政治動員
后發(fā)國家自主現代化的經濟社會變化也會對政治體制產生負荷,而這些負荷和政治系統交互作用是政黨而非政府主導了階層間的溝通聯系。政黨“并不是現代政府的附屬物;它們處于現代政府的中心,并扮演著決定性和創(chuàng)造性的角色”[1]。拉美國家民主衰落過程表明西方選舉政治無法有效回應底層需要,激烈的政黨競爭會放大階層分歧,失控的社會沖突會演變?yōu)樯鐣觼y與政治動蕩。政治的本質是妥協,沒有政治妥協就無法形成最低限度的政治共識和政治秩序,而后發(fā)國家異質社會的利益分化和價值沖突,使得接受政治妥協的政黨領袖“很少有人能夠躲過‘出賣他們的委托人的利益之指責”[2]。事實上,民主與發(fā)展間的關系復雜曖昧:既不能把威權視為經濟改革的通用方法,也不能將民主化看作發(fā)展戰(zhàn)略[3]。以新加坡為例,人民行動黨超越種族、階級和文化等界限,在國家獨立、民族建構和現代化發(fā)展等方面取得系列成功,贏得人民政治信任和政治認同,從而可以長期一黨執(zhí)政,這顯然并不符合西方民主的評價標準。而哥倫比亞民主體制衰落恰恰源于意識形態(tài)區(qū)隔下黨派的分裂與沖突,即每個政黨都基于意識形態(tài)進行自我定義,政治妥協難以達成,政治動蕩不安,國家發(fā)展停滯。這當然不能認為威權體制與經濟發(fā)展存在簡單線性因果關聯,需要關注威權領導者的個人素質和為其諫言的技術專家,畢竟威權體制領導者不都是李光耀,還可能是約瑟夫·蒙博托或費迪南德·馬科斯之流[4]。
后發(fā)國家自主現代化可能更需要一種“使命型”政黨。這種政黨“由崇高的使命引領與強烈的責任擔當所塑造”[5],是“一個吸引人們歸依并信奉其理念為主要目的,而非以擴大選民支持而贏得公職選舉為主要目標的政黨”[6],可以使后發(fā)國家擺脫“脆弱的行政機器”[7]的角色,凝結自主現代化共識,并促成所需的政治動員。中國共產黨是以實現好、維護好、發(fā)展好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作為出發(fā)點和落腳點的使命型政黨。鄧小平同志在黨的十二大開幕詞中指出:“我們的現代化建設,必須從中國的實際出發(fā)。無論是革命還是建設,都要注意學習和借鑒外國經驗。但是,照抄照搬別國經驗、別國模式,從來不能得到成功。這方面我們有過不少教訓?!盵8]習近平總書記在世界經濟論壇2017年年會上的演講,強調了自力更生的重要性:“中國人民深知,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中國是一個有著13億多人口的大國,想發(fā)展就要靠自己苦干實干。”[9]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他更強調“堅持把國家和民族發(fā)展放在自己力量的基點上,堅持把中國發(fā)展進步的命運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10]。可見,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中國式現代化之所以能開創(chuàng)人類文明新形態(tài),最主要是因為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fā)展思想,履行了使命型政黨的使命,逐步凝結了自主現代化的共識。
2.后發(fā)國家政黨應以自身制度化帶動國家政治制度化
“經濟發(fā)展使民主成為可能,政治領導則使民主成為現實?!盵11]后發(fā)國家現代化在經濟增長下貧富分化加大必然帶來底層民眾政治參與和政治改革的訴求,政治參與制度渠道的狹窄和政治改革路徑的模糊讓現實政治生活供需嚴重失衡,社會怨憤累積,導致階層對立和政治動蕩。國家“穩(wěn)定取決于其政黨的力量,而政黨強大與否又要視其制度化群眾支持的情況,其力量正好反映了這種支持的規(guī)模及制度化的程度”[1]。
后發(fā)國家政黨應以自身制度化帶動國家政治制度化來回應公眾政治參與訴求,在政治制度化與公眾政治參與間“求得最佳值,適時適度地調頻使這二者之間的相互共振,奏出政治上的諧調”[2]。政黨制度化的水平是檢驗政黨生命力的重要指標。亨廷頓指出:“一個組織越團結,越具有內聚力,其制度化程度也越高;相反,組織越不團結,其制度化程度也就越低。”[3]高度制度化的政黨具有更強的組織穩(wěn)定性和政治合法性,與民眾聯系更為緊密,黨員對黨的意識形態(tài)的認同度也更高。弱制度化的政黨更容易出現領袖爭端、內部沖突、黨內分裂,也更容易被外部環(huán)境沖擊。由此,一方面,必須通過自上而下的動員方式解決黨內腐敗、干部作風、思想意識形態(tài)等問題,增強全面從嚴治黨的自主性。另一方面,必須強化制度化治黨,建立和完善制度治黨的框架體系、原則要求和行動方案[4]。通過政黨自身制度化克服人治化運行的各種弊端,把制度建設貫穿黨的思想建設、組織建設、作風建設和反腐倡廉建設,形成內容協調、程序嚴密、配套完備、有效管用的制度體系[5]。由制度化政黨主導的國家政治制度化,能夠提升組織機構和規(guī)章程序的互適度,形成制度對國家政治經濟情境演化的辨識和回應,提高制度效能,而生成的制度化利益將進一步凝結制度化共識,形成再制度化動力。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本質屬性是全過程人民民主,而西方政治是選舉政治,政黨是選舉型政黨,以謀取選票進而掌握權力為主旨,政黨使命匹配選舉周期和民意波動,呈現工具理性的黨派利益邏輯,這導致其“作為國家與社會聯系橋梁的功能正在衰落,作為政府運作的重要制度性主體正在飽受詬病,作為社會中的政治團體組織正在渙散”[6]。而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中國式現代化構建了黨、國家與社會三者的融合關系,實現了黨執(zhí)政能力、國家治理能力和社會自治能力的融合,形成國家與社會共同體建構,避免國家能力弱化和社會自治異化。
四、后發(fā)國家自主現代化的中國經驗之政府質量
后發(fā)國家的選舉民主無法獲得全部政治正當性。政治信任的傳統制度主義解釋強調執(zhí)政績效的重要性,認為公眾是結果導向的,即基于對自我利益的理性計算來提供政治信任[7]。在亨廷頓看來,后發(fā)國家要根除國內政治的動蕩,扭轉衰朽之勢,就必須建立強大的政府,而強大政府定是有能力制衡政治參與和政治制度化的政府[8]。后發(fā)國家的政府質量建構應實現“結果導向”和“過程導向”的融合,既要以漸進經濟改革的合理政策創(chuàng)制來促進經濟發(fā)展,夯實社會福利水平穩(wěn)定提升的基礎,又要以現代化治理體制和治理能力培育,促成良善公共政策創(chuàng)設,形成公平和公正的社會認知,持續(xù)生成政治信任。
1.漸進經濟改革的政策創(chuàng)制是政府質量高低的關鍵指標
國家經濟政策是現代資本主義的起源要素之一,“為國家制定一個名副其實的經濟政策,也就是有連貫性的先后一致的經濟政策,完全是起源于現代的一種建制”[1]。后發(fā)國家傳統經濟向現代經濟的演變,顯然需要經濟改革和經濟政策的推進,但這可能要以短期福利損失來換取未來改革收益,從而抑制經濟改革的意愿。問題在于經濟不改革,經濟政策乏力,經濟發(fā)展就停滯,甚至連現存社會福利水平都無法維持。經濟改革和經濟政策會實質改變原有利益格局,這需要政府出臺統籌措施保證改革成本能夠相對均衡地被社會各階層分攤,并實施有效措施安撫因經濟改革而利益受損嚴重的人群。后發(fā)國家政府既要秉持相對“保守”而非激進的改革風格,“在激勵經濟發(fā)展的同時也能做到控制經濟發(fā)展。這種政府能確保底層階級不會給自身造成太大的麻煩,后者不管在任何形式的現代化進程中都需要付出代價”[2],又要控制“保護性勒索”的規(guī)模和程度,因為“政府壓制性的、汲取性的活動很可能是其所轄公民日常生活的最大威脅”[3],以期在政治穩(wěn)定的前提下漸進實現現代化。
經濟改革就像“投入一潭不透明的水:人們不知道哪是底,不知道他們得屏息多久”[4],而且,即使是合理的經濟政策,“如果沒有早已建構好的、有著合適的行動能力并隨時可供驅遣的官僚機器,他們也無法實施這一政策”[5]。因此,漸進經濟改革的政策創(chuàng)制是后發(fā)國家政府質量高低的關鍵指標。面對舊體制下的既得利益阻力,后發(fā)國家政府應巧妙掩飾體制的整體性變革意圖,在舊體制“邊緣”培育壯大新體制元素,形成“邊緣”向“中心”不斷演進的增量體制變革,相應而生的體制變革收益,會培育新體制的既得利益,形成對變革的支持,消解變革的阻力。中國改革開放初期,經濟體制的市場化變革向度也是逐步形成的,路徑選擇與制度變遷同步進行,呈現“漸進的、演化性的試錯過程”[6],并相應形成以“過渡性制度”[7]為載體的新體制要素對舊體制要素的逐步替代。另外,對比俄羅斯的“休克”療法式經濟改革,“中國的漸進改革戰(zhàn)略實質上是內生規(guī)則相機抉擇制度變遷;俄羅斯的激進改革,是典型的外生規(guī)則強制性制度變遷”[8]。由此,后發(fā)國家漸進經濟改革的政策創(chuàng)制要回應體制變革需求,生成并累積適應本土情境的內生性體制元素,并促成這些元素對接續(xù)體制變革的靈敏反應和自適調整。
2.公正、回應和廉潔是政府質量的價值依歸
后發(fā)國家政治正當性的維系不局限于民主程序層面,還須關注公共訴求能否進入政策之窗,能否被有效辨別與提取,進而轉換成為公共政策并得到有效執(zhí)行。政府質量要求實現政治過程中公共權力合法公正的行使狀態(tài),核心價值在于公正性、回應性、廉潔性和代表性[9]。政府質量建設要跳出政府規(guī)模大小和政府制度供給數量多少的傳統思維,既強調有效制定、實施良好公共政策并取得實效的能力,又強調政府治理過程對所有人不論關系和偏好的“不偏不倚”,進而實現社會公平的公共感知。同時,政府質量建設要超越唯績效論等傳統治理模式對執(zhí)政績效的片面強調,全面提升治理制度的質量并保障其制度化運行,從而為政治信任的生成提供重要且穩(wěn)健的動力源泉[1]。
在轉型國家的現代化進程中,區(qū)分起點公正和程序公正顯得尤為必要,而中國的改革歷程為這一觀點提供了驗證[2]。改革開放初期,以“教育改革”的公平權利賦予和“生產改革”的自主權利賦予為先導的公正性治理,既促成了經濟發(fā)展,又有效化解了社會不滿。起點公正當然只是公正的初始階段,無法回應公眾訴求主題的時代變化,特別是新時代美好生活主題聚焦發(fā)展的“不平衡”和“不充分”問題,這更加凸顯結果公正和程序公正的重要性。以第三次分配、社會保障深化改革和鄉(xiāng)村振興戰(zhàn)略為著力點的國家治理,正逐步形成對結果公正的持續(xù)回應。而程序公正要求政府和法律對每個公民、企業(yè)和組織都一致執(zhí)行正確規(guī)范,從而有力規(guī)訓權力“設租”“尋租”行為,壓縮權力被“俘獲”空間。如缺乏對程序公正的改革,未能促成政府的責任履行和廉潔自律,必然導致分配正義的喪失。廉潔的政府無論是在分配正義的價值引領上還是在具體的分配正義活動中都能起到良好的推進作用[3]。
中國式現代化離不開政府作用的更好發(fā)揮,這需要做好公正、回應和廉潔向度的政府質量建設,建構效能與公信力兼具的法治政府。一方面,政府形態(tài)要實現從管理型向服務型的根本轉型,推進簡政放權、放管結合和優(yōu)化服務的“放管服”改革,創(chuàng)設“有所為有所不為”的有限、有為和有效的法治政府。另一方面,要用權力清單、責任清單和負面清單全面確定政府公共權力的清晰邊界、功能結構和運行模式,這既能讓市場承擔資源配置的基礎功能,社會承擔自治的主體功能,又能讓政府擺脫全能主義桎梏,形成邊界清晰、分工合理和權責一致的法治政府職能體系,以有限政府推動政府的有為和有效。
五、結語
后發(fā)國家現代化演繹外源式邏輯,呈現總體的邊緣性和依附性,相應形成了政治動蕩、經濟脆弱和社會失序的現代化挫折情狀。后發(fā)國家現代化要擺脫“附庸”,走向“自主”,需要國家、政黨和政府在社會動員、利益協調、過程控制和秩序維護等方面的合力。中國式現代化是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中國具體國情結合的產物,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新發(fā)展,中國共產黨領導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最本質特征、最大優(yōu)勢,有利于國家建構、黨的領導和政府質量在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的統一。進入新時代,中國式現代化亟待解決的是改革開放以來的一系列長期積累及新出現的突出矛盾和問題,特別是經濟結構性體制性矛盾和深層次體制機制問題,這需要國家、政黨和政府合力打破思想觀念和利益固化藩籬,推進發(fā)展模式的轉變,促成平衡、協調和可持續(xù)的發(fā)展。中國式現代化將有力打破西方現代化話語壟斷的格局,破除“歷史終結論”,創(chuàng)造人類文明新形態(tài),為后發(fā)國家自主現代化提供中國智慧和中國樣本。
〔責任編輯:史拴拴〕
[1]吉爾伯特·羅茲曼:《中國的現代化》,國家社會科學基金“比較現代化”課題組譯,江蘇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3頁。
[1]西方資本主義中心的動力盡管對外圍后發(fā)國家發(fā)展有重大影響,但由于資本主義的向心性,這種動力的影響是有限度的。實際上,這種動力只有在涉及西方中心的統治集團利益的情況下才會推動外圍后發(fā)國家的發(fā)展。而在自發(fā)發(fā)展過程中,外圍后發(fā)國家逐漸在資本主義的歷史演變中處于工業(yè)化進程之外。參見勞爾·普雷維什:《外圍資本主義:危機與改造》,蘇振興、袁興昌譯,商務印書館2015年版,第37頁。
[2][3][4]羅榮渠:《現代化新論:世界與中國的現代化進程》,商務印書館2004年版,第361頁,第17頁,第154—155頁。
[5][6]費正清:《美國與中國》,張理京譯,世界知識出版社1999年版,第75頁,第134頁。
[7]S. Y. Teng, J. K. Fairbank, Chinas Response to the West, Cambridge, MA: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54, p.1.
[1]馬克斯·韋伯:《經濟通史》,姚曾廙譯,商務印書館2021年版,第298頁。
[2]弗朗西斯·福山:《國家構建:21世紀的國家治理與世界秩序》,郭華譯,上海三聯書店2020年版,第128—129頁。
[3]詹姆斯·A.道、史迪夫·H.漢科、阿蘭·A.瓦爾特斯:《發(fā)展經濟學的革命》,黃祖輝、蔣文華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2—3頁。
[4]詹姆斯·A.卡波拉索、戴維·P.萊文:《政治經濟學理論》,劉驥等譯,江蘇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37頁。
[5]任保平:《發(fā)展的政治經濟學:邏輯、范式與理論框架》,《經濟學家》2020年第7期。
[6]阿馬蒂亞·森:《以自由看待發(fā)展》,任賾、于真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3頁。
[7]道格拉斯·C.諾思、約翰·約瑟夫·瓦利斯、巴里·R.溫格斯特:《暴力與社會秩序:詮釋有文字記載的人類歷史的一個概念性框架》,杭行、王亮譯,格致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205頁。
[8]陳明:《中國鄉(xiāng)村現代化的政治經濟學引論》,《學術月刊》2021年第9期。
[9]費正清:《中國新史》,薛絢譯,正中書局2000年版,第47頁。
[1]S. M. Lipset, "The Indispensability of Political Parties", Journal of Democracy, 2000, 11(1), pp.48-55.
[2]《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30頁。
[1][8]勵軒:《超越民族國家:中國近現代以來的國家建設》,《思想戰(zhàn)線》2022年第4期。
[2]張會龍、朱碧波:《中華國家范式:民族國家理論的省思與突破》,《政治學研究》2021年第2期。
[3]弗朗西斯·福山:《國家構建:21世紀的國家治理與世界秩序》,郭華譯,上海三聯書店2020年版,第33頁。
[4]F. Fukuyama, America at the Crossroads: Democracy, Power, and the Neoconservative Legacy, New Haven and London: Yale University Press, 2006, p.123.
[5]這里的“消極國家”,意指遵循臆想的契約邏輯,尋求極小規(guī)模的“守夜人”國家形態(tài),從而“實際上變成了金融資本的仆從,變成了從屬于金融資本的債務國家”。參見宋朝龍:《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對后發(fā)國家現代化制度癥結的破解》,《科學社會主義》2020年第6期。
[6]邁克爾·曼:《社會權力的來源》第1卷,劉北成、李少軍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51頁。
[7]彼得·埃文斯、迪特里希·魯施邁耶、西達·斯考克波:《找回國家》,方力維、莫宜端、黃琪軒等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9年版,第10頁。
[1]王宗禮:《國家建構視域下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研究》,《西北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5期。
[2]習近平:《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團結奮斗——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人民出版社2022年版,第39—40頁。
[3]林尚立:《現代國家認同建構的政治邏輯》,《中國黨政干部論壇》2014年第5期。
[4]彼得·埃文斯、迪特里?!斒┻~耶、西達·斯考克波:《找回國家》,方力維、莫宜端、黃琪軒等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9年版,第92頁。
[5]弗朗西斯·福山:《國家構建:21世紀的國家治理與世界秩序》,郭華譯,上海三聯書店2020年版,導言第?頁。
[6]弗朗西斯·福山:《政治秩序與政治衰敗:從工業(yè)革命到民主全球化》,毛俊杰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126頁。
[1]E. E.謝茨施耐德:《政黨政府》,姚尚建、沈潔瑩譯,天津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44頁。
[2][11]塞繆爾·P.亨廷頓:《第三波:20世紀后期的民主化浪潮》,歐陽景根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161頁,第297頁。
[3][4]弗朗西斯·福山:《國家構建:21世紀的國家治理與世界秩序》,郭華譯,上海三聯書店2020年版,第40頁,第39頁。
[5]唐亞林:《使命型政黨:從概念到理論范式的生成過程》,《開放時代》2023年第1期。
[6]楊光斌:《政治學導論》,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9年版,第147頁。
[7]鄢一龍、白鋼、章永樂等:《大道之行:中國共產黨與中國社會主義》,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2頁。
[8]《鄧小平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3頁。
[9]習近平:《共擔時代責任,共促全球發(fā)展》,《求是》2020年第24期。
[10]習近平:《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團結奮斗——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人民出版社2022年版,第27頁。
[1][2][3][8]塞繆爾·P.亨廷頓:《變化社會中的政治秩序》,王冠華、劉為等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341頁,譯者序第Ⅳ頁,第17頁,譯者序第Ⅳ頁。
[4]陳朋:《全面從嚴治黨體系的演進脈絡與效能釋放》,《江蘇社會科學》2023年第5期。
[5]陳家喜:《構建自主性與制度化的平衡:執(zhí)政黨治理改革的新議程》,《社會科學研究》2016年第1期。
[6]劉建軍:《政黨治理的中國方案——貫徹落實十八屆六中全會精神的三重路徑》,《南京社會科學》2017年第1期。
[7]A. Miller, O. Listhaug, "Political Performance and Institutional Trust", in P. Norris, ed., Critical Citizens: Global Support for Democratic Governance,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9, pp.204-216.
[1]馬克斯·韋伯:《經濟通史》,姚曾廙譯,商務印書館2021年版,第302頁。
[2]巴林頓·摩爾:《專制與民主的社會起源:現代世界形成過程中的地主和農民》,王茁、顧潔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2年版,第455頁。
[3][5]彼得·埃文斯、迪特里希·魯施邁耶、西達·斯考克波:《找回國家》,方力維、莫宜端、黃琪軒等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9年版,第231頁,第82頁。
[4]亞當·普沃斯基:《民主與市場——東歐與拉丁美洲的政治經濟改革》,包雅鈞、劉忠瑞、胡元梓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134頁。
[6]張湛彬:《中國漸進式改革的路徑選擇和制度變遷評析》,《中共黨史研究》2002年第4期。
[7]張顥瀚、張明之、王維:《從經營國有企業(yè)到管理國有資產》,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5年版,第14頁。
[8]劉文革:《經濟轉軌與制度變遷方式比較研究——以中俄改革戰(zhàn)略演變?yōu)楸尘暗姆治觥?,《政治經濟學評論》2008年第2期。
[9]M. Agnafors, "Quality of Government: Toward a More Complex Definition",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 2013, 107(3), pp.433-445.
[1]孟天廣、李鋒:《政府質量與政治信任:績效合法性與制度合法性的假說》,《江蘇行政學院學報》2017年第6期。
[2]黃晨:《公正吸納壓力:當代中國的一項核心治理思想》,《教學與研究》2019年第4期。
[3]唐曉英:《新常態(tài)下的分配正義及其實現——基于政府責任視角的考察》,《學術交流》2017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