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手” 不斷志 威震響古箐

于鳳琴

響古箐，位于云南省維西縣塔城鎮北面的一個山溝，里面住著幾十戶傈僳族村民。箐（qìng），云南話是指樹林茂密草木蔥蘢的峽谷。響古箐這個地方很特殊，不僅草木蔥蘢、濃蔭蔽日，這里的地勢也很特別。村民們居住的山腳下，海拔不到2000 米； 山上，滇金絲猴居住的地方，可上升到海拔4000 多米。峽谷中，有幾條長長的溝槽，是滇金絲猴躲避兇險的隱身場所。山的陰坡與陽坡，各自生長著不同樹種的闊葉林和少量針葉林； 樹下，厚厚的腐殖土孕育出許多奇花異草，又是中草藥的故鄉。以葉性食物為主食的滇金絲猴選擇生活在這里， 實在是再聰明不過了。這里，不僅有著它們豐富的食物，安全的棲息場所， 如果是受了傷或是得了病，還有大量的草藥，供其療傷治疾。

據當地的傈僳族村民介紹，這里首先是滇金絲猴的家園，傈僳族人到這里生活，只是近百年的事。滇金絲猴在這里生活了多少年代，無從考證， 先于傈僳族人到達是肯定的。也許是傈僳族人的先輩們，受到滇金絲猴選擇居住地的影響，才到這里居住的。

因為響古箐歷史上就有滇金絲猴種群，在建立滇金絲猴“展示區”之初， 保護站憑借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和豐富的生物多樣性，將“展示區”定位在響古箐。

在響古箐的這個滇金絲猴“展示群”中，有一只殘疾猴兒，叫“斷手”。說起“斷手”，倒是有一連串的故事。

據最早在野外跟蹤的護林員介紹， “斷手”小時候，本是一個活潑健康的猴子，后來，遭盜獵者暗算，被鋼絲套勒斷了一只手，護猴員根據它的特點，便給它起了“斷手”這樣一個名字。

2013 年，“斷手”從外群來到了響古箐，在響古箐滇金絲猴種群的全雄家庭中成了一名快樂的單身漢。

其實，在猴群中做單身漢，快樂和痛苦是并存的，這和人做單身漢是一樣的。所不同的是，與人相比，滇金絲猴的單身漢，還有一項基因密碼所賦予的集體責任，那就是保護整個群體的安全，為猴群抵御天敵、尋找食物。抵御天敵時，全雄家庭成員要首當其沖；享用食物時，它們要禮讓其他家庭，按照滇金絲猴家庭規矩， 讓主雄先吃，再讓小猴和母猴吃，最后剩下的食物才是單身漢們自己的。

“斷手”來到響古箐的全雄家庭， 很愉快地承擔起這份責任。平時走路、采食、喝水、休憩、睡覺，在與所有的同類相處之中，它都是“平和待人”， 禮貌謙讓，更由于自己缺少了一只手， 愈加不顯山不露水。這樣，不僅猴群中的主雄沒有重視它，連護林員們當時也沒有對它特別關注。

一鳴驚人的“斷手”

2013 年8 月，正逢響古箐一年當中植物最茂盛的季節，這也是滇金絲猴食物最豐富的時候。一般在這個時候，公猴要抓緊時間補充體力，休養生息，為來年生育健康寶寶儲備能量。母猴則肩負著雙重責任，它們既要照顧好自己懷中的嬰猴，教會它們選擇食物，如何躲避兇險，又要照顧好家長——“主雄”。還沒有生育的母猴， 要幫助家庭成員中的其他母猴照顧嬰猴，還要為下一年的生育積蓄體能， 同時，也要承擔照顧“主雄”的責任。這個時間，猴群表面上看似悠閑，其實， 各自心里都有一個統籌和計劃。

就在大家都各行其是的時候，猴群中發生了一場慘烈的奪妻大戰—— 幾只從外群來的猴子，與響古箐猴群的主雄們爭奪配偶，幾天里廝殺得天昏地暗。護林員們束手無策，他們只能在旁邊觀戰。可當護林員看到本地猴群中長得最好看、也是最有地位的家長——“偏冠”被奪去了3 個母猴時， 一個個驚得目瞪口呆。

那天早晨，護林員發現孤寂落魄的“偏冠”，灰溜溜地來到了全雄家庭中。這位昔日呼風喚雨般的傳奇雄猴，地位一落千丈，往日的霸氣與風采瞬間蕩然無存。

也許是無法忍受這種屈辱，也許是前后境遇上的落差太大，“偏冠” 在全雄家庭中痛苦地煎熬了幾天后， 便憤然離去。

是誰打敗了“偏冠”這樣的主雄？ 取代“偏冠”家長地位的是哪一位豪俠？護林員們急不可待地想知道結果。他們想辦法接近猴群，想看個究竟。

當他們看到統領“偏冠”3 個老婆的，正是大家沒有將其放在眼里的“斷手”時，個個驚詫不已。

掐死“花唇”再稱帝

與護林員同樣驚詫的還有猴群中的其他雄猴。它們做夢也沒有想到， 缺少了一只手掌的“斷手”，竟敢挑戰它們心中的王者——“偏冠”。它們更不能忍受的是要俯首帖耳地看“斷手”的眉高眼低。“斷手”的成功， 也極大地激發了全雄家庭雄猴們的信心和勇氣，它們個個也都想奮力一搏， 像“斷手”那樣當“主雄”，做家長。

猴子的心理和人一樣，沒有哪一個男人不想娶老婆，也沒有哪一個男人愿意看著別人妻妾成群而自己打光棍。雄猴們說做就做，大有即使豁出性命也要一拼高下的氣概。

有了這種欲望，一場惡戰自然不可避免。首先向“斷手”挑戰的是“花唇”。“花唇”不是魯莽之輩，它細心地觀察了很久。當它看到“斷手” 目前所擁有的3 只母猴失去原來的丈夫——“偏冠”后，心情并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它們很平靜地像侍奉“偏冠”那樣殷勤地侍奉著新君——“斷手”。母猴們對“斷手”的順從，對“斷手” 的照顧，讓“花唇”產生了一個錯誤的判斷：只要它能打敗“斷手”，這些母猴就會歸順它，成為自己的妻妾， 它們也會像對待“斷手”那樣對待自己。

“花唇”在幻想的引導下開始行動了。

那是一個下午，猴子們剛剛從睡夢中醒來，“花唇”立即向“斷手”發起進攻。它首先攻擊“斷手”家中的母猴，然后又去撕咬“斷手”。“斷手”立即奮力還擊。它先是用那只好手，以力拔山河的氣勢狠狠地摑了“花唇”一掌，然后又用鋒利的牙齒死死地咬住“花唇”的脖頸。瞬間，“花唇” 不僅沒有了還手之力，連招架之功也不復存在了。眼見“花唇”沒有了氣息， “斷手”這才罷休。

放下“花唇”，“斷手”的妻妾們立即圍攏過來，有的咿咿呀呀地贊揚“斷手”，有的為其理毛以求得歡心， 有的溫情脈脈地圍坐在它身邊。小猴們也紛紛來向“斷手”討好，圍在它的身旁，比比劃劃地，不知是贊美還是佩服，說些只有它們自己能聽得懂的話。

此后，“斷手”成為響古箐猴群中最有地位的家長。盡管有很多的雄猴對“斷手”并不服氣，在經歷了無數次的決斗后，很長一段時間，無人敢在“斷手”面前輕舉妄動。